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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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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天朗气清。
烟波湖上碧波万顷,岸边繁花争春,柳条迎风。众多文人雅士们泛舟湖上,或吟诗作对,或把酒言欢,一派热闹的景象。
一座三层楼高的建筑临湖而建,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烟岚阁。此处不但装饰华贵、美轮美奂,而且还有被誉为京城江都一绝的点心。每样点心当年只推出一季,以当季时令食材作为主题,精致的点心配上烟波湖的风景,甚是风雅,所以引得客人们纷至沓来。
魏如玉头戴羊脂白玉冠,身着一袭玉色长袍,一副男儿装扮坐在烟岚阁三楼凭栏的雅座,慵懒地摇着折扇欣赏着湖上秀美的景色。
丫鬟抱珠也是一幅小厮装扮,揣着一碟热气腾腾的点心跑了进来。
“小……”刚唤出声便发现不对,忙改口:“少爷,您最爱的桃花酥,快趁热吃。”
说罢放下手中的盘子,擦了擦面颊上的汗水,继而又道:“今儿天气好,客人特别多,点心一出炉就被争抢一通,好在小的眼疾手快,抢了这最后一份。”
桃花酥是烟岚阁春季的特色点心,材料取了春天融化的雪水、蜜蜂采集的桃花蜜和每天卯时采摘的带着露水的初绽桃花瓣,只需闻已香气扑鼻,尝一口更是齿颊留香,是酒楼最受欢迎的点心。魏如玉自从前些年尝过之后,就再也难以忘却,心心念念地想着。
听了抱珠的话,魏如玉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放入口中。花香伴着些许甜意在口中化开,她满足得眯起了双眼,轻哼了一声赞叹之声。见一旁的抱珠神色不安便拉她坐下:“你也来尝尝。”
怀珠忙摆摆手:“不不不,小的不吃,少爷咱吃完赶紧回去吧,上回偷跑出来被老爷发现,在柴房关了三天三夜那还是轻的,如果这次被发现了,那定是要受重重的家法的呀。”
魏如玉夹了一块桃花酥放在碗里推到她面前,淡定地说:“放心,怀碧称病躺在床上替我装睡。一会儿我们偷偷从后门溜进去,不会被发现的。何况,上回哥哥不在家没人替我求情,如今有他在,爹爹若是要打我,他不会坐视不管的。好不容易今天爹爹被贵妃召见,管家又出门办事,没人看着我们,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不玩个够本岂不错失良机?!”
见抱珠仍像受惊的兔子般忐忑不安,轻拍她的肩膀笑道:“别想了,快吃吧!烟岚阁的点心比我们府上厨子做得可好吃十倍呢。”说着又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唇边洋溢出享受的神情。
忽然,湖上鼓声雷动,人声鼎沸。
魏如玉探出脑袋循声望去,见许多身着水色长袍的少年在湖上赛舟,呐喊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她有些好奇,便向抱珠使了个眼色,“出去打听一下。”
抱珠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回来了,“我方才问了小二,据说是西岭书院今年的龙舟赛。”
“哦,难怪。”她点了点头,以前听哥哥说起过,每年这个时节举办龙舟赛是西岭书院的传统。
西岭书院是全京城乃至全国最著名的学府,与国子监广纳弟子有教无类不同,西岭书院因其高昂的学费门槛,渐渐将贫寒学子拦在了门外,成了达官显贵名门贵胄子嗣们云集之所。当然其配备的各科教书先生皆是举国上下的佼佼者,培养出来的学生或从政或经商,无不成为国之栋梁。她哥哥魏如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年方二十已是正三品的参将。
看着湖上挥汗如雨却意气风发的少年们,魏如玉叹了口气,“哎,只可惜我是个女子……真羡慕他们,在最好的年纪享受了最好的教育,今后还能报效朝廷,活得真真精彩。”说话间目光中满是向往的神色。
“这有何可羡慕的,以前听老人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许了人之后便在家相夫教子,那些学了也用不着啊。”抱珠眨了眨眼睛望着他,神情中写着不解。
“话虽如此,可你说的却不全对。‘无才’并非说女子无需通晓诗书,而是不倨傲不显露。在我朝,女子没有居于庙堂的先例,但我曾在一些番邦的书籍上读到过,有些奇女子成为辅国之才,更有承袭爵位甚至是皇位的。”
“哇,真是闻所未闻。”抱珠听得有些吃惊,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道:“少爷您真是博学。”
“我看的这些书可都是禁书,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否则爹爹定然狠狠责罚我。”魏如玉用食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抱珠听话地点点头,忽而又道:“我朝没有先例不代表以后不可以有啊,少爷你来做这第一人不就好了。”
这无心的一句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令魏如玉有些许怔楞。
抱珠见她走神,伸出五指在魏如玉面前晃了晃,“少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魏如玉神情一舒,握着抱珠的肩膀轻摇道:“没错、没错,而且相当有道理。”抱珠没读过书,却能说出这样的话,竟比饱读诗书的鸿儒更开明。
“我决定了!”魏如玉眼中闪烁着流光。
“决定什么了?”抱珠有些茫然,不过小姐的这个样子很危险。
“我要去西岭书院做这第一个女弟子!”魏如玉郑重地说。
抱珠被这话下了一跳,连称呼都忘了改口,忙迭地摆手道:“小姐,这可使不得,您别吓我呀。”
魏如玉笑而不语,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
吃饱喝足的魏如玉心情甚好,轻摇折扇喜笑颜开地出了烟岚阁,俨然一副翩翩佳公子之姿,引得路过的女子们频频侧目。
“少爷,要不早些回去吧。”抱珠的心一直悬着,生怕被抓个正着。
“这太阳都没下山呢,难得出来一趟,再逛会儿。”正好目光落到前面一处招牌上,她用折扇轻轻一指,“那儿是博古斋,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
抱珠以前也陪魏如玉来过,知道自家小姐只要进去,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急道:“时辰不早了……”
“好啦!我知道啦!耳朵都快出茧了。年纪不大就这么啰嗦,以后你可如何是好。”
“我这还不都是替您着想。”抱珠有些委屈。
“我答应你,就看一会儿,一盏茶的功夫。还有你去街市上逛逛,别跟着我,我怕你在我耳边唠叨。”
抱珠想着一盏茶功夫并不久,便道:“您可答应我,逛完书斋就回去。”
“好好好,依你便是,你快去逛你的吧。”
抱珠点了点头,往街市走去。
魏如玉无奈地笑了笑,进了博古斋。
这个书斋自前朝起,已经传了几代人,一进门浓浓的书香气便扑鼻而来。书斋分上下两层,顶上有一个圆形的天井,将阳光引了进来,为书斋平添了一份温暖静谧之感。屋内的书架以天井为圆心呈放射状排放,井然有序。架子上密密麻麻却又整齐地堆放着竹简和纸质书籍,其量之大甚是壮观。间或传来客人们轻轻的翻书声,犹如宁静山林中偶尔听到的几许清脆的鸟鸣。
进门处的左手边有一个木质的柜台,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胡子花白、形容瘦削但双目有神的老者正端着一本书认真地翻阅着。
魏如玉知道他是这里的掌柜未言,人如其名,平日里话不多,待人也并不客气,所以她不敢招惹,径自上了二楼。
二楼放置着一些鲜有人找寻的书,而这些书却是魏如玉最有兴趣的,她自在地随意翻看。
突然,一本《诡道十术》让她眼前一亮。抽出来翻了几页,竟越看越欣喜。合上书有些得意地用指尖轻轻一弹,“就是你了!”
正当她高兴之时,手中的书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抽走,速度之快,让她来不及反应,手还悬在半空中呈现握书的状态。
待她回过神来,侧身看向夺书之人,不禁有些气恼道:“你是何人?为何抢我的书? ”
来人是个年纪看起来和她不相上下的少年,个子高出她一个头,肤色白皙,眉英目朗,面容清俊。头戴一顶紫金冠,身穿一件素色锦袍,腰上系一块云纹图案的紫玉。他翻着从魏如玉手上抢来的书,连眼皮也没抬,只说了句:“李三。”
“……”,魏如玉顿时无语,谁问他叫什么了?重点分明是后半句才对。还有,李三是破什么名字,长得倒是不凡,这名字着实起得随意了些。
李三翻了几页,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自言自语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罢拿着书便要走。
魏如玉倏然气不打一处来,旋身挡在对方身前,带着薄怒摊手道:“这本书是我先找到的,麻烦李公子还我。”
“哦?”李三面无表情清冷地打量了她一眼,拿着书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给银子了么?”
“呃……”,魏如玉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掩饰自己还没给钱的尴尬。
“既然没给钱,又何来还你一说?”说罢准备将书收于袖中。
魏如玉闻言觉得有些气恼:“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不知道么?”说着伸手要抢。
李三见状,便将书举过头顶,神色淡定地看着魏如玉跳呀跳呀地想抢他手中的那本书,可惜个子没他高,手也没他长,怎么都够不到。
“本公子既然已经看上这本书了,那就一定要的,你无谓再做徒劳的挣扎了。”语气平淡但透着些许傲慢。
“……”什么歪理,这是明抢么?
李三睨了她一眼,也不在多言,转身往楼下走。
魏如玉急了,一路追着李三下楼,见他要付账,冲上前一把按住道:“掌柜的,这书还有么?”
未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摇摇头。
见状,魏如玉抢先道:“多少钱?我出双倍。”
未言将目光从书中移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眼前的二人,比出手指道:“十两银子。”
“我要了!”不等对方出声,魏如玉先伸手掏银子,却想起银两都在抱珠身上,顿时非常懊恼刚才打发走了抱珠。
李三抽出被她按着的书,放了一袋银子在桌上道:“我出十倍。”也不看她一眼,径自拿着书走了。未言也不理魏如玉,径自将钱收入袖中,继续看起自己的书。
魏如玉此时脸上的表情,集郁闷、愤恨、幽怨于一身。她气得狠狠地跺了一脚,仿佛要将刚才的人扔到地上踩碎,口中念念有词:“怎么会有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抱珠拎着一个袋子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见自家小姐正跟自己的脚过不去,有些纳闷。虽然是名门千金,她却知道小姐很少发脾气,眼前这样,显然是受了委屈。忙问:“怎么了?有人欺负您了?”
“别提了,气死我了。”
她“哗啦”一声打开扇子用力地扇着,想借此扇灭心中的火气。
“您消消气,小的买了核枣糕,要不要来一块?”小姐每次吃东西的时候心情会变好,这一点她可是摸得透透的,于是递来一块。
魏如玉看着抱珠手中的糕点,一点食欲都没有。刚刚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抢走了东西,心情坏得不得了,却不想迁怒于抱珠,于是推开点心,摇摇头说:“不吃了,没胃口!”
抱珠见屡试不爽的招数此时不管用,有些许沮丧,便又问道:“您倒是说来听听,到底什么人惹您生气了,小的帮您骂他。”
魏如玉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轻哼了一声说:“一个傲慢之徒,不提也罢。”
见小姐不再多说,于是只能劝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您别气,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可是跟自己过不去。累了一天了,要不早些回府,小的给您烧水沐浴?”
魏如玉没答话,却先一步往回府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