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番外&月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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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泥土湿滑，我在河边玩耍，一不小心就落了水。
我不会游泳，嬷嬷也不会游泳，在岸边急得大呼小叫。河水冰冷，淹没了我的头顶，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忽然听见有人扑通跳入了水中。
没想到救我的，竟是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凝若。
我回府睡了一觉便没事了，凝若却受了凉，发起了高烧，阿玛带着我去道谢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又不小心跌了一跤，撞伤了脑袋，直昏迷了三日才醒。
此后，我就多了一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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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采选秀女，阿玛问我想不想去，或许有机会飞上枝头，也能为兆佳氏光耀门楣。我有些舍不得离开家，但听说凝若也会去，就答应了。
她家里无门无路，我如果不和她一起，她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我心里是将她当作亲妹妹的，可她正经地说要与我结拜，我却又犹豫了。是因为听了额娘在我进宫前说的那些话，我才开始怀疑她吗？凝若最初救我，也是因为我的身份和背景吗？
但我，好像想错了。
她哪里在乎我的背景，便是认识了十三爷，八爷，她也只想远远躲开。可我如何做得了主？她和我一起去了偏殿，从此日日忍受着九爷的折磨。
我终究势微，不能与那几位爷相抗，然而她春日去了一趟寺庙，竟从此撒开了性子——那几位爷，竟也不生气，都由着她闹。她确实太有意思了，这么多年，我似乎直到这时才真正认识她，若我是男子，只怕也要为她动心了。
十三爷和九爷都喜欢她，明眼人一瞧便知，她跟几位爷关系也都好，我想着，她会嫁给谁呢——却突然收到圣旨，我成为了十三福晋。
思索再三，我还是求了旨意，叫她来做了我的伴娘。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希望她——我最好的姐妹，能在我身边。
我听见了十三爷在门外说的话，那些话，他分明是说给她听的。这是我的良辰，我不能流泪失态，可我忍不住心底的愧疚和抱歉。众人进屋之后，小若便走了，依照礼节，她本该陪我到宾客散去，可我也知道，她历来不在乎这些。她定是心里难过，她定是……也喜欢上了十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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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若偶尔给我写信，说说宫里发生的事，说说琪瑛和玉晴的近况。再次见到她，已经是许久之后，我被德妃娘娘叫去宫里的时候了。
我知道，我的责任，是为爷生儿育女，但爷很少回家，更时常留宿书房——他心里始终只有小若一人。我已经亏欠小若很多，我没资格再求，可我，还是开了口。
我是不是，在心里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求？
我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十三爷？
十三爷听了小若的话，他给了我一个孩子，却再也不肯见我。小若也很久没有给我写信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后悔了，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如果，真的能够倒退，是不是我根本不该进宫？不该……那一日，去河边玩水？
但……爷再去塞外，小若也随行，他们二人，终于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心底的感觉。我好像松了一口气，却同时有千丝万缕的酸涩和心痛缠绕着，令我难以呼吸。爷回家的时候，拿来了两个包裹，我知道这两个都是小若准备的，爷他这么多年出门，从来没有想过给我捎一点什么。我看着那些杂七杂八的特产，终于忍不住笑了。
“爷，您就别骗我了，这两个，都是小若准备的吧？”
见爷有些尴尬迟疑，我又笑道，“瞧您的脸色，准没错了。倒难为小若特意安排，这不还是一下子就被我识破了？”
“月珊，你……”爷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都是这些东西，谁送的不一样？”我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您放心，我不会多想。您跟小若的事情，我一直都看着，您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家里有我来照顾。”
她还是那个样子。她是不是原谅我了？若她也能嫁进来，和我一处作伴，该多好。我有了一个孩子，我已经知足了，我不会和她争抢，我也争不过，这些本就不该属于我。我只希望她和爷都能幸福，那样，我心里也能多一份安宁。
可是，她却拒绝了。
她甚至告诉我，当初那个留在乾清宫的旨意，是她自己的选择。
罢了。她历来是个有主意的。她和我，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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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若仍然时常书信往来，爷也不再回避我，时间过去，我们似乎都放下了一些不该属于我们的执念。夏天，爷随行走了，小若来府里做客，聊了些近况，快到吃午饭的时辰，我问她要不要见一见府里的其他人，她却连忙拒绝了。
她这些年深得皇阿玛看重，我原以为，她是奉了旨意而来，但其实……她真的只是来看望我的吗？
我好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吃过午饭，她要去书房拿书，我带她过去。平日里，爷不让任何人进入书房，但她依然是爷的例外。站在门口向里间望去，一张小榻，几卷书籍，没有什么特别，这里，或许只是爷短暂逃离俗世之处吧。
爷心里有他的苦，我能做的，我该做的，是好好照顾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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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快，我就连伤感的时间，都不再有了。
十八弟病重不治，太子爷惹了圣怒，爷受到牵连，刚一回府，就被软禁了。
太子被废了。
后来的事情，都是四哥想法子告诉我们的，爷一直在家，直到转年太子复立，我们才恢复了自由。可整个京城的风都不同了，爷失去了皇阿玛的信任，几次封赏，都没有爷。
家里一下子有些拮据，我不得已裁减了众人的衣食用度，也不得不遣散了一些家仆。但有一日，爷突然带回了几张银票，说，是小若给他的。
“小若？”她一定也知道爷的境况，可是……“她怎会有这么多银子？”
“是九哥的银子。”爷苦笑着，将银票递给我。
“她……您……”我一时怔住。
“没什么，不都是银子吗？”爷扯了扯嘴角，“你拿去用吧，别委屈了大家。”他说完就转身，往书房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只剩下酸涩。
我又欠了小若更多，我该如何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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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的腿生了疮，却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爷历来是倔强的性子，我也无法劝说他。爷和四哥的谋划，爷没有明说，但我心里都明白。爷的才华和抱负，自然不该就此埋没，无论他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
弘暾出生不久，小若来府里住了一段日子。爷的眼中有了更多神采，我也是高兴的。我和爷相敬如宾，这些年从没吵过架，外人说起，都是羡慕的神色，可我心里明白，相敬如宾，根本是距离爱情最遥远的距离。
不过，皇室中的女人，又谈何爱情呢？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京城里出了几件大事，折腾了足有一年，太子竟再一次被废了。
爷和四哥却始终安静，爷仍不得宠，偶尔去宫里，也都是去找小若。我知道，这些年小若帮了他和四哥不少忙，可一转眼，时局还未稳定，就到了她该出宫的年纪。
爷几乎每日去宫里找她，皇阿玛没有安排她的去处，她会出宫吗？她会不会嫁给爷，或者嫁给其他人？我说不清我究竟更盼望什么，但很快，小若就做出了决定——她要继续留在乾清宫。
爷松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
实在是……日子太久了，若爷不在我身边，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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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娘娘身体欠安，我便借着由头，去宫里找小若。琪瑛去了，她这人重情，不久便大病一场。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她平安健康，我的亲姐姐们早已各自嫁人，这些年极少联系，倒是小若，更像我的亲人。
小若手底下多了几个宫女，却都是不省心的丫头。小若脾气好，不怎么管教，所幸她有些聪明警惕，这几年也就没出大事。然而再转过一年的春天，她却被人推落了湖水中。
她受了凉，始终没有醒来。太医说她头部有旧疾，受了寒凉，情绪起伏的时候，极容易晕厥。旧疾？是啊，这些年，她似乎昏迷了许多次，是……是那年她为了救我，落下的病根吗？
爷从府里调了人手去照顾她，他也三两日地往宫里跑。府里还有很多事，我不能每日过去，但一有空，就会和爷一起去看她。小若身边只剩了一个叫亦瑶的宫女，爷不放心，几乎不让她插手任何事，但我找机会将她好好说教了一番。小若待下人太过散漫，哪能树立起威信？
有两次，我在宫里见到了玉晴。自从她去了九哥府里，我们一次也没见过了。她才得了小阿哥，问了我许多关于孩子的事。嫁入皇家，我们不敢奢求爱情，孩子，便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直过了一年，小若才醒来。
她终究落了病根，一到冬天就咳嗽不停，也很少再去前头当值。皇阿玛体恤，将小若送去了十二哥府中休养。
然而没多久，皇阿玛就驾崩了。
朝局瞬时天翻地覆，四哥登基成为皇帝，爷被封了怡亲王。
爷变得忙碌起来，时常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我少不得要劝他多休息，可他全然不听。是啊，十余年了，他一腔抱负终得施展，我能做的，或许只有处理好府中琐事，让爷少一份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做他的怡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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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莹儿突然病重，离开了。
我不记得自己究竟哭了多少次，是不是这些本就不该属于我，所以老天爷才要将我的孩子们，将我的幸福一一收回？儿早已走了，我以为已经足够还了，可还有多久才能结束？还有多久，我才能还清欠下的债？
我知道身为福晋，我不能沉湎悲痛，可到底，这京城的风，还是凉了下来。我很久没有再见小若，转过年，爷却说，她离开了京城。
就算是我，也能够明白——九哥的离开，是她心底永远无法消退的哀痛。
六年，暾儿病重不治，也永远离开了我。
可我还来不及从悲伤中走出，爷就病倒了。而小若——却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瞬间，仿佛有尖利而刺目的光在我头脑中闪过。爷执意让她住进府中，与他同食同寝，我心底却全无嫉妒，只剩下——恐慌。
他真的再没有离开过她一步，他和她等了一生，这不知还有多久朝夕相伴的时光，我不该也不会去打扰他们，我已经亏欠他们足够多了。直到五月初四，晨露未晞，小若独自一人，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早已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绪，我已经不会再痛哭失声。爷不在了，孩子们都还年幼，我必须撑起这个家。可是爷不在了，我的心里，也从此空了。
小若再次离开了京城，仿佛从此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而我再次接到关于她的消息，竟然是她的葬礼。
她真的，从此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带着弘晈和弘晓去为她上了香，四哥也走了，这京城朝局再一次换了样，却已经与怡亲王府无关了。我渐渐年老，守着孩子们，孙儿们，日子虽有些寂寞，可也热热闹闹地，让人没时间去想那些寂寞。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我只是没料想，我竟然如此长寿，比我大多孩子们都要长寿。幸好……弘晓一直在，让我不至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我还记得小若曾经问我，我不恨她吗，直到今日，我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这么多年，她不只是我的姐妹，更是我的恩人。若有来生，若我能再次遇见她——希望那时，我们还可以成为姐妹，希望我们……不会再爱上同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番外&月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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