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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传奇 第四幕 ...

  •   传奇第四幕

      是的,其实简单和乐臣早就认识了,不过,那时乐臣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听说在城里砍了人躲到简单这个镇子里来,又跟一群小混混打架,全身是血的倒在了他面前,那年,简单十七,乐臣十五。
      小镇子的治安向来混乱,抢东西,偷东西,勒索小孩子,十来岁的小混混满嘴脏话,乐臣与他们不打不相识也跟着胡混,可是他的眼神很寂寞。简单也是孤儿,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谁可以让他牵挂,既然乐臣从外地流浪到他这里,让他捡着了,俩人便在一起相依为命吧。
      那时候,一个据说是简单死去的爸爸的朋友,很照顾他,时不时地会送钱接济他,然后一句话不说地行那起子苟且之事,简单上高中的学费都是从这些钱里来的。早早地,他就知道一副年轻的身体可以搛钱,晚上便到一些肮脏的地方等着那些钱。那个叔叔知道简单在做什么,不让,可是又没有办法劝,只好加倍地给他钱。听说这叔叔在镇子里有些地位,不缺钱,所以简单也用得心安理得。
      乐臣来了不久,便知道简单是卖屁股的,却没有感到恶心或觉得下贱,他告诉简单,他不喜欢这种生活,不过为了活下去曾经也做过,“很痛的!”他睁着冷冰冰的眼睛对简单说。和乐臣在一起的那一年,两人并没有做那些勾当,虽然乐臣发育得很好。两人只是亲吻,不停地亲,亲到嘴巴都麻了,舌头发疼,还感到淡淡的血腥味,咬破嘴唇是很经常的事。
      一年后,乐臣离开了简单,因为他还有个弟弟在城里,他得回去照顾。简单觉得很难过,不过,那难过也只持续了一段时间,高中毕业后,被那个叔叔介绍进一个单位,年纪也渐大了,便不出去卖了,乐臣也就变成了儿时的回忆,被深深地埋进过去里。
      这回偏又遇到他,还是亲吻,在那个和煦的午后阳光下,简单摸着乐臣脖子后面的龙尾,看着这个小时候的朋友,乐臣也看着他。乐臣捧着简单的脸,两人都很感动似的,在这个黏腻狡猾的城市里,又可以在一起相依为命了。
      “你身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看照片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还有这身肌肉,以前你好瘦的,像风干的腊肉。”
      “你呢,头发也剪了,还戴起了眼镜,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我去过你家乡,不过,听说你被镇子里的人赶了出来,我把你的那个对头猛揍了一顿,他吐着血向我求饶的样子,啧啧,真他妈贱。”
      “我那个叔叔……”
      “进去了,说是拿了什么公家的钱,反正我也不懂这个,不过倒是交代了里面的弟兄们照顾。”
      两人就这么聊着,笑着,一直到郭老回来,太阳下山了两人还是那个姿势,靠着墙,抽着烟,不时发出点笑声。郭老远远地站在弄堂口,身后跟着一堆人,他们不敢进来,怕简单,更怕乐臣。
      “看来,你是这里的地头蛇了。”简单笑着拍着他的肩。
      “怎么,想说自己是强龙,想压我啊?”他丢下烟蒂,冲着郭老他们嚷着:“老郭,这几个月谢谢你照顾我朋友啊,下回请你喝酒。走吧,咱们回家。”他搂住简单的肩,轻轻地笑着。
      咱们回家,这句话让人想哭,不过,也只是鼻子酸了一下,“好的,咱们回家。不过,你小子有家么?”
      “哟,呵呵,让你瞧瞧什么叫做地头蛇的家!”
      乐臣混得很不错,一百五十平米的公寓布置得杀气腾腾,一进门就是一个供长卷、肋差的架子,一整面墙的杀器,从AK-47、英格拉姆M10式冲锋到俄罗斯AKCY-74式5.45mm,还有好多简单并不知道名字,和那些锃亮的刀具摆在一起,寒气逼人。
      “你不是吧,把家里搞得跟军火库似的,你也住得下?”
      “不是真的,都是些模型。”
      “模型?跟真的似的,不知道哪天,我可能会让你用墙上的枪给毙了,呵呵。”
      “我才不舍得用枪呢,要用只会用那些刀子,一刀捅进你的胸口,看着你的鲜血喷出来,洒一地,只有这样你才是属于我的。”乐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清澈,也很深沉,里头黑漆漆地让简单不确定他是认真的,还是说笑。听了这疯子般的情话,简单却笑了,如果这是承诺,他很受用。
      有了家,简单便想在这个城市住下来,便继续留在郭老的照相馆里工作。知道了简单和乐臣的关系,那些无聊的人们不再打他的主意,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恨不得自己长上一条狗尾。其实,简单和乐臣并不是单纯是情人关系,因为他们一直都没有上床,只是亲吻着,亲到窒息。这两人就像暗夜里彼此独立的恶魔,张着血一般的肉翼,互相侵蚀着对方的领土,直到有一天,其中的一个倒下,化成另一个的一部分。
      有一天,简单从照相馆里回家。已经很晚了,天上的星星很清朗,只是没有月亮。路过一个公园,看到有两个小孩在对郭老动手,那个老头子想来是对不该动手的人动了手被教训了。走近一看,原来是两个小混混在勒索他,简单便冲过去,两三下便叫他们趴下了。郭老蹲在地上,发抖,看来是受伤不轻。简单把他扶起来,脸已经肿得不认识了,原来的皱纹看看不到,油光发亮的倒是年轻了些。
      “郭老,你没事吧?能不能走?我背——哼!”没来得及说完,背上一股冰冷的金属感穿透了身体,很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一摸,手上全是血,神志开始模糊,倒下的一瞬间想到只有乐臣。
      “乐臣……”等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乐臣。他靠着简单的大腿,胡渣一脸,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汗酸味。也不知怎的,简单眼里都是泪水,摸着乐臣的头,枕巾湿了一大片。自从那次受伤之后,乐臣就不再让简单出去工作,他自己也不再到处混了,场面上的事都交代给他弟弟处理。
      有一次两人刚缠绵完,乐臣搂着简单咬牙切齿地:“我不想失去你,知道么?我不许,听到了么?只有我可以杀了你!只有我……可以!!”而简单则紧紧地抱住他的头,感受他在自己身体里的强硬态度。
      生活自此变得美丽起来:两人在一起,恣情纵性地挥霍着青春,一起喝酒,牵着手晒太阳。某天,简单忽然也在身上纹点东西,便让乐臣在他身上一针一针地画着,一朵又一朵火红的睡莲,从他的脖子右边斜斜地燃烧到他的耻骨,黑紫色的花芯像是爱的印记。乐臣纹得手法也狠,每一针下去都会让简单流血,这时候,他就轻轻地用舌头舔去,湿湿的,暖暖的,温柔的。
      两人爱得大张旗鼓,很快传遍了这个城市,身上纹着的逆龙和红莲两人也就像传奇一样吸引到了很多人。其中,便有一对儿自小一起长大的家伙,辗转着托了郭老找上了他们,据郭老的介绍,一位是某大学教授杨老先生的公子,名叫杨帆远,一位是伊副市长的小儿子伊小飞。
      ……
      “不对呀,那时候萧易寒也在呢,你忘了?唉哟,拧我做什么?”乐臣突然插话进来,惊醒了沉浸在传奇里的小舞同学。
      “怎么?那时候小吧就已经和你们认识了?”说着,转过头去猴在萧易寒身上,“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
      “我和他们认识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萧易寒很随意地端着杯子。练沉舞是一个纤细敏感的孩子,有时候仅凭直觉就能把一件事情猜出个八九分来。萧易寒看到他黑亮的眼珠子瞟了瞟简单,又瞅了瞅被简单拧了一把正摆出苦哈哈的表情让简单揉着的乐臣,当他把目光转回到易寒手上的杯子的时候,老萧知道坏了,这鬼灵精估计又在瞎琢磨事了,便微微向他凑了凑手中的杯子,说:“小家伙,又胡思乱想呢?”
      “哼!”小舞学着繁敖用鼻子哼了一声,“今天我高兴,简单大叔和乐臣的故事好美,我喜欢。”
      “你喜欢的话,就让简单继续往下说吧,反正时间还早。”易寒看了看表,才凌晨1点,确实还早。
      “不早了,简儿有些困。”乐臣站起身来,举杯,“为了重逢,来,干了!”小舞望向坐在一旁,双目微饬,睫毛一长一长的简单果然在犯困呢,便也学着乐臣的样子举杯干了酒。
      “对了,这是伊飞房间的钥匙,刚在医院的时候,他让我转交给你们,晚上先在这儿凑和一下,等过了中秋,我再去给你们找房子去。”萧易寒将一串钥匙丢向乐臣,“小舞,咱们回去吧,敖子估计早回家了。”
      “嗯。那两位大叔早点休息。呐,这个留给你们,”练沉舞突然从牛仔裤后袋里掏出两片保险套子,嘴角噙着促狭:“乐臣大哥,简叔刚回家,你可别伤着人家。”说着,不等涨红脸的简单说什么,拉着萧易寒跑了。至于留下的两位如何抵死缠绵,又或者怎样久旱逢霖,就如同酒吧墙上的吠陀经,在月光下兀自神秘去吧。
      话说出了酒吧,练沉舞牵着萧易寒的手坐到车上,易寒体贴地给小舞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两人都没说话,静稍稍地滑行在城市高架之上。见小舞这么沉默,易寒忍不住搭讪:“困了?”
      “精神着呢。”
      “那怎么不说话?”
      “你说逆龙和红莲的故事原本应该是啥样儿的?你这个习惯冷眼旁观的家伙,既然早就认识他们肯定也亲身经历了吧?后来呢?简叔怎么就入了狱?我记得差不多也在那时候,你回德国去了吧?后来呢?”
      听着小舞噼哩叭啦地问,萧易寒知道这事儿是躲不过的,瞅了一眼油表,便带着小家伙在高架上兜起风来。
      高架外是夜深人静的城市,有的地方乌黑一片地任由中秋的月亮照出惨白的影子,有的地方却是华灯灼灼,连头顶的月亮都照不进那片歌舞升平里去。那是著名的温柔乡名利场,欲望像一张透着香气的红纱帐子,罩着歌舞升平,也罩着底下流淌的罪孽和肮脏。十年前,国门开放不久,人们望着滚滚而来的花花世界,疯了似的信仰起财富和金钱来,不择手段的,钻营漏洞的,贪赃枉法的,不胜枚举,在这些人当中,就有一位不起眼的年青人,名叫乐天。
      乐天这人虽然不起眼,可是一说起他哥哥,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在道上混的人一提起乐天的哥哥,都会举着大拇指说:“有血性担当,最讲兄弟义气,是条汉子!”
      现在呢,这个背上纹着一条倒挂夔龙的汉子,正光着膀子满着大汗地给他的简单和几个朋友烤肉呢,那烤肉摊子就在这城市不远的小岛的沙滩上,温柔斯文的简单在一旁帮着递调料。离两人不太远的地方,有副市长的小儿子伊小飞正牵着杨教授的公子杨帆远,悄声谈笑。再远一些,一个长得有些像外国人高个子青年在沙滩边往江里头丢石子玩儿,他的名字叫萧易寒。
      这小群人的举动风靡了那城市里的同志圈,这里头有教书匠的儿子,有高干子弟,有德国血统的混血帅哥,还有混着帮派的小头目和斯文温和的摄影师。要知道在90年代,同性恋可比不得十年,二十年后的现在这样宽容开放引为时尚,甚至贴上让人觉得诡异的各种标签。在那个时候,同志之间,是隐秘而流动的,克制而疯狂的,是埋藏在谨慎小心底下对□□的迷恋,那份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欲望啃啮着人的良知和灵魂,一个个苍白病态的脸庞下又带上卑微的乞求式的讨好。这时候出现一群不仅颜值高,而且性格又那样大方洒脱,毫不顾忌社会的排斥和周围异样目光的五个人,自然而然成了这个城市同志圈子的标志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着,被传播着,被夸张着,让人不堪其扰,便躲到这江边岛上来。
      “听说,乐天最近又在场子里卖那些东西?”递上孜然的时候,简单问乐臣。
      “这小王八蛋,说了几回都不带耳朵,等我回去再收拾他。把蜂蜜递给我,这肉串熟了,你先垫吧垫吧。”
      “你上回为着我的事,打断了他下面两个小家伙的腿,小天每回看到我都想咬我似的。”
      “怎么可能,给那小子几斤胆子,也不敢欺负你,嘿嘿,你可是他嫂子,有句话是什么来着,对,长嫂如母。”乐臣坏坏地调笑起来,用抹了蜜的手去蹭简单的唇,被简单拍开。
      “你呀少没正经,不管怎么说,回去好好查查。小天卖那东西,我感觉不好。”
      “知道,知道。咱们现在不正出来玩的么,别理那些事儿,开支啤酒给我,口干。”
      两人正聊着,见远处的三人陆续向这边走来,便截住了话头。
      没成想,乐臣没去在意的“那东西”却差点送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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