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夜雨》醉红烛影摇

33、第三十三章

　　“小成子，将这封信送到兵部尚书苏府。”上官兰濒退了所有的宫女，将握着的一封信交到身边的小太监手中。
　　“是，娘娘。”小太监转身即想离去，上官兰叫住了他，“慢着，你给本宫好好地记住了，要将这封信无误地交到苏府，苏府的任何一人都可收到这信，除了---”她加重语气道了一句，“兵部侍郎苏成棠！”

　　“是，娘娘，奴才遵命。”那小太监饶是有点疑惑，却也不敢多嘴，点头匆匆离去。上官兰楞了半晌，将门外的护卫唤了进来，“陈护卫，一会你就跟着小成子一起出宫，要亲眼见到他将那封信送到苏府。此外，本宫想日后，再也不用在宫殿中见到小成子，你可明白？”

　　“奴才遵命！”陈护卫单膝跪了下来，这贵妃娘娘，近日的行为，却是益发古怪了，今日会除了小成子，下一日，是否会轮到自己呢？伴随在她身边，真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了。若要能早早脱离她，才是上上之策。他极力地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起身走了出去。

　　上官兰的脸上浮起悲凉的神色。云易，对不住了。如今你的心里，只能是和我一起对付孙庭书，为你的亲兄弟报仇！我绝不允许因苏成棠而影响了我们的计划，若此事成功，我自会安排你与苏大人会合，但却绝对不是现在！为了避免你的信中透露出秘密，我已经让人收走了台上的墨砚。却没想到，你居然会咬破手指写了一封血书。

　　我知那当中并无透露任何机密，可苏成棠若见到这封信，岂会不起疑心？你们现在不能见面，绝对不能！

　　上官兰的心也一阵阵绞痛起来。萧哲，你能原谅我这样做么？我不想伤害你的弟弟，但无论何人，在我心中，永远都比不上你万分之一的份量。她这般想着，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

　　信在苏立桢手中被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小盆中的火苗已被点燃，那封信已被高高地举到了晃动的火苗上方。他的手只是一味颤抖。一旁的何管家担心地道了一句，“老爷，你在犹豫？”

　　苏立桢的目光有些呆滞，摇头只是叹息，“罢了，何生，王尚书家的婚事，就算了吧，不必再去游说了！”
　　“老爷，难道您想？”何管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苏立桢叹了一口气，将那封信举到了他面前，“何生，你自己看吧。”
　　何管家疑惑地接过那封信件一看，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身体也开始颤抖，他也是懂几分医理之人，那俨然是一封血书，而且是封断断续续的血书。开始的笔锋比较浓烈，渐渐地却淡了下去，到最后的笔锋却愈发浓烈起来。看来写信之人开始是不断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画，到最后双手已挤不出血，就割破自己的身体取血而写。“这，这？”他的声音中也夹杂了几分颤抖。

　　“是云易写给棠儿的信。”苏立桢跟着念道，“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既是龙，自当驰骋纵横天地之间，君自珍重，勿念。”那两个大大的“成棠”之字看上去只是益发触目惊心。

　　“若我当年没有一时糊涂做下错事，如今也不必害得他们如此这般。想我苏家几代单传，我自希望棠儿能为苏家留下一儿半女，但若他坚持，也就作罢了，做父母的，就是希望儿女能得到幸福快乐而已。更何况云易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也并非不疼他。可纸包不住火，按棠儿的脾气，此事将来必穿。云易的脾气如此倔强，我真难以想象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能让棠儿受到一点伤害。那事与他毫无关联，当年，他还只是个八岁的孩童而已。”苏立桢重重地叹息道，下一刻，却见何生地将那封血书迅速投入了火中。“何生，你？”伸手想要阻止，可惜，来不及了。汹涌的火苗已用最快的速度吞噬了那页信纸。

　　“老爷，既然如此，快刀斩乱麻，要不就与礼部尚书的千金尽快联姻，要不就由老爷亲自将此事告诉云易，看他究竟做何反映？或许不用将此事看得如此严重？想那云易当年入我苏府，也自有想依靠苏家往上爬达到其将来报复别家的目的，老爷当年只不过出了一个建议而已，又未亲自参与行动，老爷又能卑鄙到哪里去？云易的目的又能高尚到哪里去？”何生若有所思地念道，“只是这样一来，云易对少爷的感情怕是会起变化，按他的个性原本根本不会如此忍让，或许他对少爷的感情之中，也包含了歉疚与感激，此事一穿，或许他并不会报复，而只是离开了少爷呢？这样一来，不也正称了老爷的本意？”

　　苏立桢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何生，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如今，我们就按兵不动，棠儿几日后即要动身去山东剿匪。到时候我们再见机行事。只是这封信，可还有其他人见到？”

　　“没有，是我亲自在门口接的。近几日我天天在大门之处亲自守侯，就是怕横生枝节，不过送信的是一小太监模样的人。”何生此话一出，苏立桢脸色微变，“这一切，想来是兰妃娘娘的安排，不知娘娘这次，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呢？”

　　苏成棠走近了天牢附近，就快要出征了，却一直没有机会再见云易一面，今日他倒想要来冒个险了。前几日他也有几次想要找机会进入天牢，却被狱卒拦下，称若无牌令任何人等不得探望云易。

　　牌令？何牌令？是皇上赐予的还是娘娘赐予的？狱卒却不肯透露半分。贵妃娘娘会如何对待云易？苏成棠开始隐隐地觉得上官兰身上埋葬着一个很大的秘密，或许，还会与云易有关。这样一想，担心更剧，恨不得立刻见到他日夜牵挂的人。

　　他躲在一旁的草丛，暗暗思量着如何才能偷偷地进入天牢之中，也不知，会否有何暗道？捡起手边的一块小石子丢了进去，却未有任何回音？怎么，难道今日天牢之中，把守松懈？还是，暗藏了机关？他正想出去一探究竟，远远地却望见两个人影慢慢地移动了过来，连忙躲到了一边。那两个人走得近了，他们的脸也就益发明晰了起来，苏成棠望了一眼，却被惊得不轻，只见那两人，正是当朝丞相孙庭书与当朝皇帝嘉靖帝！

　　他们为何要到此地来？还不带着任何侍从？见嘉靖帝只是一脸愠怒，问向那孙庭书，“孙爱卿，你道兰贵妃近日常常来此与前刑部侍郎云易幽会，可是属实？”

　　孙庭书回道，“老臣不敢枉下推断，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皇上若亲眼所见，必当相信老臣所言，若无意外，贵妃娘娘如今还在天牢之中，老臣让人把守了各处关口，娘娘应当还没有离开。”

　　嘉靖帝的脸色更黑，怒骂道：“贱人！一对贱人！枉朕如此疼爱于她，居然如此背叛于朕！若真如此，朕要将这对贱人一起凌迟处死！鞭尸三日！”

　　苏成棠听了更觉惊慌，正想冲出去。不料却见后面远远走来三人，那三人越走越快，看得清楚了，领头的却正是嘉靖帝口中怒骂的兰贵妃，她身着白色华服，娇柔地念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神思恍惚起来，兰贵妃，按孙庭书口中所说此刻她不正应该在天牢里与那云易----幽会？却怎么会从此边走出？孙庭书也俨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巨变，自己明明看她走了进去，并把好了关口，又怎么会？他的双腿开始微微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一旁的赵太医却上前一步跪了下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午后贵妃娘娘传召下官去探病，却发现娘娘不是病，而是有喜，并已将近两月有余。”

　　“什么，兰儿你有了？”嘉靖帝喜出望外地问了一句，两个多月前，那不正是自己出关那阵子？原来那采阴补阳之术果然有效，自己居然这般龙精虎猛！看来几个月后，又能多位皇儿了，而且还是自己最为宠爱的妃子所诞！

　　“扑通”一声，孙庭书一听这消息，顿感天旋地转，跪在地上不住叩头，“皇上见谅，老臣误听谗言，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上官兰只是一味轻笑，“丞相大人误听了什么谗言呢？”她想了一会，忽然扑到嘉靖帝怀中嚎啕大哭起来，“皇上，莫非丞相大人道本宫是？”她猛地跑了开去，“名节已毁，臣妾也生无可恋，不如就带着怀中的龙儿，一死来证明清白！”

　　“兰儿，不要！”嘉靖帝吓得魂飞魄散，忙一把拉住了她。“那按兰儿看，要怎样才好？”

　　上官兰一脸的泪痕，恨恨地念道：“皇上可知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丞相大人这般挑弄是非，若不给他五十大板，臣妾万难消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