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夜雨》醉红烛影摇

20、第二十章

　　苏成棠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声正烈。轻微地一移身体，背部竟感觉像撕裂般疼痛，他闷哼了一声，守在门外的丫鬟云翠已经小步跑了过来，“少爷，你醒了？”

　　“云翠，如今是几时了？”
　　“回少爷的话，今日是九月十六，少爷你足足昏睡了三日整。”

　　原来已经有三日了，云易呢？他在哪里？现如今，他又如何了？“云翠，”苏成棠微微蹙起了眉，“扶我起来，我想去---”

　　“成棠，你想去哪里？”另外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爹，我想去见见云易—”苏成棠起身坐了起来，脚也伸到了靴子里---

　　“他已经被送到刑部了，你还是等养好伤再去看他为好。”苏立桢今日的语气倒是万分平和，苏成棠暗自疑惑起来，父亲是因这次受伤顾念起与云易的养子之情,还是其他事由造成的假象？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大巴掌，父亲是自己最为尊敬的人，又怎可将他与阴谋，算计混为一谈？

　　刺杀当朝相爷可不是一项小罪名，云易又身为三品官员，一层层地审理下来，怕是没个把月的也定不下来，自己身上的伤，估摸着再挨上十几天便能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去看他也不迟，怕只怕，牢狱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如今他重伤在身，当日中的毒，想来孙小姐已经帮他解除了所中之毒，可他身上的伤—

　　一想到当日的景象，苏成棠禁不住再次寒栗起来。他不明为何云易会刺杀孙丞相，莫非他帮着孙庭书办事只是假象而已？刺杀？

　　这事，与当初他想要对付曹家有无联系？乱臣贼子的余孽？云易可会是为了复仇而来？

　　一旁的云翠已将汤药端到了他面前，“少爷，喝药吧，药都快凉了，大夫吩咐若不趁热喝下去，这药性就会减弱了几分。”

　　“先放下，晚些时候我自会喝。”苏成棠也不去看那碗药，云翠却异常固执起来，端着那碗药一直催促他尽快喝下去。苏成棠正心烦意乱，巴不得身边的人快快离去还自己一个清静，只得夺过那碗汤药一饮而尽。云翠表情有些怪异，似是有些心虚地收拾好碗匙，低头道，“少爷，那云翠就先行告退了—”

　　曹曼雪拨弄着手里的小瓶。“忘情之毒？”她低声念道，二七十四天，自此心中再无爱恨？无情无爱？她握着小瓶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若无误差，苏成棠已服用此毒两日整？

　　“曼雪，今次你实在糊涂，竟当着众人之面企图诛杀两位朝廷命官？若非我极力周旋，你怕也难逃牢狱之灾，可惜你一身冰肌玉骨，也不得不承受四十大板之苦楚，若你无练武的底子，又无事先吞服了人参丸,怕是也要一命呜呼了。”上官兰拨弄着手中的暖炉,摇了摇头。

　　“曼雪叩谢娘娘搭救之恩，”曹曼雪跪了下来，因板刑之苦尚未消除，她柳眉微皱，身子一软，差点瘫了下去...

　　“金创药和紫金白玉膏还好用吧？”上官兰叹了口气，“平身吧---”
　　“谢娘娘—”泪水在眼眶中停留已久，一起身反倒流了下来。

　　上官兰望了眼曹曼雪，“怎么，心里觉得委屈？”
　　曹曼雪的眼神空洞得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一味摇头，“不，只觉得，没能杀得了他，不甘心---”

　　“不甘心？”上官兰沉吟了片刻，“你真如此想要急切地想要将云易置于死地？究竟是为了复家仇还是因为他与苏大人之间的事？”

　　“当然是前者，娘娘，难道您认为—”曹曼雪木然地摇了摇头，“这般一来，我对他早无任何幻想，谁阻挡着我杀云易，我连他一并除掉！”

　　上官兰笑道,“真要让一人得到最大的刑罚，莫过于让他心中所爱之人亲手毁灭了他。若云易心中最爱之人真是苏成棠，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境界的，也只有苏成棠一人而已。”她的声音很轻柔，但话中的涵义却惹得曹曼雪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娘娘，您的意思是？”曹曼雪的声音开始颤抖。

　　“忘情之毒，似毒非毒，中毒之人，无爱无恨，无情却有欲，此毒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伤害最为深重的并非中毒者本身，却可以令爱他之人彻底陷入永久的黑暗中。苏成棠若中此毒，他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动心，自此以后，云易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而已。这般说，你可明白？”

　　“如此说来,他与云易的过往都会从他的记忆中消失惮尽？”世间居然有此等奇异之毒，曹曼雪听了也觉大惊。

　　上官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一样如三月的春风般温暖，“不，他会记得，他都会记得，可他不会再意识到那是因为感情，即是身体的交合，在他看来，也只会是最原始的欲望而已。此毒不消欲，却灭情。始称‘忘情’之毒，服足二七十四日，苏大人的行为，思绪，对世间万物的追逐都不会受到影响。可是日后，他不会再爱任何人，不会再怜惜任何人，却并不阻碍他满足男人的需求----”

　　曹曼雪的美目越瞪越大，没有情，却有欲？这般说来,中此毒者，日后就如野兽一般？她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