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软蜗牛

52、惊变

　　第二天一早，迟凉就在楼下等着了，叶微光收拾好下楼，有些急匆匆的，迟凉看见就皱眉。
　　“又不会迟到，那么着急干什么？”
　　叶微光白他一眼，“你不是在等着？”
　　迟凉顿了下，摸了摸鼻子，笑了。
　　两人到民政局的时间不早，叶微光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人，刚想打电话给罗妍，赵轻却已经打进来。
　　那头赵轻已经泣不成声，“……微光，你快来，萝卜被摩托车撞了，她在手术室……”
　　叶微光听完，抓着手机就往外跑。
　　迟凉心惊胆战地看着她飞快地迈着台阶下来，然后飞快地横穿马路，拉开车门就钻进来。
　　迟凉还心有余悸，拧着眉毛刚想开口教训她，她就先一步扔下一句，“去医院！”
　　迟凉听出她语气不对，于是没说话先开车驶离。
　　迟凉开得并不快，叶微光却发了狠，“快点！”
　　他沉了脸，没理会她，依旧保持原来的速度，“你晕车。”
　　叶微光听见这话，微不可闻地咒骂一声。
　　他余光看见她很是疲累地仰头靠在座椅上，紧紧拧眉闭着眼。
　　他语气平静，“不管出了什么事，你得先冷静，你再着急也没用。”
　　叶微光自然明白这个理，但是一想到她在知晓罗妍公证结婚之后因为时子琪的迟迟不行动而放松了警惕，就忍不住想要骂街。
　　今天这特殊的时候，罗妍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被撞了，而且民政局前还有人骑摩托？她迅速想到时家的那位小姐，沈荣公证结婚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他既然已经决定，说明沈家和时家都达成了协议，她不知道沈荣拿了什么条件换，但是能让时子琪退让必定不是什么小恩小惠，那么时子琪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天知道以利益为先的时子琪是抽了什么风在今天横叉一脚，这于她没有半点好处，难不成她还真喜欢沈荣所以只是单纯地不想他结婚？
　　鬼才信！
　　她想着想着却蓦地一僵，如果时子琪真的没有理由做这件事，那么还有谁可以让他们以为是时家做的从而对自己有利？
　　她睁开眼，侧头看他，不咸不淡地开口：“拜你所赐。”
　　迟凉笑了下，“也不一定，这只能看看那位时小姐的品行到底合不合格了，毕竟我二叔这人不太喜欢把精力放在他认为没有必要的东西上。”
　　叶微光咬着牙，“你最好祈祷人没事。”
　　迟凉无奈，“又不是我的错。”
　　“别废话，开车。”
　　迟凉开车到医院门口，叶微光解着安全带，对迟凉说：“你不用跟来了，指不定有什么人在上面。”
　　迟凉于是又将安全带扣上去，只说了个“好”字。
　　然后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
　　迟凉无端有一种想抽烟的感觉，拿过手机拨出号码。
　　“沈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正在找人查，应该不是时家的动作。”
　　“那可是你侄子。”
　　“我知道，我爸已经去医院了，迟远这边我会看着。”
　　迟凉静了几秒，又想起刚刚叶微光对着他的表情，然后懒洋洋地说：“我觉得，他快活得够久了。”
　　沈樊明了他的意思，便：“嗯，介意我从海滨酒店下手吗？”
　　“不介意，丙迟你随便拿去玩就行。”
　　沈樊嗤笑，“你还真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啊。”
　　迟凉不置可否，直接挂了电话。
　　这边叶微光刚到手术室门前，赵轻就直接跑过来，眼眶还红着，叶微光拍拍她的背，一眼就看见盯着手术室门的沈荣，她这个角度看见他的脸肿了。
　　她低声问一旁的赵轻：“你打的？”
　　赵轻看了看沈荣，点点头，“我就是气不过，他也没反抗。”
　　“树苗呢？”
　　“她去接萝卜的爸妈了，她有些担心。”
　　大家都是知道分寸的，于纤纤没让叶宋跟着，叶微光也没让迟凉跟着，而这件事罗妍爸妈有权知道真相。
　　叶微光缓缓走到沈荣身后，轻声问：“心疼了？”
　　沈荣没说话。
　　“罗妍爸妈比你还心疼，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要结婚了，并且还遇到了这种事。”
　　沈荣哑着声音，仿佛是撕破了喉咙来说话，“我知道。”
　　“沈荣，”她跟着他一起看着，“我知道这些事都很无奈，谁也没有错，可是呢，等会儿还有仗要打，萝卜在里面为了自己的孩子抗争，你在外面也要为了这么爱着你的萝卜抗争。这时候，你如果没有能力，她的努力都白费了。我不管你以前为了什么不去和沈樊争沈家的地位，财产，但是现在，你只有华安，除了它，你还有什么可以保护萝卜的？”
　　沈荣没说话，但是叶微光知道他已经懂，他比任何人都懂，所以比任何人都疼。
　　沈自天比罗妍父母早来一步，同行的还有沈樊的妻子。
　　沈自天快步走过来，叶微光叫了声“沈叔”，沈自天应下后就直直冲着沈荣，沉着声音，“人怎么样？”
　　沈荣转过身，叫了一声“爸”——叶微光这才看清他明显哭过的痕迹。
　　沈自天自然看见了他的模样，皱着眉头，“这副样子是要给谁看的？去洗洗。”
　　沈荣沉默，无声地反抗。
　　沈自天叹了气，“洗洗吧，等会儿那孩子醒过来看见你这样可怎么办？”
　　沈荣听了犹豫了下，飞快地跑去洗手间。
　　沈自天转身对着叶微光，“咱们谈谈吧。”
　　叶微光跟着他来到走廊，他双手撑着栏杆，向远处望着。
　　叶微光站在他旁边。
　　“我知道你是她的好朋友，我们沈家对她有愧，对她父母也有愧，有些话，我跟你说，你就无需再把我当做长辈。”
　　“原本沈荣要娶她，我是不同意的，我知道她的家庭背景，也知道她怀了孕。老爷子希望有孙子，老了也不在意什么利益，所以对于婚事是支持的，全家人只有我反对。”
　　叶微光神色平淡，仿佛早有预料。他就笑了，“我就知道你叶风的女儿聪明。”
　　“不是非要和时家商业联姻才可以，而是时子琪爸爸救过沈荣的命。那时候沈家树敌很多，因为时家，沈荣才活了下来，因为这个所以有了随口一说的亲事，只不过后来时家发达了，我没在意过，时家却当了真。沈荣后来去找过时子琪很多次，威逼利诱什么都用上了，可还是没用。”
　　他日渐苍老的脸庞此刻覆上一层难以名状的忧伤，“那女孩我是喜欢的，她带着我的孙子自己一个人去了时家，找时子琪，没人知道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交易，我只知道她回来之后看见沈荣就昏了，而时家说婚事作罢。”
　　叶微光胸腔闷闷的，她想不到罗妍究竟做了什么让时子琪妥协。
　　“沈叔，我希望您可以帮我一个忙。”
　　沈自天回头看她，疑惑：“什么忙？”
　　叶微光脸色如常，眼眸却发了狠地红，“逼‘死’沈荣。”
　　沈自天身躯一震，想起刚刚无比陌生的儿子，颤抖着嘴唇，“逼到什么程度？”
　　叶微光缓缓笑了，“逼到他只剩一口气。”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罗妍是在晚上醒过来的，在她醒来之前，罗妍父母找沈荣大吵了一架，沈自天早已经回去，只有沈荣一个人面对如猛兽般地嘶吼愤怒，但他还是没走，然后等到了罗妍睁眼。
　　罗妍醒来的一瞬，就知晓自己的孩子没有保住，然后看见沈荣的样子，两人面对着，哭的像孩子。
　　人这一生都要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然后背负着痛苦，罪恶，悔恨，然后成了人。
　　我们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们都彼此忘记了，各自有了各自的伴侣，也许他们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她疗好了伤，立刻回到他的身旁，他做好了准备，迎接她回到他的身旁。
　　但是无论哪一种，某一个瞬间他们心意相通，都选择了为了未来退让。
　　不再纠结能不能在一起，各自把各自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等到时机合适了，我去找你，你来找我，都是一样的结局——我们都会幸福。
　　于是罗妍痊愈后就离开A市，而沈荣卖了华安，卖的钱捐给了某慈善机构，沈自天宣布将沈荣脱离族谱，往日自由自在的沈二少不复存在——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罗妍踏上旅程的那一天，叶微光给他打过电话，说罗妍已经走了，她没有看见他很失落。沈荣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赵轻后来说，那个电话号码再也没有打通过。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有些东西改变的十分彻底。
　　这些夏天到来之前的事，让整个夏天都变得不安稳起来。
　　而之前在国外待了一个月的时子琪终于回国，然后拖着行李箱就来找她。
　　叶微光看她这副样子倒觉得好笑，“我人在这儿，又不会跑。”
　　时子琪白她一眼，“我没想过来，我来找罗妍的，那丫头死哪儿去了？”
　　叶微光讶然，“我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时子琪狠狠抿了一口咖啡，“她那天找我，让我不要跟沈荣结婚的场景我还记忆犹新。”
　　叶微光看着她，静了一会儿，然后不咸不淡地开口：“她离开了。沈荣也离开了。”
　　时子琪皱眉，“他们一起？”
　　叶微光摇头，“各自有各自的路。”
　　“我在国外，了解不多，回国了才知晓这些事，但是并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罗妍的事跟我没关系。”
　　叶微光淡淡睨她，“你怎么保证？”
　　时子琪冷笑，“我以利益为先。”
　　叶微光问：“那你为什么突然不跟沈家联姻了？”
　　时子琪静默一会儿，抬头却有些茫然，“之前沈荣找过我很多次，他知道这婚事是我决定的，所以来求我，只是我没答应他。”
　　“因为对你毫无益处？”
　　“是。”
　　“果然是商人。”
　　时子琪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然后罗妍过来了，她开始态度强硬，到后来底气不足差点哭出来，然后我担心得很，说了些……嗯，挺真实的事情，她就哭了，哭的很伤心，然后跟我说了他们俩怎么在一起的，感情多么好。我是恼了，于是我就觉得自己那会儿最无情了，后来……她拿了水果刀，我扭头看的时候，脖子上已经都是血了……”
　　叶微光心尖发疼，她知道罗妍虽然很活宝但骨子里是个特别倔强的，只是没想到这么个女孩子这么决绝。
　　“我叫了医生，伤口不大，因为她有围巾，谁也没发现伤口。我觉得沈荣应该是知道的。她在我家住了一晚上，我问她为什么拿孩子开玩笑，她说她只是想吓唬吓唬我，没有想真的以死相逼。但不知道紧张还是怎么，就成真的了。后来，我答应她了，她就回去了。”
　　叶微光沉默了几秒，问：“那你为什么答应了？”
　　时子琪揉着脖子，笑了笑，“以前有个人，平时性子无比温和。但他后来就是拿着水果刀在我面前逼死了自己。”
　　叶微光没说话。
　　“再说沈荣给的条件确实诱惑，他那度假村的项目可是被我拿的妥妥的。”
　　叶微光知道，时子琪骨子里就是个商人，没什么好质疑的。
　　度假村那块儿，沈家霸占了多少年，死都不让出来。
　　叶微光扭头去看窗外，感受到夏天将要来临的炎热，然后想起那个开咖啡馆的女孩子，现在又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