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扬花鼓》沉水小楼

3、七日蛇祭

　　凤栖国，是五国大陆中一个小国，面积不大，但景色宜人，一年四季，花开遍地，满目苍翠，是五国中最似仙境的地方。

　　可惜，凤栖虽美，却因为物饶丰富，自给自足，少与外界通商，再加上历史原因，就有些民风闭塞，不问外事。

　　说到历史，凤栖国与其他四国不同，并不是从上古就已存在，而是后来建立。关于凤栖由来，有一个有趣的传说。

　　据说古神时期，赤凰国皇后曾诞下一对双胞胎兄弟，轰动一时。因凤凰本是与龙相配，所以身份及其高贵，虽龙已灭族，但凤凰本性乃是骄傲自负，不愿与他人共享任何东西，亦包括自己的父母，所以赤凰族从古至今一脉相传，原不可能两凰同出一母。

　　这两只凤凰的出生本身就是大凶之像，遑论他们又是半神之驱。所以自出生起，两兄弟便从无安宁时日，事事互相冲撞。三岁化为人形后更是不容彼此，两人皆是具有神力的赫，法力自是不相上下，于是他们常常在各处斗法，令赤凰一众苦不堪言。老皇不愿儿子长大后自相残杀，也不愿百姓将来因此受苦，便去请求长泉古神赐死一子。

　　长泉古神并没有遂了老皇的心愿，他唤来两兄弟，将两面折合的檀扇置于四脚小几上供他们选择。凤凰兄弟不解其意，各自选了一把。

　　长泉古神展开扇子，只见哥哥那面青山环绕，而弟弟那面却繁花似锦。

　　是古神便将赤凰国土一劈为二，西面繁花圣地给了弟弟，而东面青山故居留给了哥哥。然后又历经七天痛苦，从身中取出一骨，唤做斛骨，令其化为人形。这便是后来守护弟弟王土的斛骨古神。

　　哥哥继承了赤凰国王，延续了原赤凰国的各项传统。而弟弟自封为王，建立了现在凤栖国。凤栖国摒弃了一脉相承，也允许国内不同类通婚，渐渐有了自己的风格。

　　现在的凤栖国皇族，不像凤凰，倒更似孔雀一脉。当今凤栖皇后星光，便是孔雀赫脉的公主。

　　自从凤凰兄弟两人分国而居后，各自恢复了平静。可两人直到老死也没再相见。所以，虽然凤栖和赤凰比邻相依，却并没什么交集。

　　直到五十年多前，凤栖先皇不知为何，竟愿意放下两国恩怨修书交好，还亲自出访赤凰国。回来时，又不知从哪里带回了一女子，并且执意要立她为后。

　　据说先皇带回的这位心上人，貌美心善，华光照人。但凡见到，无不驻足。

　　册封后不久，这位皇后便怀了皇储，先皇大喜，更将其捧在心尖。先皇究竟多疼爱她？相传皇后待产时足不履地，先皇曾横抱着她，立于宫楼之上，宣布大赦天下，可谓荣宠至极。

　　原本这是一桩君恩后爱的佳话，只可惜好景不长。那一年五月初五，突生异变，早年潜入凤栖国的青林余民突然造反，袭击皇宫。繁城皇宫闯入一条粗如壮汉的大蛇。这蛇力大无穷，一路伤人，竟生生撕裂了几名护卫，直奔皇后寝宫。

　　待先皇闻讯赶到，发现寝宫满地狼藉，皇后却不见了，只留下一双金丝缕鞋和几个吓坏的宫女。从宫女口中得知，那蛇竟拍晕了侍卫，生吞了皇后，往后花园去了。

　　先皇气极，立刻带人遍寻花园，却没有见到蛇的踪影。遂暴怒，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恶毒东西。没想到，未等先皇掘土，便有人发现，那倒霉的大蛇掉入了傍山的一口枯井中。这地方僻静，少有人来，要不是井口点点血迹，很难发现。

　　先皇得知后，便要立即下井救人，但被一众老臣拦下。这井，井口虽小，却是葫芦形，井深不可测，并不知由来。怕是先皇也无能为力。

　　要说这凤栖老皇也确实倒霉，虽属皇族赫级，却神力全无。究其原因，只能怪当年“五国乱”后，各国就没了古神庇佑，于是神力锐减，赫级皇族虽有神力，但没了古神福泽绵延，一代不如一代，而凤栖又是五国中最弱小的国家，传到先皇这里，神力已所剩无几，只能化形，与精无异。

　　先皇无法只得听从老臣建议，派了二十精兵下井，可等了许久，竟无一人折返。这井仿佛吃人的洞，深不见底，有去无回。

　　先皇见此，再顾不得其他，拟了诀后纵身入井。

　　没过多久，先皇从井底上来，脸色灰白，状如死人，走了两步，便晕了过去。

　　他在井底看到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七日后先皇醒来，下令封了那井，并让家家户户燃烧一种草药，名叫灵犀草。灵犀草是蛇的天敌，其味道会使蛇族浑身瘫软无力。一时之间，隐匿于凤栖的青林余民，无论精还是类，但凡对灵犀草有些许反应的，统统被剥皮挖骨，斩杀殆尽，手段残忍不说，皇兵竟将剩下的人骨丢去喂狗，可见先皇是恨极了青林族类。

　　从那以后，先皇便不理朝政，仅在每年五月初五露面，下令全国上下，七天七夜焚烧灵犀草。先皇去世后，这个传统被保留下来，一直沿用至今，被世人称为“七日蛇祭”。

　　再回到现世。

　　此时太阳正毒，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将地面烤的松软。

　　杨花鼓背着竹篓，一边用衣袖擦汗，一边慢悠悠地在大道上踱步。虽然先皇在世时，她还是一个小布丁，却也记得每逢七日蛇祭时点火焚草的盛况。没想到老皇死后，短短五十载，这祭典简化的如此潦草。上面只命繁城主道两旁商铺燃起火盆，意思意思算了。不知道，先皇泉下有知会不会气的跳脚。

　　“原来这就是‘七日蛇祭’，我只听说过，倒从未见过。”小倌蹲在杨花鼓的肩膀上东张西望，对家家户户袅袅白烟充满了兴趣，“嘿，花鼓，你说那老皇也是奇怪，既有灵犀草，为何不早早拿出来清剿蛇族余民，也不至于白白丢了皇后的性命。”

　　杨花鼓入世五十多年，遍游各地，这七日蛇祭不知见了多少回，所以并未像小倌那般好奇：“那灵犀草可是想用便用的？凤栖国建立时就不及他国，近年来越发薄弱。老皇并不愿随意招惹祸端。八百年前青林灭族，不少人躲入凤栖，那凤栖国王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予计较。外人道他宽容，只是众人不知，青林蛇族，向来狠厉毒辣，却从不主动进犯，凤栖也不必为了那些虾兵蟹将损失兵力。”说着冷笑了几声，“哼，不过看这年年岁岁焚烧灵犀草的数量，凤栖皇帝也不傻嘛，这不就是时时刻刻防范着呢！”

　　“倒没想到先皇竟怕蛇如此，竟要年年清剿。”小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依在杨花鼓的脖颈上。

　　“先皇在世时，未必怕蛇。举行七日蛇祭无非是要全国百姓为先后守灵罢了。只可惜啊，这先后大概是不领情的。”杨花鼓面带讥讽，说完，抓起肩上毛茸茸的兔子，向后一抛，“死兔子，这么胖，想压死我啊！”

　　只听“嗷——”的一声，一团白花花的事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准确地落入竹篓中，消失不见了……

　　小倌从起飞的那一刻，便在心里问候了杨花鼓的爷爷，他刚要从篓地翻身，杨花鼓却将竹篓一甩，墩放在地上，兴奋道：“看，我们到了！可累死我了。”

　　小倌四再次仰八叉躺在竹篓中，正要咆哮。忽见视野内出现两扇巍峨无比的玉石巨门，巨门高约三丈，玉料通透，不是繁城宫门又是什么？

　　他心中一悸，要知道，自从一年前杨花鼓遭遇那件事后，便立誓再不招惹皇族。如今来到繁城宫门，难道又要……

　　“你要进皇宫？”白兔子理了理白毛，端正了坐姿，十分严肃。

　　杨花鼓此时正望着宫墙，若有所思，只随口喃喃道：“不然呢？我现在可没钱供你养膘。”

　　“你为何要进皇宫？花鼓，你不是说过，‘不招惹皇族，不欺负人类’吗，你莫要告诉我，你连最基本的规则也忘记了。”

　　杨花鼓闻言笑了，规则？在她身上还有规则可言吗？连细胞都能停止衰老，规则又算什么，规则只适用于人，何况她又不是人。

　　“小倌，你这么婆婆妈妈的，可不像一只乖巧可爱的兔子，你且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白兔子听罢，跳出竹篓显得有些激动，“你有打算？之前你也说你有打算，结果呢？断了我一年的油水！这次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信了！还有，谁告诉你我是兔子？我本就不是兔……”

　　杨花鼓早就不耐，不等他说完，便已走远。

　　她极目远望：这繁城皇宫，四周宫墙高耸，将宫内景象围了个严严实实，看顶部三分之二处新砌的痕迹，她笑，恐怕这次让死兔子一语中的，先皇的是确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呢。

　　她扫视了左右，看到宫门两旁有十六名侍卫站的笔挺，手握长枪，如同雕塑。便走向其中一人。

　　那侍卫见有人走来，顿时警戒起来。

　　杨花鼓看侍卫面色严肃正瞪着她看，才想起自己衣装不整，怕是吓到了人家。于是她揉了揉脸颊，整理了碎发，扑掉身上的灰尘，觉得自己完美了。

　　没等侍卫开口，她几步走上前去，微微一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亲切地说道：

　　“你们好，我是杨花鼓，我知道井底有什么。劳烦帮我通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