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159天》加菲是条鱼

5、第五章 见面三次

　　程欢颜与这个陌生男人偶遇过三次，次次都是难堪。
　　最早的一次，要数被绑架那天。
　　程欢颜撕掉嘴上的胶带，顾不得火辣辣的疼，从市郊的荒地中狂奔到一条狭小的公路上，准备拦个车子回去报案。她的恐惧在撕掉遮眼的破布条子时达到了顶峰，继而在奔跑的途中趋于平静。可是那条路人烟稀少，程欢颜大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嗓子便冒烟了。
　　程欢颜等的着急，又辨不得方向，又饥又渴，犹犹豫豫不知怎么办，最后来了脾气索性盘腿坐在路边，干等。
　　她双手遮着阳光，眯着眼左顾右盼，热辣辣的太阳加上她焦灼的心竟憋出许多汗。程欢颜甚至能感觉到背后一道一道的汗珠汇成一股水流，正汩汩的往裤里灌，浸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脸颊上的汗珠，“啪”的一声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水坑，又流到眼里涩涩的难受。程欢颜也顾不得手上沾的泥，拨拨头发，擦擦脸。
　　程欢颜一头浓密的长发，凌乱不堪，她扯了根长草，胡乱的把头发绑了起来。而最让程欢颜不能忍受的是花蚊子，一会功夫叮的她的小腿和胳膊大大小小的包。她打来打去，收效甚微，最可气的是一只不开眼的蚊子叮了她的右眼皮，瞬间就鼓了个大包，样子滑稽可笑。
　　程欢颜抬着两只不一样大的眼，望眼欲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盼来一辆，程欢颜一骨碌爬起来，因为坐的太久，猛的一阵眩晕，她定定神，忙摆手。车子行驶缓慢，可是经过程欢颜身边的时候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程欢颜大叫：“停车！停车！”车上的人置若罔闻。
　　程欢颜急中生智，捡起路边的一块碎石，砸向车子，“晃朗”一声，车子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程欢颜突然害怕的起来，如果这个人比绑她的人还要凶狠，那她真是要死在这荒郊野林了。车里人也没下来，程欢颜也不敢走向前，就这样僵持着。
　　车里人探出头，“喂，过来。”一个黑脸的年轻人。
　　程欢颜一动没动。
　　那人又喊到：“过来！”
　　程欢颜呆呆的定着。
　　那人开了车门，气冲冲的跑到她面前：“你干啥！”
　　“哥…….”程欢颜低眉顺眼的小声祈求着。
　　“谁是你哥！”男人高大挺拔，回了程欢颜一嘴，连忙扭头去检查他的车，看着倒也不像坏人。
　　程欢颜跟在他身后，忍着痒，看到车尾被碎石砸了个小窝。
　　“啧啧，今天你不赔我饶不了你。”男人啐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
　　程欢颜奇痒难忍，正龇牙咧嘴的伸手挠背后的蚊子包，被男人这句“饶不了你”惊到了，刚放下的一颗悬着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程欢颜准备撒了丫子就跑的，可是转念一想，跑也跑不过这个男人，如果横竖一死，那么何苦要做无谓的挣扎。
　　这么一想，程欢颜就坦然多了，她连忙说：“哥，我一定赔，你得把我先拉到银行门口不是，你说赔多少就赔多少。”
　　男人上下打量她，转身丢了一句：“走吧”
　　程欢颜拉开后车门，正准备上车，那人道：“坐前面。”程欢颜乖乖坐在副驾驶坐上。
　　车子发动，那男人一声不吭。程欢颜抬起眼角小心翼翼的瞥向他，这人剪着寸头，麦色皮肤，右边脖颈有一片褐色淡淡的青色大小的胎记。
　　“看够了没！”那人低声问道，声音凛冽。
　　程欢颜正望的出神，冷不丁的的吓了一跳，定了定说道：“那个……我刚被人绑架了，已经报警了，警车还没来。”
　　程欢颜这句话说完以后觉得自己机智极了，这样一来，就算这人有贼心也没贼胆了吧。
　　可是，车里这个男人并没什么反应，不对，程欢颜发现他用鼻子轻哼了一声。程欢颜差点错过了这个细节，顿时觉得有点尴尬。
　　程欢颜故作轻松的，鼓起勇气问道：“你能借我用下手机吗？”
　　男人依旧毫无感情的说：“没有。”
　　对于男人的不友好态度，程欢颜撇撇嘴，估计还惦记着他那车，只要到人多的地方，就好办了。
　　一路无言。程欢颜时而发怔时而胡思乱想，只是吊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忽然看到后视镜中的自己，着实的吓了一跳，什么鬼？面容枯槁，还有几道泥巴印儿，一只眼皮耷拉着，头发里夹着枯草，落魄至极。
　　程欢颜翻眼看身边这位司机，他一副倨傲表情，正专心开车，不仅没有看程欢颜几眼，甚至懒得搭程欢颜的腔。果然这个社会还是看脸的，倘若她此时条正颜美，这男人早就被吸了魂，各种殷勤巴结。眼下她狼狈邋遢，为了要她赔钱，男人说不定正抑恶心和嫌弃，强作镇定的捎她一程。
　　程欢颜望向车外，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因为周围车渐渐多了起来，这足以说明这个男人把车开离了偏僻的地方。
　　驶进一个村镇，男人停了车，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缓缓放到嘴边，浅浅吸一口，却闷了好久才轻轻吐出来。
　　程欢颜在车里等了一会，又开始焦躁不安。肚子咕咕直叫，算下来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真的好饿。
　　程欢颜盘算着：等那人上车就告诉他，自己要去蓉城，等会到了饭点儿，他总不会撇下一个女人去吃饭。
　　程欢颜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什么事啊，沦落到这种要饭的地步了。她抬头望向窗外，男人把烟头踩灭，走了过来。程欢颜清了下嗓子，准备就绪。
　　男人径直走到她面前，打开车门对她说：“还不下车？”
　　“啊？”程欢颜愣住。
　　“下车吧”男人冷冷的说道。
　　“那个，这附近没有银行啊？”程欢颜假装左右环顾一下，说道。
　　“滚吧。”男人打开车门，等她下车，一脸不耐烦。
　　这下程欢颜哭笑不得了。说到底她没有那么强的内心和足够厚的脸皮。她觉得这人貌似忍了她很久，能把她捎到这里已经不错了，不能指望世界上有特别多的雷锋。
　　算了，反正，程欢颜也受不了跟他一起那快溢出来的尴尬感了。
　　程欢颜下车，诚恳的说了声：“谢谢。”
　　男人丢了一句：“我是怕警察找不到你。“说完就开车走了。
　　程欢颜望着绝尘而去的车，这才想起上车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真是蠢爆了。荒郊野岭，还没带手机，怎么报警？就算报警了，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不是应该就在原地等着吗？伸手拦车，这样警察去哪里找受害人？怪不得他听完冷笑了一下。
　　智商是硬伤。
　　后来，程欢颜去乡镇的派出所求助，这才顺利回到蓉城。
　　这是程欢颜和路遥知第一次相遇。
　　至于第二次相遇，想来也是尴尬。
　　程欢颜因为被绑架和被分手，心情极差然后请假去海边散心，为了轻装上阵，去的时候程欢颜就穿了一件衬衣一条裤子一套内衣，想着来这种闷热的城市，空调下晾一会估摸着就干了。
　　哪想第二天到了午饭时间，程欢颜一摸内衣，还是湿漉漉的，又等了一会。大概2点左右，没吃早饭没吃中饭的她实在饿的受不了。衬衣已经干了，内衣却还湿，她这才意识到这里是海边城市，空气湿度大。要是冬天，程欢颜索性不穿了，反正没有材料，冬天羽绒服一裹什么也看不见。夏天上身总共就穿两件，还省下一件，自爆短处的后果，可能会被别人当成男人。想到这，程欢颜一咬牙，穿上了湿的内衣，自我安慰用体温可以将其迅速烘干。
　　程欢颜也不打算出去吃什么特色小吃，准备去酒店下的便利商店里买桶泡面，买瓶酸奶对付一下。泡面真是程欢颜的好搭档，心情不好的时候，泡面一直真挚感人的陪在她左右。
　　便利商店没什么人，收银员在柜台打着瞌睡。程欢颜找到泡面区，嗯，红烧牛肉味最难吃，野山椒仔鸡面吃到吐，那就吃个笋干烧肉吧。又拿了杯酸奶，买了点零食就到收银台付账了。
　　收银员懒洋洋的扫着条形码，扫了几遍都没扫上，又懒洋洋的接过钱，低头墨迹。不知啥时候一个男人站在程欢颜旁边不耐烦的踱着脚。比起那个收银员，程欢颜更讨厌这种没有耐心没有风度的男人。程欢颜把头微微转过去，眼里流露着厌恶。
　　“美女，你好像涨奶了。”那男人突然凑到程欢颜耳边，一口热气卷进程欢颜耳蜗。
　　程欢颜瞬间血涌上了脑袋，这大白天的，这么猥琐龌龊，公共场所竟然说出这么猥亵的话。
　　程欢颜大怒，扭头大骂：“神经病吧！”
　　懒洋洋失神的收银员正低头找钱，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旋即瞄了一眼程欢颜，咧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程欢颜顺着她的眼神低头一看，淡蓝色衬衣两个胸口位置被湿的内衣印了一大块水渍，瞬间觉得天昏地暗了，窘迫尴尬所有难堪的词都不足以形容程欢颜此时的心情。
　　程欢颜不及多想接过钱，抓着袋子就跑了出去。
　　刚跑出几步，就听后面有人喊：“哎，你的奶。”
　　程欢颜恨急了，可恶的男人，真他妈恶心！
　　哪料那男人三步两步就追上了她。
　　“喏，酸奶忘拿了。” 男人伸手递过来。
　　程欢颜低头用塑料袋挡着胸口，腾不出手接，不耐烦的说：“送你喝，送你喝。”
　　“涨奶而已，不至于。”男人声音平静，倒也没了猥琐的感觉。
　　程欢颜瞪着双眼,恶狠狠的说：“不是涨奶！！”。
　　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呵，这不是那天让她搭顺风车的男人吗？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程欢颜却有点异地遇故知的惊喜。她想打招呼来着，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吞了下去。
　　算了，现在这样子还是太丑了，认出来说不定更尴尬，要是他再拉着程欢颜凶神恶煞的找她赔修车钱，徒增多少麻烦。
　　男人凑上前。
　　“嗳，那个…..” 程欢颜以为他认出她来，惊慌的连退几步。
　　而那人却只是把酸奶塞到程欢颜的塑料袋里，看一没看她，转身走了。
　　多么令人难堪的活雷锋！
　　至于第三次相遇，与其说是相遇，倒不如说是程欢颜为了满足好奇的偷窥。
　　还是在那座城市，夜幕降临，程欢颜汲着夹脚拖，晃哒到海边，一样咸湿的海风，一样腥臭的味道，一样远远的坐在沙滩上，一样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的人，孤独的程欢颜。
　　她刚刚得知，顾中理要结婚了，和程欢颜分手的第二个星期，他就要与那个叫沙沙的女人步入婚姻。
　　程欢颜很难描述出这是怎样一种感觉，让她五雷轰顶的感觉，除了惊诧之外，还有羞辱感。虽然从分手那时起她内心早就认定顾中理是个渣男。但是这他妈分手刚刚过去一个周，就跟别人结婚到底是有多饥不可耐。他甚至没有顾忌程欢颜一分一毫，难道两年的感情都喂狗了吗？程欢颜似乎忘记自己只是旁人生活里的调剂品，也许别人本来就准备这个时候要结婚呢？如果说被出轨已经让顾中理在程欢颜心中的完美形象轰然倒塌，那么这么着急结婚啪啪打程欢颜脸就让顾中理直接变成了一坨屎。
　　程欢颜的这种痛苦只是对这些落差不能接受的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程欢颜定定的看向漆黑的海，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时低时高，程欢颜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不远处，两个人激烈的争吵将程欢颜拉回现实，看不清他们样子，只能看到模糊的身体手舞足蹈。但是声音却听的真切。
　　程欢颜想，除了最后一次，她从来没有和顾中理这么激烈的吵过，她一直坚信，失控状态下的口不择言，往往使感情伤痕累累。他们从来都是当一方激动的进攻，另一方都是冷冷的回应。现在想来，这又有什么鸟用呢，不管是激烈还是平静，爱的轰轰烈烈还是细水长流，都不能躲过欺骗，谎言，和背叛。
　　“我讨厌你这样，你这骗子！”女人抽泣中夹杂着愤怒，声音细长尖锐。
　　“我不想天天都解释。”男人低吼，特别不耐烦。
　　天下渣男一个样。程欢颜竖着耳朵听的仔仔细细。
　　“你这个骗子，骗子！”女人恼怒伸手过来，噼里啪啦的打在男人身上。
　　男人也不躲，任凭女人发疯。
　　“分手吧。”男人挨了几巴掌后，语气平静的说道。
　　好一出分手戏！程欢颜狠狠的抓了一把沙子。“抽他！”又是一个男人开口提分手，不禁怒火中烧，自觉带入这女人角色中。
　　女人一听分手二字，如触电般，扬在半空的手立马垂下，挽住男人。
　　“遥知，对不起，对不起。”女人与前一秒判若两人，程欢颜恨的牙根痒痒，这没出息的女人！
　　程欢颜向来最看不起为爱卑躬屈膝的人，放弃原则，没有自我。
　　男人甩开她的手，转身大步离开。
　　“路遥知！你站住！”女人尖细的声音似乎透出血淋淋的哀伤。
　　那个叫路遥知的男人，不为所动，朝着程欢颜坐的方向走来。
　　女人快步追上，扯着男人的手臂。
　　“分手吧！”男人语气强硬又带着无奈。
　　“你真不爱我了？”女人泪眼婆娑，长发被海风吹的乱舞。
　　这一切就在程欢颜脚边，程欢颜仰着脸看着他们。
　　“不！你爱上别人了对不对？”女人抹开乱发，一脸泪痕，倔强的歪着脑袋等答案。
　　“对，就是不爱你了！”男人像是被逼急了，用力扯开女人的手，试图逃离。
　　程欢颜正义感爆棚，“霍”一下的站起来。把这两公婆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干啥，没见过人吵架！滚！”程欢颜还没开口，被男人一声大喝。
　　程欢颜的正义感立马被这一声吼吓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忙转身惊慌而逃。可是还是控制不住，扭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看程欢颜立马认出来这就是那天她搭顺风车的男人。
　　“看够没？！！”男人又是一声吼。
　　程欢颜一溜烟跑了。
　　跑没多远，她就听见男人浑厚而决绝的声音：“沙沙，我路遥知今天郑重的通知你，我们分手了。”
　　程欢颜头皮发麻，沙沙？又是沙沙，这世界这么大，为什么那么多叫沙沙的。沙沙为什么那么傻，总是被骗总是那么可怜。
　　程欢颜的心像被什么抽了一下，躲闪般的跑走了，再也没有闲心八卦。
　　呵，那个男人叫路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