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藏花》李歆和

2、二

　　02.

　　一早醒来，吴邪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冲了个凉水澡，毕竟这地方是真的穷，大山深处，远离尘嚣。当他推开门回来时，发现胖子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鼓捣着旅行包，一会儿摆弄这个一会儿摆弄那个，胖胖的身影来回挪动，看着倒也好笑。吴邪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见胖子什么都没发觉，心生一计，突然抬起脚朝胖子的屁股踹去。
　　“哎呦喂！”胖子没有防备，哀嚎一声，跌坐在地。
　　“得了吧你，别叫了，我根本没使劲。”吴邪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急忙转移话题：“我说胖子，一大早的，你在这瞎鼓弄啥玩意儿呢？”
　　“我操，天真啊，胖爷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折腾。”胖子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把手里的东西扔给吴邪：“反正都是好东西。”
　　吴邪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他看清自己手里的东西，一愣，“我说，你把狼眼给我干什么？这小村子虽然穷了点，但起码还通电，再说了，就算大半夜的去个茅厕，那也用不着这大功率的手电啊。”
　　胖子自己也弯腰从箱子中拿起另一支狼眼手电，瞅了瞅吴邪，啧啧道：“说你天真你还真就天真到底了。得，我把这东西给你，哪是上茅厕用的。”
　　“那难不成，你要进山？”吴邪只能想出这一种可能性，他急忙说：“诶，胖子，这种时候进山可得计划好了，墨脱这地方他娘的诡异得很，路又险，没听新闻说么，好多游客都折在了泥泞道上。”
　　“你的意思胖爷我都懂，但我也有我的难处，你了解胖爷我的性格，这事儿不弄清楚谁能放下心？何况当初是你小子把我叫过来的，这事儿闹大了，摊上小哥的过去和那些狗日的张家人，胖爷我重情义，还不得一帮帮到底了？”胖子说，“好歹胖爷我也是这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一号人，要传出去我不顾兄弟之情贪生怕死，那谁受得了？”
　　吴邪一瞬间被堵的哑口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走到自己包前也开始收拾，一边说：“我也得去。”
　　“诶诶，那可不行，天真你就留在……”
　　“你给我狼眼，不就是想让我也一同去的意思么？”吴邪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淡淡地说：“或者说，你一个人去，但你没有把握可以回来，留个大功率手电给我，要么是想让我去找你，要么让我沉下心顺利离开这破地方。我猜是第二种。”
　　“……”
　　“胖子。”吴邪拉上拉链，把包背在肩上，转过身叹了口气，“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因为小哥的事情才来到这里，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了这么多事，怎么能说走就走？要不弄个清楚，我自己也不会安心。”
　　胖子走上前，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就又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腕上的表针走过发出滴答的声音，在如此静默的早晨显得格外清晰。吴邪坐在床上，嘴里嚼着面包，又在脑子里不断地串着目前已知的所有线索。胖子很快也收拾完毕，他朝吴邪走过来，吴邪才发现他手上还拿着一个挺大的铁盒子。
　　吴邪愣了会儿，说，“胖子你够牛掰啊，还带了个安全箱，还是派力肯的。”
　　“胖爷我没文化，不懂什么肯不肯的，但是，这东西可不是我的。”胖子把那玩意儿扔在床上，皱着眉说道。
　　“不是你的？”吴邪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轻轻拍了拍那铁盒子，道：“这玩意儿一看就是进口货，依着这个村子的财富程度，是不可能买得起这东西，再加上这里的人基本跑不出山，谁又能闲的把这东西给你？”
　　“准确地说，这箱子是胖爷我捡来的。”胖子也一屁股坐在床上，和吴邪面对面，“我今天特地起了个早。因为整个村子的村民和咱城里人不同，基本上都是早睡早起，天不亮都睁眼了。本来胖爷我打算去找个当地人问问进雪山的路，结果就在这旅店门口的草堆里发现了这个：金属的，一亮一亮，倍儿惹眼。”
　　“难道是被来墨脱旅游的人随意丢弃的？”吴邪仔细打量着金属箱子，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测，“这不可能。这箱子一看就是新的，就算不是刚买来的也没怎么用，而且市场价钱也不便宜，谁脑子进水才会把它丢了。”
　　“照你这么说…那就是有人故意扔在这的了？”胖子皱眉，“昨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我还出去撒尿来着，顺便来门口看了眼，没见有这玩意儿，那肯定就是在那之后被人扔在那的了。这也不大说得过去，我和这个村子里的几个人闲聊了阵，最近似乎没什么外地人进山，别说目的不纯的了，就连那四五个旅游的都昨天一早就走了。”
　　吴邪看了一阵，说道：“我来看看这个箱子能不能打开。”于是他就凭经验试了试，因为崭新的这东西容易打开，似乎重量并不是很重，那就应该里面没啥东西。
　　“诶，开了开了。”胖子叫着，突然语调一转，“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吴邪顺着胖子的目光一看，发现在空荡荡的箱子里头，隐隐露出白色的影子。
　　派力肯的箱子里面是分格子的，在最左上角的格子里头，原来夹着一张折叠成很小一块的白纸。仔细一看，那白纸上似乎还写了什么东西。
　　吴邪和胖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道果然事出蹊跷。吴邪仔细看了看那个小方格，发现它其实并不大，而纸块挤在了犄角旮旯处，单用手指肯定抠不出来。吴邪推了推胖子：“哎，胖子，看来得用镊子。”
　　胖子虽然觉得这样子小题大做，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万一这盒子里还有啥东西，所以还是别掉以轻心的好。他眯了眯眼：“谁出来带那玩意儿。”
　　“也是……再不行，用细一点的树枝也可以。”吴邪说。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胖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背包拽过来鼓捣一番，拿出一盒一看就是精良的简单仪器。那盒子看上去就跟小学生用的铅笔盒那么大，只不过也都是金属的。
　　“我靠，胖子，你是咋弄到这玩意儿的？”吴邪瞪大了眼，因为他是真的不会相信胖子这种粗神经的人还会想到带上镊子一类的东西。
　　“去去去，你那是什么眼神。”胖子不满地道，“这东西不是胖爷我带来的。”
　　“又是捡的？”吴邪了然。
　　胖子点点头。
　　“我操，要咱们是乞丐，早就吃香了。收废品的都不一定有咱们幸运。”吴邪随口开了句玩笑，“看来那个人不止是脑子进水，估计还掺进去浆糊了。”
　　“这东西是和那箱子在一起的，准确地说是被压在那箱子下面，我瞅了瞅发现还都不错，就装着了。”胖子解释道，说的一脸理所应当。
　　“这太奇怪了。”吴邪接过装着镊子的盒子，打开发现里面不只是有一根镊子，连不同大小，不同型号都标注好了，同时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巧工具，例如小型螺丝刀、小型钳子、小型扳手和小型剪刀等等。
　　“到底是谁做的？他怎么考虑这么周到，而且胖子你看，他没有单单给我们一把镊子，还有其他琐碎的东西，那就说明他预定好了我们会需要这些东西，而且用来解的还是他制造给我们的谜题。”吴邪取出一个看起来差不多的镊子，一边夹着那张纸，一边说道。
　　“胖爷我也觉得离奇。”胖子说，“要是想让我们看纸上的东西，直接给我们那张纸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整这么多值钱东西。诶，天真，你没见电视上演的那些古代片么，有些厉害的人直接一记飞刀就能把小纸条扔进别人屋子里。”
　　“因为古代的窗户都是纸窗户。一捅就坏。”吴邪淡淡地看了胖子一眼，心道这胖子又开始不正经了。“不过这也真的说不过去，想的我头疼，难不成他特意找个安全箱和一套齐全小仪器就是为了打脸充胖子——告诉我们自己有钱牛逼是土豪？”
　　“天真啊天真，你比我还不正经。”胖子啧了一声，“别以为胖爷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啥。”
　　正瞎叨叨着，吴邪就已经把那张纸取出来了。胖子见了，也停止了叽叽喳喳，凑过去说快打开看看。吴邪也想知道，内心也很激动，觉得肯定是一些和闷油瓶或是张家人有关的线索，但还是来了句：你别急。
　　当纸完全展开时，看到上面的字，吴邪觉得自己被耍了，心中关于闷油瓶的线索也断了——不能肯定是完全断了，至少现在他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操！”胖子最先忍不住骂了出来，“胖爷我发誓，如果被我逮到那个给我们送这玩意儿的家伙，胖爷我肯定把他揍的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看纸张大小应该是一张A4纸，上面写了短短的一行字——字全部是用藏语写的。在那行字下面，画着一个“⊙”的图案。然后便什么也没有了。
　　“他娘的怎么不连带着送个翻译器过来。”吴邪也骂了一句，“胖子，要不你找个这个旅店的人问问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吴邪坐在房间的床上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等胖子。胖子刚刚出去问去了，估计没多久就能回来。他心里全被张家人的事情堵得心烦，但是等心情稍微平静了些，他又割舍不下这些东西。似乎只要一旦有什么事情和闷油瓶扯上关系，他就会变得死追不舍，决心要查出个水落石出来。
　　正这样有一碴没一碴地乱想着，胖子就回来了。吴邪听到关门声，立马抬头看过去，他发现胖子的脸色很难看，手里紧紧攥着刚刚的那张纸。
　　坏了。出事了。
　　这是吴邪的第一个念头。他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快步走到胖子身前问怎么了。胖子叹了口气，把纸递给吴邪，没说话。吴邪皱眉，因为这根本不是胖子的性格，但他也没说什么，想等着胖子自己开口，就那么一直站在那。过了一会儿，胖子果然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天真，给我倒杯水。信息量太大，一下子没缓过来。”
　　吴邪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他端着一杯温水递给胖子，微微皱眉：“是不是坏事了？那张纸上写了什么东西？”说实话，他是真不知道这写了什么能让胖子都缄默不语。但是由于他是个藏语文盲，愣是看不出什么。因为在他眼里，除了这像蚯蚓爬一样的字体，真没啥特别的了。
　　“旅店的大妹子告诉我这上面写的东西到底是啥意思了。其实，在她刚说完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胖子的脸色渐渐缓了过来，但语气还是很低沉，“这上面写的根本不是什么关于小哥的信息，而是一则警告。”
　　“警告？”吴邪闻言一愣。他本来想说是谁他娘的这么无聊，弄个警告都如此麻烦，但转念一想胖子的神态，也就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也就没有开口。
　　“没错。”胖子咽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道：“天真，这条警告和你昨晚说的推测内容大体一致，胖爷我不想卖关子，但是我必须先提前说明一点。”
　　“什么？”吴邪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加浓烈。
　　“这上面的藏语，你看，这个和这个之间还有一段空间。”胖子示意吴邪打开那张纸，然后用手指了指那个地方，道：“这前面是警告，后面是这个人的名字——这才是真正令我不可思议的地方。”
　　“名字？”吴邪急忙仔细盯着后面的那节藏语看，但是愣是看不出是谁的名字。
　　“这个人，姓张。”胖子缓缓地说，语调十分低沉沙哑，“根据那个大妹子的翻译，这个人的名字是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