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木人_

8、CH 07

　　为了给秦旭勉接风,秦夫人可算是好好地准备了一番,如今快到过年,秦思齐也从学校搬了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倒是在这乱世里难得的安逸了.
　　饭桌上的话题无疑就是那么几个,秦耀真无视那些逼着自己去政府就职的话,一个劲地扒着饭.没吃多久,管家进来了,手里还拿着封请帖.
　　秦鼎文接了过去, “是宋家送来的.宋老爷子来了上海,要开个宴会,估计是打算把上海的生意交给宋青阳了罢.”
　　秦旭勉冷笑一声,颇有几分不屑, “那个奸商一条到晚搞这些个玩意儿,如今外面烽烟四起,他们这些人还整天舞会酒会的,我看他那个小儿子就是遗传了他这个.”
　　秦旭勉话说道这份上,就是摆明了不想去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宴会了,瞥了一眼正埋头吃饭的秦耀真, “你这臭小子成天不干正事,这什么晚会你就代表我出席吧.”
　　秦耀真早知道他的心思,哪里能让他得逞, “别啊老爷子,我这几天要去震旦找几位同学,你莫要支唤我.”
　　秦旭勉猛地一拍桌子, “你还有震旦的同学少特么给我扯犊子,你和你哥乖乖给我去参加,我是不想见宋文昌,但也不能失了礼数,你要是不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语毕,扔下筷子就离席了,秦耀真又扒了两口饭,看了看对面毫无表情的秦鼎文,没说什么,也离了席.
　　秦思齐见两人离了席,气氛才不至于那么压抑,扯了扯一边秦鼎文的衣袖, “大哥, 二哥不去,你就带我去呗.”
　　秦鼎文瞥了一眼秦思齐,精明如他,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想到秦耀真多半也是不会去的, 本想就应了秦思齐,却又想到宋家那几位的嘴脸,不禁又为自家小妹担心起来.可看着她那满是期待的眼神,也不忍心拒绝, 便移开了目光,没说什么.

　　梨本秋彦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满满的贵公子气质.
　　要说宋青阳想邀请这陆军少佐,怕是还未将请帖送出去就被司令部的人撵出来了,可这宋庆商行在上海还算是有头有脸的,宋老爷子也算上海商会的老人了,开个宴会请这少佐,还是要给面子的.
　　自上次北平一面,梨本秋彦就对这个宋青阳有了一份心思.这在中国行事,自然少不了中国人的帮助.像秦耀真那样子较真的人是如何也说服不了的, 而这宋青阳不一样,他曾留学日本,又和自己有些套近之嫌,要想通过他办事,想必是很有前途可言的了,遂就应了他的邀约.
　　梨本秋彦在上海并无什么熟络之人,来了宴会,大家也并不熟悉这位公子,只当他是哪家的少爷.只是没想到,秋彦碰上了苏珉怀.
　　苏珉怀也有些惊讶,竟在上海遇到了昔日的好友,有些激动,却也抱怨着他来了上海也不支会自己.秋彦只好连连抱歉,以公事由由的好好解释了一番.两人似乎都与周围人不大熟络,遂走到一边,慢慢聊了起来.
　　“你今日来,想必也是那宋青阳邀请的罢.”
　　苏珉怀浅浅一笑, “我与那宋大少爷并没有什么交集,这次来,也是得了这宋家四小姐的抬爱.”
　　听到他的话,秋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遂起了调笑他的心思, “你温婉如玉,典型的谦谦公子,我看那宋家四小姐怕是看上你了.”苏珉怀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解释, “你莫要开我的玩笑了,这四小姐时常来听我的戏,我看她也是位难得的追求自由的新女性呢.”
　　秋彦依旧是笑,也不听他的解释,只当他是害羞.苏珉怀一个劲解释,却忽然被人打断了话.
　　来人长得有些风流,一双丹凤眼很是勾人,站在苏珉怀身后,足足高出了他半个头.
　　“苏先生,家妹找你呢.”
　　苏珉怀听得这有些低沉的嗓音,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微微一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又低下了头, “我这就过去,麻烦三少爷了.”
　　秋彦听得苏珉怀叫他三少爷,也猜想到,这大约是宋文昌的三儿子,宋西陆.
　　宋西陆伸手,微微拦了苏珉怀的去路, “苏先生,看不出,你这人倒是很擅长交际嘛.”说完,瞥了梨本秋彦一眼.苏珉怀被他一说,抬头瞪了宋西陆一眼, 耳朵根却微微红了, “四小姐还等着我呢,三少爷请让开.”说完,推开了宋西陆的手,向楼上走去.宋西陆站在原处仔细打量了梨本秋彦一眼,也没做停留,跟着苏珉怀的步子离开了厅内.

　　梨本秋彦觉着这一家人有些好玩,这宋西陆看着与他那大哥完全不是一路人.拿了杯酒,微微品了品,不想却望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正在他出神之际,正巧宋青阳上前与他打了招呼, “梨本君今天能来,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梨本秋彦急忙回过神来,应了他一声,却仍心有念想, 便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宋青阳, “那边那位是谁”
　　宋青阳顺着梨本秋彦的眼神望去,只见一男一女挽着手,虽是背影,却也能让人感受到那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哦,那是秦家的大少爷秦鼎文和三小姐秦思齐, 对了,这正是秦耀真的大哥和妹妹.”
　　听到秦耀真的名字,梨本秋彦不自觉又望了望那背影,难怪看着身形有些相像,原来是他的亲哥哥.
　　看到了宋青阳,秦思齐急忙拉着自家哥哥围了上来, “青阳哥!”
　　宋青阳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扯开一个明媚的笑,秋彦看在眼里,心中不免对此嗤笑一番, “鼎文,思齐,你们来了,怎么不见伯父”
　　秦鼎文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站在宋青阳身边的男子,觉得这人的气质有些不一样,却也说不出怪异在那里,微微点头示意,两人眼神在空中来了个碰撞,随即又都移开了目光,像两只蛰伏的猛兽, 都在打量着自己未曾见过的猎物.
　　“家父本来是要来的,可是昨日感上了风寒,身子有些不适,过几日他又要去前线,家母实在放心不下他,硬是逼着他在家休息,还望宋伯父不要生气的好.”
　　宋青阳怎么会不知道自家父亲和秦旭勉这兵痞子的关系,可这面子上的功夫也不能输了秦鼎文, 便笑了笑,语气里满是关切, “这几天寒潮来的突然,秦伯父年纪也不小了,还要多多担心身子才是,家父怎么会怪罪.”说完, 便呵呵笑了起来,秦鼎文扯了扯嘴角,完全没有半点笑意,倒是秦思齐,应和着笑得满脸天真.
　　梨本秋彦抿了口酒,感受到那金丝边框眼镜后传来的目光,微微皱了皱眉,待他回望,那眼神早已瞥向了别处.
　　“对了,这位先生是谁啊”秦思齐倒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看见这位长相俊朗的青年,不禁就问出了口,宋青阳其实是有些不愿将这梨本秋彦介绍给秦家人的.不知怎的,自从上次北平一见,宋青阳总觉着这秦耀真与秋彦之间有股让他讨厌的气氛,因此连着秦家人想要认识梨本秋彦,宋青阳也觉得有些不舒服.正在他寻思之际,梨本秋彦倒是大大方方地报上了名字, “在下日本上海陆军少佐,梨本秋彦,请多关照.”
　　秦思齐显然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是日本人,有些尴尬.秦鼎文却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只是打量梨本秋彦的目光不再隐藏,直勾勾盯着他.梨本秋彦对于他那冷冰冰的眼神也并不惧怕,却也觉得有些让人不舒服,蹙了蹙眉,瞪了一眼秦鼎文, “不知两位……”
　　秦鼎文收回目光, “上海参谋本部参谋长,秦鼎文,这是小妹,秦思齐.”秦思齐微微点头,秋彦回了她一个, 便又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冷傲的男人身上.
　　原来是国民政府的人,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参谋长的位置,可见一定不是个省油的灯.就凭着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时的那股淡定,恐怕他早就猜测到了自己的身份,可是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的呢这人可真是可怕.
　　梨本秋彦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敌人的威胁,却更加激励了他的斗志,想不到这秦家两个人都这么让人不舒服啊.
　　秋彦在心中默默咒骂了一声秦耀真,却仍对着秦鼎文微微一笑.

　　秦耀真打了个喷嚏,林易遥急忙将手帕递了过去.
　　“这两天变天,你也要好好关心身体才是.”
　　秦耀真擦了擦鼻子,看了看这个带着厚厚眼镜的男人,有些无奈, “今天恰巧碰见了你,才躲过了一件麻烦事.我要请你吃饭,你倒好,来这书店做什么”
　　林易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微微一笑, “我开了年就要在这边的女子学校教书了,我怕自己做不好,趁着还未开学, 多做些工作才好.”
　　秦耀真倒是对这位一同关过牢房的同学不太了解,只觉得这类人物, 多半是书呆子,不愿与他们深交.
　　“如今我回了上海,求学也是不成了的,我身子弱,又不得去参军,只能靠着我这双手,这张嘴,写些字,讲些课,让更多年轻人能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
　　秦耀真看着他那无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许光亮,也不再觉得这人迂腐了,竟生出些许羡慕之意,想到他之前因着喜欢的女子被杀时候的悲伤,如今这样,也算是化悲愤为力量了.
　　“我本来很是不喜欢读书人,觉得读书能够识字就好了,今天见了你,又觉得自己读书实在是浪费了,国家本就应该让你这样有觉悟的人受教育才好.”
　　林易遥知道秦耀真家里条件很是富足,也看出了他心中的无奈,竟觉得有些可怜他,遂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好的.可如今国家动荡, 多少孩子连命都保不了,更何况是学习啊.”林易遥的语气里满是惆怅,秦耀真听得也不舒畅.于是起身替林易遥收拾起了东西,林易遥刚刚还在感慨,这下又让秦耀真的举动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你也不要整天担心这些事情了,他们教育部的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哪里想过这些,我看哪天教育部长让你来当才是极好的.”
　　林易遥听他这样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你也别胡说了,我听说教育部长是个很勤勉的人,再说了,我这样卑微的人,怎么能做那种大事.”
　　秦耀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头看了看林易遥, “你可是咱北平大学的学生,谁敢不服”
　　林易遥知道他不提自己的卑微的身世,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为着他的这一份鼓励,自己也该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
　　两人收拾了东西,起身离开了书店,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
　　这年头上海的西餐馆可是比中餐馆还多.秦耀真本是个花钱大手脚的人,可今天见到林易遥,竟觉得花钱有些罪恶,于是便找了家面馆,林易遥倒是很满意.
　　“我家离这边倒是不远,你要是不嫌弃,吃完面去我家里坐坐吧.” 秦耀真本来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就应了下来.
　　两人在面馆没吃多久,就听得店门口嘈嘈杂杂的声音,秦耀真心中忙念不好,却仍被秦旭勉逮个正着.
　　“臭小子,叫你和你哥出去干正事,你在这面馆干什么呢!”
　　秦耀真被他一个耳朵扯过,连连喊疼,一旁的林易遥急忙去拉, “秦先生,今日我托秦耀真同学一道去书店买东西,您不要迁怒他啊.”
　　秦旭勉看到一旁这个文文弱弱的书生,那股子对读书人的好感立马涌了上来,急忙放开秦耀真,脸上的乌云立马散去, “你是秦耀真的同学罢”
　　林易遥看着这位老爷瞬间变换的神色,呆愣的点了点头,秦耀真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耳朵, “这是我在北平的同学,林易遥,他开了年要去思齐的学校教书了.”
　　听到这话,秦旭勉脸上更是灿烂了, “是吗是吗易遥原来要做教书先生了我看做教书先生很好啊,能教书育人,国家的人才啊.”
　　林易遥被这位老爷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偷偷看了看秦耀真,秦耀真也是满脸无奈, “我身子羸弱,不能上战场,只能教教书,才好回报祖国给我读书的机会.”
　　秦旭勉听得感动万分,拍了拍林易遥的肩膀, “林先生,你以后常来我们家做客吧,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和秦耀真提就好.你这样的人才,就应当教书,行军打仗的事情,交给秦耀真这种没脑子的才是.”
　　秦耀真本来对他的批评很是不屑,如今听了这一句,却来了些许乐趣, “怎的,答应让我和你去前线了”
　　秦旭勉心中一个叫嚣,竟不小心说漏了嘴,秦耀真得了这么一个机会,哪里舍得放过他, “林先生可是也在这里呢,刚刚他可听得清清楚楚,你这下算是应了我去打仗的主意了”
　　秦旭勉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 大丈夫能屈能伸,回去再收拾你个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