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回忆》老猫与栗子

2、第二章

　　网上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如果超过了三个月那就是爱了。我一直在记着，记着她的脸和她送我回家的那个晚上。我当时傻傻地想如果三个月不见我还能想起她的脸我就去表白。可惜时间没到，叶c就邀请我去他家做客。那件事之后好像叶c对我有些不一样了，往常我说饿了他会让我在家找找吃的，可是那事之后他一定会买好一大堆吃的，一通电话让我下楼。我总是推脱，我怕见到他，我总不好意思告诉他，c啊，憋来啦，我看上你老妹儿啦，咱扳了呗？他好像也知道我总躲着他了，所以想让我去他家做客。我挣扎了很久，还是答应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一定不知道，我其实是想叶x了，我想去看她一眼，哪怕一眼。临走前我洗了个澡，把我的马尾换成了披肩长发，因为小时候营养不够，发质不是很好，头发有点儿亚麻色和自然卷，披肩了以后像是烫过染过的，有种风尘味，我不喜欢。可是我想披下来，让她看看我成熟的样子而不是小箩卜头的学生样。我甚至提前几天买了件白色t恤，天空蓝长裙和白色小皮鞋。那是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这个样子，如果我好看些，她大概就能记住我吧。我想。走在路上，我背着书包，里边放了本数学书，心里想的是我连数学都不怕了还怕叶x？他家在城中心有一套房子，我没有去过，叶c也不是个开放的人，如果只是谈恋爱，他不会带回家。我远远地就看见叶c在楼下等我了，我冲他挥了挥手，他带了点腼腆地笑着跑过来，接过我的书包，说，真漂亮。我没搭话，很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电梯一格一格升上去，他伸手开房门。他家看上去很大，装修的很简单，甚至在房子里几乎只有黑白两色，简约的现代设计，连一点儿其他颜色都没有。叶c，你家真简单啊。我说。他就笑道，不喜欢那么女气的东西。我不置可否，突然旁边的房间就滑出一个人影，穿着黑色的背心，下身是宽大的沙滩裤，看到我的一瞬间就眯着眼笑了，嘴里还是不正经，哟，小美女，要特殊服务吗。我抿着嘴角笑了，她大剌剌地走过来，说，叶c，下楼买饮料，家里可只有自来水能喝了。叶c应了一声，转身抄起钱包就走了。于是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家里就只剩我和她了。她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好看和邪气，带着不正经的调，说，小美女，坐。我点点头坐下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我能感觉到她的眼光在我身上移动，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猥琐大叔一样，但是我也竟然能一点反感都没有。我前面说了自己有点儿自卑，不爱说话，这样的尴尬倒也可以忍受。她嘿嘿笑了两声说，第一次见还没这样呢，穿给我哥看啊？我心里咯噔一声，转头惊慌地看她，我觉得她冤枉我了，她要再说什么我眼圈就要红了。我不喜欢她这样说。我那时心理太敏感和脆弱，好像把自己关在蛋壳里的胚胎。别人一戳我就要爆裂死亡。也许是我的眼光太可怜，她终是摸了摸后脑勺不说话了。我也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低着头，像个要挨训的小学生。叶c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我们，他一挑眉，声音带了点儿厉，问叶x，你是不是欺负q了？她有点儿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进屋了。叶c脱了鞋进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别理她，她就是这样，死不正经。我向边上靠了靠躲开他的手，我想，我该追上去，和叶x说些什么，说我喜欢你，我这样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喜欢披发，不喜欢这样看上去浪荡极了不干净。可是我还是缠紧了手指一言不发。叶c聊了些东西，我敷衍着根本就听不进。连他后来送我回家我都低着头不说什么。我感觉自己要哭了，要忍不住了，不管怎样我都想和叶x待在一起。他好像也感觉到我的低落，以为我是被叶x欺负了，说我回去帮你收拾她。我点了点头也没听进去，转身走了。晚上洗完澡以后，我窝在书桌旁吹头发，夜晚一向很安静，好像很多事儿也安静下来了。我想我该找个时间和叶x说清楚，我这样并不是因为叶c。
　　有的时候，我也怕自己的固执。突然，电话就响了起来，我伸长手臂去拿，是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我只犹豫了几秒就接了起来。喂？我小声开口。对方安静了一会儿，正当我准备挂掉电话时，那边的声音传了过来，带了痞气的柔和声线，说，林q,我是叶x。我感觉就像是烟花啪地绽开的感觉，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打电话给我，连握着手机的指尖都有点颤抖。我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说，嗯…什么事？她又沉默了几秒，带着尴尬地笑了一声，说，虽然我也不知道哪里错了，但是今天你是不是因为我说什么生气了？我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声音淡漠疏离，我却有点激动，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她说，叶c给我的，他让我打个电话跟你道歉。我怔了怔，说，没有，你误会了，我没生气。然后又陷入了一阵很长的寂静，甚至可以听到那头的呼吸。她最后还是开了口，后来我失眠了一晚，她说，不过，今天你真的很漂亮。我那时候几乎呆了，她笑了，说，为了给你赔礼道歉，明天有空吗？喝一杯？我啊了一声，连忙说有空，我没事。她又笑了，说，那说好了，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早点睡，晚安。那天晚上，我翻了一晚没办法闭眼。第二天是周天，天刚亮，我几乎是一咕噜爬起来，哗地一声打开衣柜开始翻衣服，脑袋亢奋地毫无睡意。我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因为和叶c约会前一天晚上，我从不会想太多，也不在乎自己外表如何，我甚至无所谓赴不赴约。等我搭配好衣服，洗了澡，抹了各种护肤品，梳干净头发，连书包都恨不得洗一遍，然后安静地坐着等叶x来接。叶x很准时，她只发了一条短信给我，像她人似的简单，只有两个字，下楼。我蹦起来蹭蹭蹭地蹿下去。在楼梯拐角就看见了叶x，穿着黑色t恤和简单牛仔，手插着口袋，看见我下来，抬头扬起嘴角，笑了。我微微低了头，心里想叶x真是太过分了，每天都换着花样勾引我。她带我去了她学校旁的一条学生街，哪怕是在周末也熙熙攘攘的很多人，空气里是各种小吃混合的味道，是生活的味道。她先是带我去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进的店铺，星巴克。我前面说过我家以前生活很苦，所以就算后来好过了我没有这样挥金如土的习惯。她走在我身前，我有点儿紧张地拉了拉她的衣角。我说，这里很贵吧？我们不进去了，去街边买奶茶也是一样的啊。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带着点儿我看不懂的东西。可是尽管知道她嫌弃我小气心里难受也不想进去花她的钱。我站在门前，没有推门，她又回头，眉头都稍稍皱起来了，带着强硬的口气说，进来。我那时候感觉心里像是被揉了似的难受，我以为她一定是讨厌我了，讨厌我的老土和小气。直到很后来，在一起了以后偶然聊天，我义愤填膺地讨伐她那时候对我一点儿也不温柔，她突然笑了紧紧抱着我，说，我哪里敢凶你啊小祖宗，我生气是气你太小看我了以为我养不起你。我就戳她鼻尖说，你这臭流氓，那时候就对我动心思了啊。她就笑，抱着我不松手，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脖颈，说，是啊，我喜欢你，一定比你喜欢我还要早得多。如果不是叶c先我一步，你这傻瓜又那么好骗，没准儿这时候你都给我生儿子了。可是现在的她一点都不客气，进了店，灯光有些暗，她手向上指着微微发光的价码牌，点的是我到现在也没有记住名字的昂贵咖啡。然后坐在吧台旁的休闲椅上安静的等着。我不知所措，像是乡下人进城一样的窘迫，她没有理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感觉自己眼眶好像红了，甚至有一种委屈要化成热泪流下的冲动。我呆呆的站着，既没有坐下，也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她拿了咖啡，上面的标志也很醒目，她塞了一杯到我怀里，口气很不好地说，出来。我诺诺地跟着她，太多情绪压在我身上。她走在我跟前，偶尔和我说说哪家的麻辣烫和烧烤好吃，哪里摆摊的大妈家境多么不好，我嗯了一声带过。
　　她突然转头问我，你和叶c出来，也是这么沉默？还是说单独就讨厌我？我看着她那张好看的脸上带着薄怒，又低下了头，声音很小，说，没有，我以为你生气了，我不敢说话。我怕你讨厌我。她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一个调，口气很坏地说，算了，你累不累啊？我送你回家啊？跟叶c出来更高兴吧？答应我做什么？我啊了一声，抬头看她，没忍住，眼泪突然就顺着脸滑了下去，她比我高大半个头，可是就算抬了脸也止不住。我几乎是惊慌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我太脆弱，也太敏感。她看见我哭了一下子就慌了，问我，是我哪里又做错了，你别哭了，啊，别哭了，不高兴了打我出气，别哭。那是她第一次带着真正意义上的对我说些情话，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抹了一把脸，说，没事儿，走吧。其实有的时候一个人并不是真的想哭，只是眼泪是没法控制的。她有点纠结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了。我觉得她那时候心里想的一定是卧槽这tmd是个神经病吧？
　　一路沉默，直到我家楼下，要道别了，总该说些什么，她低着头用脚踢着小石子，看着地面不看我，我有点儿尴尬地开口问到，叶x？她应了一声抬头，还是那么好看和痞气，我又感觉自己的心狠狠跳了一次，脑袋乱糟糟的，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和你出来我很开心啊，虽然好像你不太高兴，但是我还是想说，你很好看，我很喜欢。说完这句话我就跑上了楼，鬼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说出这样不经大脑的话。我脸上一燥就跑了，祈祷她不会瞎想，又祈祷她要瞎想些什么。可惜叶x从来就不是个适合玩暧昧的人，以前是，以后也是，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而现在的情况是我前脚还没进家门，她后脚短信就来了:你说的很喜欢，是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天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一时脑抽！！我颤抖着站在门口，颤抖着关了门，颤抖着脱了鞋，终于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夸你很好看。我都想给自己一个巴掌指着鼻子骂，你这煞笔！现在好了吧人家误会了！麻痹叫你吃多了马桶满嘴喷粪！可是就算我再后悔说出去的话也像嫁出去的娘收不回了。那边沉默了一会，手机又嗡地一响，我惊慌地拿起来看，叶x段数也高，说的话滴水不漏:喜欢的意思就是夸人好看？那我喜欢你呢？手机啪地一声掉了，我几乎是愣住。虽然知道是叶x在和我玩语言游戏，可是我的眼睛只能看见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了。我呆怔着回:我乱说的，你不能那么发，我喜欢你，不能夸人好看，让人误会，不好。我犹豫了很久，按下了发送。这样她会知道我在向她表白吧，看见我是个该死的同性恋然后恶心我，远离我。其实我不是同性恋啊，只是我喜欢的人，恰好和我一样的性别。可是我又是同性恋，因为喜欢上她，好像世界上任何一个异性我都不会再在意了。那边并没有因为我这句话而沉默，手机不一会儿就响了:我知道我喜欢你不能夸人好看啊。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我就想了很久，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是为了告诉我她说喜欢我是认真的？还是仅仅为了嘲笑我，告诉我她早就知道我在说谎，故意虚假地用拙劣的借口掩饰的秘密被她发现。我没回了，手机也没再响过，大概是为了玩我看我作茧自缚吧，我自嘲地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再去叨扰她，安心读书等着毕业，也不再和叶c说一句话。我和叶c大概是分手了，我这么想，我并不愿意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了叶x也为了叶c，长痛不如短痛，我也终究不是个滥情的人。我不能对不起叶c,也不想伤害他，这样，大概是我们最好的结局吧。我本以为所有事情都会像尘埃那样沉淀下来，和他们的过往也会安静，可是我的十五岁终究是个不安分的年月，它还是发生了，就像是一根巨型的木棒，狠狠拍下，所有的岁月尘埃猛然惊起，弥漫了整个毕业季。

作者有话说

　　喜欢那时候的叶x 也喜欢以后的叶x 到现在 很多年了 我还是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