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加斯疗养院》帝喾

3、第 3 章

　　艾森在那一刻觉的全身都僵住了。
　　八月摇了摇他的手臂。
　　“艾森？艾森？不去图书馆了吗？”
　　“去啊。”
　　他笑着回应少年，同时侧过身体挡了一下门缝。
　　“看到什么了？”
　　八月踮起脚向门缝看去。
　　“唔，没什么，玛尔加斯讲话太无聊，我看所有人好像都睡着了一样。”
　　“你这么讲她肯定会生气的。”
　　八月笑着回答。
　　然后他拉着艾森，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
　　艾森看着雕花华丽的门，连把手上都雕刻着浮雕。是长满了尖刺的玫瑰。
　　艾森忽然发现，疗养院似乎永远都离不开三种东西。
　　玫瑰。尖刺。和四角花纹。
　　八月把门推开，艾森就看到一排排的木制书架。书架的侧面雕刻着德语。
　　“是分类，以前我每周都会来这里整理一次。”
　　八月拉着他走过一排排的书架。
　　图书室里有一股凛冽的香气。不同于三楼的玫瑰花香，这股香气让他有些安心。
　　“这么多书都是你整理的？”
　　“嗯。”八月把他领进第三十三排书架，“我才整理到这里，其实很轻松，因为平时没几个人来这里。”
　　艾森抬起头看了下几乎比他还要高出一米的巨大书架。
　　“这一排的分类是什么？”
　　八月从倒数第六层拿出了一本书。
　　“爱与救赎。”
　　“啧，虚伪。”
　　八月把书放回去。
　　“这一排我都没怎么看过。不过的确很假。”
　　艾森和他一起坐在地板上的垫子上。
　　八月捧着一本书。
　　“我会比玛尔加斯修女讲的有意思的多的。”
　　“嗯。”
　　艾森抱住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八月眨眨眼睛，对方碧绿色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的影子。
　　“是这个房子的第一任主人写的。他建造这所房子的初衷，是为了他心爱的人。”
　　“真老套。”
　　艾森忍不住吐槽。八月咯咯的笑起来。猫一样的眸子在有点昏暗的灯光下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他爱着将军的女儿，可是将军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因为男人实在是太穷了。所以，为了讨好将军，男人穷尽毕生的心血，建造了这个城堡，献给将军，希望能得到他的女儿。”
　　“将军嘲笑了他一番，他有很多别墅。却在看到城堡的时候沉默了。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把女儿嫁给了他。”
　　艾森往八月身边靠了靠。
　　“然后他们就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没有。将军在搬进城堡的第二天就死了。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那样死去了。死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
　　“他女儿呢？”艾森问，“她爱那个男人吗？”
　　八月摇了摇头。
　　“不知道。疗养院的建造者并没有提这件事。他只是说，他永远的得到了他最爱的人，所以他一点都不后悔当初做的约定。”
　　“后来男人和将军的女儿下落不明。城堡迎来了他的第二任主人。”
　　“第二任主人是一个年轻的伯爵。他荒淫无度，喜欢十一二岁左右的男孩女孩。他把他们带到城堡，强迫他们吸】食毒】品，并且性】虐】待他们。”
　　“直到有一天，他在用刀子往一个男孩身上刻字的时候，男孩挣脱了绳子，在反抗的时候夺过刀子插进了他的心脏。”
　　八月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他几乎跳过了好几十页的性】虐待描述。所涉及的内容几乎让他忍不住反胃。
　　“艾森……”
　　他向旁边看去，棕色头发的少年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貌似已经睡着了，他的身体向□□斜，几乎全部依靠在八月的身上。
　　“艾森。”
　　八月放柔声音。
　　然后把书放到一边，伸手揽过少年的肩膀。
　　他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贪恋着从少年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
　　艾森又做了那个真实又虚幻的梦。
　　刀子没入身体，又拔出来。
　　带出来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
　　血液独有的腥味让他反胃。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二十分钟之前，他还吹了蜡烛许了愿。
　　希望爸爸妈妈永远健康快乐，上帝保佑我们。
　　为什么呢。
　　从心脏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几乎麻木。
　　我是一个人了啊。
　　还有什么会比孤独更可怕。
　　从未如此憎恶上帝。
　　他是个骗子。
　　因为害怕孤独，所以才蒙蔽自己的双眼，说出唯心的话。
　　艾森睁开眼睛，他能听到身边少年均匀的呼吸声。
　　八月正抵着他的头，双臂环绕着他。这种别扭又固执的姿势，连同少年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的发梢一起晃进了艾森的心里。
　　他一动不动的做了会儿，少年嗓子里发出几声满足的轻哼。
　　“艾森……”
　　八月眨了眨眼睛，像猫一样蹭着艾森的肩膀。
　　“啊……七点钟了啊。”
　　“嗯，怎么了？”
　　“错过晚餐时间了。”
　　八月扁扁嘴巴，“都怪我睡太久了。”
　　艾森想了想，只好说道。
　　“没关系，我可以不吃晚饭。”
　　“那怎么可以！”八月抗议，“会长不高的！”
　　“……”呜，这家伙太会戳人痛处了。
　　“唔，我们现在溜到一楼的餐厅……”
　　“可是你不是说没有钥匙的吗。”
　　“偷一把喽。”
　　“……”
　　八月那表情简直就像吃饭一样天经地义。唔，也的确是为了吃饭。
　　他们打定主意，然后从坐垫上站起来。
　　祷告结束以后，三楼就一个人也没有了。八月拉着艾森的手，快速的穿过长长的走廊，然后在楼梯口处遇到了一个人。
　　“嗨，August。”
　　“嗨，克尔德。”八月笑着跟她打招呼，“怎么会没回房间？”
　　“玛尔加斯修女告诉我说，Wells医生找你有事。”
　　“啊，是吗。”
　　艾森感觉到八月一瞬间的僵硬。
　　“是的。他已经找了你一个下午了。我觉得你最好现在马上过去，不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八月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克尔德，麻烦你把艾森送回去好吗？”
　　“我跟你一起去。”
　　他抓紧了八月的手。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了。”
　　少年的笑容有些苍白。艾森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什么。
　　克尔德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吧。”
　　他看着八月离开的背影，问道。
　　“八月是去干什么？”
　　“不知道。”
　　“Wells医生……是疗养院的医生吗？”
　　“没错。”
　　克尔德伸手把玩着自己的长发。
　　“他为什么要找……”
　　“我说，新来的。”克尔德打断了他，“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最好别打August的主意，谁都知道他是Wells医生的人。”
　　“……”
　　“而且，你也懂的吧。在这种地方，医生可是最高的存在。”
　　艾森不再说话，他就这样跟在克尔德后面走着。
　　就好像他以为的，终于可以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人，一下子被人夺走了一样。
　　他终究还是一个人的。
　　艾维早就赢了，根本就不需要来这里赎罪。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被扣上了孤独的罪名，已经被判了死刑。
　　“Wells在哪儿？卫生室在哪儿？”
　　“怎么？你要去找August？”克尔德转过身，过长得头发挡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或者你告诉我，他究竟去干什么了。我不记得他有病需要看医生。”
　　“你不能这么固执。”克尔德走近他，几乎在一瞬间掐住了他的脖子。
　　艾森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被夺走呼吸得痛苦让他一下子瘫软下来，他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离他越来越近得克尔德。
　　少女洁白如玉的脸庞上带着死人般的气息，眼睛无神的看着他，更像是透过他看向远方。
　　“你真是个麻烦的包袱，从你偷听玛尔加斯修女讲话我就看出来了。”
　　“……”
　　艾森几乎要晕死过去，等等，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偷听过玛尔加斯的无聊圣经。
　　缺氧的大脑来不及想起，他被克尔德扔到了二楼的墙上。
　　头部重重地撞在铁制地房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有粘稠的东西顺着额头流下来。艾森皱眉。这实在不该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力气。
　　“听着，这是忠告。”少女扯起他的领子，“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不该管的事情也不要管。而且你还没有那个本事，去干涉别人的事情。”
　　“呦，这不是小克尔吗？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艾森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人走过来。他穿着及膝的皮靴，腿修长有力。
　　“巴洛蒂……”
　　“好了好了，没看到二楼的病人们都被你吓到了吗，这个小朋友都被你欺负坏了。”
　　男人的语气有些轻佻，艾森被克尔德扔在地上，大脑再次受到撞击让他来不及反抗，浑浑噩噩的晕厥感让他想吐。
　　“没什么，只是觉的讨厌而已。”
　　“呐，把他让给我吧。”
　　“怎么？Wells医生要抛弃August了吗？”
　　“你懂的……”男人用他那有些甜腻的声音，“医生总是阴晴不定，我都快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了。至于为什么是他，我觉得这纯属意外。”
　　“随便你，反正我没有兴趣。”
　　“那我就把人带走啦，小克尔。”
　　艾森看到男人的皮靴越来越近，然后踩在了自己的头上。
　　“男孩。”男人弯下腰，用鞋尖戳了戳艾森的脸颊，“恭喜你，欢迎来到真正的玛尔加斯疗养院。”
　　艾森不想理他，也没有力气理他。他只想知道八月去了哪里，但是疼痛席卷了他的全身。
　　鼻腔里的血液呛的他无法正常呼吸，时轻时重踩在脸上的皮靴让他大脑嗡嗡直响。
　　“不是吧，小克尔，你用了多大力气啊，Wells医生不是说不准乱用的吗？”
　　“闭嘴，你可以带着他滚了。”
　　“真是的。我的衣服啊。脏死了。”
　　艾森感觉的到，他被人一下子拽住了后领，然后在地上拖着走。
　　“这样不错。”
　　他听到男人这样说。
　　不错个屁！我会被你拖死的！艾森想张嘴反抗，可是涌上来的血沫呛的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会死吧。
　　一定会死的吧。
　　他努力的睁开眼，不远处是背对着他的克尔德。
　　还有她头发里的眼睛。
　　空洞，麻木，又有些怨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