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同桌就是好闺蜜 ...
-
7、
运动会在一夜细雨清洗过后的绿茵场上如期举行了。清晨的天空蓝得透彻分明，一丝云彩也没有，这注定是一个干晒干晒的天儿。清晨小风吹来，还飘着丝丝凉气。全校将近千人，把整个露天体育场都塞得满满当当。五色彩旗、空飘气球、充满斗志的标题横幅、尽显创意的各路班牌，不一而足地渲染着这个属于这一代年轻人的青涩活力。运动会断然不能缺少的喧天锣鼓，声势浩大的各班级拉拉队，漂亮的女孩，帅气的男孩，穿着或鲜艳、或可爱的班服坐在看台上。嘈杂、花哨的世界霎时呈现在平素“清规戒律”般的师生眼前，高子璇拽了拽旁边的庄思研胳膊，说：“你还说不来，多热闹啊！在家里待着有啥意思啊？”。庄思研不忍破坏她的欢乐，微笑地点点头说，“是呀！”她转过头看着坐在班级方阵最后一排的梁亦秋。他穿着运动短裤、跨栏背心。外面罩着校服，浑身似乎在瑟瑟发抖。冯雨帆坐在他旁边，操起大嗓门喊他起来活动活动。她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梁亦秋，默默地说，“你到底怎么了？”
老许穿着一身浅灰色西服，脚蹬一双暗红色带网眼的旧皮鞋。从运动场的一侧缓慢地走过来。鞋底蹭着灰土地面，恨不得把鞋底磨漏，鞋帮粘了薄薄一层黑泥。他来到班级所在的看台时，高子璇突然发现他的右眼镜腿儿靠近眼镜片的那一头，竟然缠着一块透明胶布。他把眼镜摘下来，摆弄了一下那条已经不能呈现出垂直角度的坏镜腿，又重新架在鼻子上。一切在嘈杂的背景之下，显得是那么隐秘而滑稽，高子璇被老许这幕默剧逗得无法自已，不停地耸着肩膀笑，想起一次就笑一次。庄思研问她怎么了？她刚要开口说就又开始笑，庄思研于是不再问她，沉浸在快乐之中的高子璇那么令人羡慕。老许沉浸在鼓舞士气的氛围之中，亲自指挥着大家唱着雄壮的歌。高子璇已经乐得无法唱歌了。
梁亦秋象征性地跟着班级其他报项目的同学集训了几天，穿着运动服，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对于素来热爱体育的人来说，冯雨帆平时上学都穿着运动装，身上时刻都体现出一种最起码的体育精神。平日里书生气十足的梁亦秋，穿上运动服，倒也显得英气逼人，冯雨帆连忙逗他：跑一圈下来，能晃倒几个小女生。梁亦秋斜楞一眼他，“我可没你那么有魅力。”冯雨帆只有在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才会从班级里众多男生中间脱颖而出，成为全班女生眼中的大众男主角——上身白色运动衫，下面深蓝色运动短裤，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他着这身装扮，奔走于运动场和看台之间，协调运动员；配合拉拉队；搜集外班运动员情况；忙里偷闲还得参加自己报名的项目，忙得不亦乐乎。老许倒落得一身轻松，像个买票看比赛的休闲绅士。
高子璇最近心情一直处于莫名的兴奋状态，庄思研每天都和她在一起，有朋友就不孤单。她很享受互相陪伴的每个时刻。但她也察觉到庄思研其实并不快乐。关于庄思研和梁亦秋的事，冯雨帆再也没有找过她交谈，但每次见面他总会主动和她快乐地打招呼。她不自觉地开始关注起冯雨帆来。那个个子高高，长的很白的男生，最喜欢打篮球，每天都能看到他抱着球从教室走出去的身影。想到这，她就一阵心跳加速，而此时的冯雨帆正忙得不可开交。终于，他来到了高子璇的旁边，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铅球比赛的预赛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是最后一名，参加比赛纯粹是凑趣罢了。冯雨帆却很郑重地过来通知她去检录，她原本一副来卖呆的轻松架势，看着那张挂着墨镜的面孔，脸却忽然涨红了。庄思研看着她尴尬的表情，碰了碰她说，“赶紧去检录吧？”冯雨帆问，“你知道检录处在哪吧？”“啊？不知道啊！”她一脸茫然地站起来，看着从她身边要过未过的冯雨帆。他正要去看台后面休息，愣了一下说，“那我带你去吧。”
“哇，谢谢你哦！”她瞬间觉得自己很幸福，满场欢乐的场面，很能衬托出这种美好的心情；却全然没去想自己到底要干嘛去，她连推铅球都动作都不会，就这样潇洒地去参加比赛。
“尽力而为，名次不重要，关键在于参与！”一路上，冯雨帆的鼓励一直不断，让她很感动，她很真诚地说，“我根本就不会推铅球。”“哦，”他对于她的话不觉得奇怪“这个嘛，很简单，主要就是动作，我给你示范一下！”说着，他伸出右胳膊，假装右手托着球，“往前推，你千万别扔，那样搞不好会砸到自己。”在冯雨帆的鼓励和指导之下，高子璇似乎醍醐灌顶，参透了要领。当她以倒数第三名淘汰下来的时候，内心却充满喜悦，自己的成绩并没有比进决赛的前六名的女生差太多。“唉，要是早点请教冯雨帆，是不是就会进决赛了？！”
下午两点，秋老虎开始发威。梁亦秋不缓不急地跑着，一直是一个速度。看起来很有节奏感。在庄思研看来，他像是一个徘徊于世间的苦行僧，在轮回的生命里无休止地行走着。她似乎也出离世间，飘荡在天与地之间，在荒芜边际的旷野里，追随他的身影，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一切未知的答案。看台上被挑高的太阳晒蔫的师生们，收起了上午的嘶喊，下午显得异常沉静。冯雨帆在场地边，为梁亦秋加油。如果能按照现在这个情况跑，最后冲刺的时候也许会拿到名次。这样，班级总分不至于太差。高子璇低声问庄思研，“你们还有联系吗？”“和谁？”庄思研凝视着梁亦秋，转过头看向高子璇。“梁亦秋啊。”
“没有了吧。”
“怎么呢？”
“我也不知道。说不清楚。”
“噢。”上午冯雨帆曾经问高子璇，觉得庄思研这个人怎么样？她知道，他这么问，一定与梁亦秋有关。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庄思研第一次主动询问她关于那个男生。
“噢。我一会告诉你吧。”高子璇觉得，有必要把一些事情告诉庄思研。庄思研笼罩在心里的阴雨天，些许有点放晴。她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了。自从借给梁亦秋练习册那天晚上，她打过去两个电话没找到人之后，她就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在那个时间段里，他没在家，会去哪里呢？他从来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而自从那时候起，她也失去了主动联系他的勇气。她希望那本练习册是最好的“中间人”，他总有一天，会拿着那本练习册找她一起研究解不开的难题。
但或许，已经没有这种可能了吧？
梁亦秋站在看台后边，脸色通红，浑身是汗。冯雨帆一定让他站一会才能坐下来喝水，“第三，不错啊！”一个女生给梁亦秋送上一条毛巾，他接过来擦了把脸，又把毛巾递给冯雨帆，接过冯雨帆手上的矿泉水，很迫切地喝了一口，又马上吐了出来，低头顺势把矿泉水浇在脑袋上。滴滴答答的水从几绺头发里流出来，他倍感凉爽。冯雨帆立马抢过矿泉水瓶子道：“有那么热吗？赶紧擦擦！还想发烧啊？”梁亦秋低头甩了几下头发，让水分快速蒸发，“把水给我，我喝口。”两个男生靠在看台后面的栏杆上，默不作声地吹着晚风，看着运动场上的夕阳。
“练习册还给她了吗？”冯雨帆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梁亦秋。
“没呢。”梁亦秋喝了一口水，又把盖子拧紧。
“啥时候还？还是不还了？”冯雨帆捏了捏右胳膊，这支胳膊今天不知怎么，酸胀得很。可能是撇标枪用力过猛。
“还啊。”他把空瓶子递给冯雨帆，径自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冯雨帆早就料到，本班级的比赛总分不会进入前三名。全年级5个班级，才不过倒数第二而已。老许对运动会丝毫不在意，这不过是让大家轻松一下的集体活动而已。所以他完全沉浸在享受盛大场面的乐趣里，不在乎比赛成绩如何。只有在期末考试成绩公布的时刻，他才会死死盯着全年级大排名。冯雨帆对老许那套分数哲学不赞成也不排斥，有个当体育老师的妈妈，让他继承了优良的运动基因，他有资本去设想自己的未来：进入体育大学是他的不二之选。所以，学习并不是他的全部。他每年都会代表学校参加比赛，也拿过一些名次。这些成绩完全可以让他在高考的时候获得体育加分。老许对他很认可，他是老许心中获得认可的少数几个学生中的一个，毕竟荣誉与学习成绩同等重要，都是学校辛勤培育结硕果的典型代表嘛。冯雨帆满心郁结，毕竟作为体育委员，班级成绩这样差，总会觉得很没面儿。老许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地说，“把‘精神文明’红旗领回来吧。”冯雨帆抬眼看了看老许，“诶。”
那面红旗，挂在教室黑板右侧，为整个班级增色不少。
庄思研和高子璇随着拥挤的人群从体育场走出来。庄思研说，“咱俩走一走吧，时间还早。”高子璇看了一眼手表，才下午3点半。于是建议可以去体育场对面的公园里散散步。斜阳垂空，晕红了西边的天空。高子璇挽着庄思研的右胳膊，两人在石板路上绕圈走着。
“你知道不？”高子璇打开了话匣子，“冯雨帆曾经找到我，托我给你带句话，说‘梁亦秋喜欢你’。”她停顿了一下，发现庄思研的眉毛动了一下，但表情还是很淡定，“本来我想第二天告诉你的，结果第二天你说你和梁亦秋前一天放学一起走的。我就想，冯雨帆真是多此一举，梁亦秋也没那么笨，连喜欢也不敢说。但是，我觉得他的性格，也不是很外向的人，所以”她一口气说了这些，话锋一转，“他还是没有说吧？”
“没有。”庄思研睁大眼睛，看着她，“其实那天是我找他有事。”
“啊？你找他有事？”高子璇内心略过一丝不快，同桌的所思所想，都不在她可以设想的范围之内。
“说来话长，其实那天我是代表我哥哥向他道歉的。”庄思研把报到那天发生的事简短地和高子璇说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高子璇恍然大悟，“可是，你哥哥做的也没什么错，司机说话都是这么冲啊，他也是怕撞伤行人而已。诶，是不是你对他真的很有好感？”
“小璇，你知道什么叫缘分吗？”
“嗯，懂点儿，也不是全懂。”高子璇拉着庄思研坐在木条长椅上。“我觉得，你们好像互相有好感，但是突然之间就互相都不联系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但也许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吗？”
“对。”
“为什么呢？”
“我也想知道。”
“冯雨帆说，梁亦秋喜欢你。但梁亦秋却从来没亲口对你说过。这意味着什么呢？”高子璇推了推眼镜，幽幽地埋怨道“冯雨帆是不是闲的啊？”
“这个人，我不是很懂。”庄思研说，“明明前一天还有说有笑的，第二天就像陌生人一样。”
“是呀？太不够朋友了吧？”高子璇陪着她一起气愤，“但为什么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是的。冯雨帆难道没和你说过什么吗？”
“他和我也不是那么熟的，就是问我，觉得你这个人怎么样。我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太弱智了。”
“你怎么形容我的？”
“挺好的呀，学习很好，性格很好。嗯，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事。我问他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他说，随便问问。既然问了，肯定不会这么随意的。”
“噢。”她点点头。
“梁亦秋我以前也没和他说过什么话。男生嘛，我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的。嗯，不过学习一直很好，给我印象就是很沉稳。”
“和给我的感觉一样。”庄思研赞同地笑笑。
“噢对了，咱们班的班长，我就有点搞不懂，怎么说呢，好像很有城府的样子。不是真性情的那种人。诶，冯雨帆就属于典型的性情中人。平时就能感觉出来。”
“你很欣赏这种类型的男生吧？”她推心置腹地问她。
“就是觉得能聊到一起去。不像有些男生，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好像我们什么都不懂似的。”
“我看你俩挺能聊得来。”庄思研逗她。
“还行吧。好像没什么沟通障碍。”高子璇瞬间陷入回忆里，马上又回过神来，“我觉得，梁亦秋对你其实很有好感，但是，一定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故意躲着你。”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打扰他了。”庄思研决定不去触碰他的难处。
“唉。”高子璇虽然内心释然了，却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只带着伤口回来的鸟儿，还会停留在自己这棵树上，只是鸟儿不再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同桌就是好闺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