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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四章:恨營營 寄江海 ...

  •   「…师父。」艰难的语音,众人无不震惊而默然。诡异的寂静笼罩,没有人愿意出声干扰师徒两人。
      「我...是否猜的正确?」夜兰风眼神复杂,看着青衣的背影问出没有前后文的问句。
      「哦?」眼前之人发出意味不明的低沉嗓音,终于微微转过身。斜射的月光让众人看清了面容。清瘦锐利的脸庞,鬓微白,神情无波,却仿佛给人一种淡淡的疲倦,只有深不可测的眼神,透着犀利和坚定。
      「当年,追随千里援助叶倚空,与林藤相斗,后与冬梅先生一战,警告各处官府的人,是否是师父您?」
      众人皆惊,林椿更是终于明白为何夜兰风这几日总是躲着她:她害怕她的师父便是她的杀父之人,始终无法面对这种命运的捉弄。
      眼前之人──夜兰风的师父江海寄,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徒弟半晌,才缓缓道:「是,也不是。」
      在四人不解和复杂的情绪中,他平静的对林椿道:「你就是林椿吧。当年,的确是我杀了你父亲,但是…我就是冬梅先生苏梅风。」
      ⊙⊙⊙
      「我就是苏梅风。」一句轻如鸿毛的话,却重逾泰山。众人愕然,江海寄,亦或者苏梅风,却陷入了回忆,娓娓道来:「当时,一个记号召唤了我踏上沿着长江的追寻…」
      ⊙⊙⊙
      那时,我在太湖上的小岛有少许经营,却还在太湖畔一处小城定居。一日,砍柴的王伯慌慌张张的跑来,气喘吁吁的道:「梅兄,不好了,我在山附近看到你好久以前说的那个记号了...」
      我随他前去探查,果然,山角一棵树干上,画着一个清楚的印记。那印记,是不知多久以前,那个无意间认识,带着美丽大方的妻子,悠然恣笑江湖,潇洒不羁的武夷门人叶倚空,与我谈笑间约定的紧急记号。用剑刻的,透露无限着急的划痕,催促着我踏上追寻。
      简单收拾行囊,往标示的方向行去,一路疾行,印记有时凌乱,有时清晰,有时却甚至沾染少许血迹,后来稍稍稳定一些,却始终没有停下。一路打听,才知道原本是数个黑衣人,一波又一波的袭击,到后来剩下一个持双剑的男子紧追不舍,却不似之前一般紧迫。而此时逐渐有风声传出,武夷东岭一战,双双灭门,但那此时不是我该担心的。我沿长江,策马放蹄。
      然而,到长江中游,武汉岳阳一带,情报越来越少,阻碍越来越多,有时还可见一些奇怪的人窥探着,试探着。是那群江湖上几乎可与武夷东岭抗衡的「朔」,他们为何要牵扯这些?我还没有空追究。
      阻挠之下,我险些失去吾友的踪迹,但有时追随风声,有时靠点运气,终于在宜昌,找到倚空的下落。那时,镇民们正在大乱,说是死了外地人。我终于见到了倚空,神色扭曲,却还带着一丝苦笑,双眼不符合脸上痛苦的痕迹,平静的闭着。
      那么久以来,我心中第一次有说不出的酸涩,几乎要远走,告诉自己不过是个恶梦…但是不行。
      倚空,一直笑傲天地的你,一定不希望我如此自暴自弃。下葬什么的,都无所谓,这些纯朴的镇民自然会办妥,但求现在行动无愧于心。我根据镇民的情报,赶去追寻那杀了倚空的人。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没有要报仇,但是至少要水落石出,还有倚空的家人…
      ⊙⊙⊙
      狂风之暗夜,巫山之巅,我终于找到了他,但是…但是…
      「为什么?」僵硬而艰难的声音,仿佛不是出自他的口。幼稚的三个字散乱在暗夜的梦魇,格外可笑。
      「没为什么。」一如以往的清浅笑容,在阴影中晦不可辨,莹亮的剑身刺目。
      为什么…是他?
      那个,如此坚定,以多年的苦练,凭手中之双剑,站上了东岭第一人却依旧保持低调。又是,为了心爱之人,仗剑前行,毅然决然离开师门。
      江湖,一杯酒,一段缘,一句肝胆相照,一首高歌一曲琴,却又,一场怨。能怨谁?我应笑,造化弄人,亦或恨,何时忘却营营?
      我想说些什么,却卡在咽喉,干燥的无法承受刺骨的空气。他,林藤,却依旧神态自若,笑道:「很难接受,对吧?就让我,帮你抉择。」
      他手中的两柄剑一扔,化作光芒飞像一旁,撕裂的气流呼啸,深深插入土壤。同时身形展动,他双掌向我袭来,我没有退路,避无可避,只有一个选择,手松,剑落。在碰触前一刹那,我听到让我心如刀绞的低语:「对不起…」
      四掌相接,恐怖的力道,胸口一阵压迫堵塞的痛楚,我知道他用了全力,而此时我亦已用了全力,奔腾的气息骤然相撞,全身疼痛欲裂。一瞬间,仿佛听到爆裂的声响,却又是耳朵嗡鸣的幻觉。两人皆向后颓然倒下。然而我知道,我依旧是胜了一筹。有些湿冷的地面,在身下将衣服一点一点的濡湿。然而没有力气起身,更没有力气去看那已然气绝的、曾经的挚友。肌肉微微抽搐,骨髓透着难耐的酸疼,心仿佛被揪了起来,艰难的搏动。
      不知何时,风停,云散。仰卧在微霜的地面,连打颤的力量都似已消失,身旁斜插着相伴十数年的长剑。望天的脸庞,正对着的是比霜还刺眼的繁星。曾经多少次,我望着微微闪烁的那些光点,思念与他交心的数位挚友,纵然天冷,心亦暖。现在心却比星光还冷,宛如被冰的利刃,永远冰封。参宿、五车、南河、天狼。应该是寄托情谊的永恒星光,如今成了刺耳的字眼,毫无意义的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倚空…林藤…你们都已去了。去那遥远的国度,奈何桥的彼端。如今剩下我一个人,你们说,我能怎么办?十几年不曾出现过的泪,划过冰冷的脸庞,随即只留下一点僵硬的泪痕。意识渐渐陷入混沌,星光闪烁的更频繁,却也渐渐变暗...
      ⊙⊙⊙
      再次醒来,我还活着?全身冷的几乎没有知觉,却仍盖不过一阵有一阵,强烈而真实的痛楚。
      微白的天光,风却又起,更加冷冽。附近依然幽暗的密林,传出零落衰败的虫鸣。落叶在脸上稍作停留,又随风飞向天际。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浅浅的黄,然后逐渐转蓝,天依旧是亮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觉不太真实。我依旧还是倚着树站了起来,颤抖的葬了林藤。
      葬人,葬剑,以一块小小的木段写下林藤二字。我上山不过花了片刻,下山之路却无比漫长。跌跌撞撞,甚至数度迷茫自己身在何方,终于踉跄的回到宜昌。
      无名墓园内,新安上的墓碑,只刻着日期。我怔怔的站立半晌,直到风,散乱了我的鬓发,唤回我的思绪。
      忍着胸口还未平息的刺痛,用剑,勉强提气刻下两行:「倚青空,乘风万里;归流云,笑醉千江。」那是我们互相开玩笑时,分别为对方写下的,胡乱的对联。
      一剑书过,心中痛楚更甚,却不知是身体,亦或心里。索性坐在墓碑一旁,我低喃着:「倚空,我自认凭手中一泓秋水,足以无愧于天地。但是如今,却保不住朋友的性命,只能为你们刻下最后的遗迹。你说,这样的剑,有什么用?」风略过耳际,仿佛带来了吾友的声音:「去帮我,找到我的妻女吧。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好。」
      ⊙⊙⊙
      踏上归途,才逐渐觉得不对劲。武夷东岭一战,却同时灭门,疑点甚多。朔的态度不明,十分诡异。难道…其中是朔在操作?十分合理。朔想要扩张势力,引发两派相争,渔翁得利。还有,那些杀手,绝对不是东岭门人,那时两派自顾不暇,哪来那么多手下?
      ⊙⊙⊙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朔搞的鬼。」面对岳阳的一干黑衣人,我冷笑着。此时我已完全恢复,自信放手一搏还能逃离。
      「冬梅先生名不虚传。」眼前之人云淡风轻的说。天津四是吧<注1>?我记住了。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坚定的说。
      凭手中一式「裂雪剑」,我冲出重围,夺马而去。一离开朔的势力范围,我沿路警告各处官府朔的野心。其中亦有人猜疑,有人警戒,有人相信,有人不屑。不过,应该多多少少有些效用。甚至在苏州,刚好遇到官府捉拿一批强盗,我顺手擒住了强盗首领,官府自然对我多几分信任。希望我的努力不是白费的。
      怀着有些沉重却又释然的心情,我回到了太湖畔的小镇。王伯一看我回来,高兴的叨叨叙叙说了一堆琐事,我却觉得他有些怪异。终于在快回到他家时,他才坦白,说我的一个朋友在我刚出去时,送来一个婴儿,要托给我照顾。看到那熟悉的笔迹,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翻起浪花。
      ⊙⊙⊙
      「梅风,抱歉给你添麻烦。我误入歧途,却越陷越深。当时东岭故人来找到我,要我帮他们出一口气,却没想到是如此阴谋。朔的人果然如朔一般,暗沉、危险。他们利用两派的不合,放出假消息,引起两方同时出手。我粗心大意,被误导而铸下大错。
      当时他们叫我帮他们把风,趁着武夷人晚宴时刻,潜入回属于东岭的宝物。我不知道,他们要的,居然是武夷谱。想必他们在武夷亦有内应。行进到一半,有人走过来了。是一对夫妻,抱着一女婴。他们暗示我,我便趁那夫妻交谈时,用布包住两石块,打入他们口中,以防他们惊叫。没想到,那冷血的家伙,也就是指使我的人,居然骤然派出杀手,冲向那对无辜的夫妻!
      那女子不会武功,瞬间就被击杀,而男子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果断的逃离。我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神情,痛苦而坚定。我知道,他之所以直接抛下妻女,不仅仅因为他知道妻女已然身亡,更是要活着,给武夷门人一个警告。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女婴还活着,剑锋千钧一发的略过她的身旁。
      我拦下了要落下的剑锋,对那指使者道:『够了。你们欺骗了我。什么拿回门派至宝?你们根本是要窃取武夷的机密吧。 』
      他这时带点威胁的道:『莫忘了你的誓言。这样吧。也行,你去帮我拖住那逃跑的家伙。 』誓言,我的确说过。也罢,就这么办吧。
      『那好,给我一剂迷药。我会抓住他。但是这女婴,归我了。 』
      『可以。 』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照顾这女婴一段时间,我会找到逃跑那人,将他带回来。他想杀我也好,不愿意原谅也罢。这女孩,我不想让他没有父亲。
      对了。这女孩的父亲,叫叶倚空,字归云。
      林藤」
      ⊙⊙⊙
      好。那我便照顾着这孩子吧。这个江湖,我也玩够了。这些纷争,我也倦了。
      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注1:
      天津四,天鹅座的头部。岳阳分舵前任领导者。

      附带:裂雪剑是崩云棍前身。

      稍微解释一下,为何林藤和苏梅风会各自尽全力?其实是林藤知道他自己错了,但是为了妻女他还不想以死来抛下所有责任,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被「朔」盯上。最后他决定放手一搏,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苏梅风的对手,心情复杂的状况下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另外,苏梅风也绝不可能平白让林藤杀死,所以也用了全力。两人的心情其实都是十分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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