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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深夜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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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夜晚,月白风清,院子里玉兰花披上了一层柔光,微凉的空气中混着些许玉兰的清香。
此刻,苏苒正躺在醉山枝的雕花大床上,芽黄色的纱帐挽了一层有一层,帐内挂着着她新制的冷水香熏,可惜静气凝神的香味却没有给床上的人带来丝毫睡意。
崇原君一向深居简出,为何会出现在扶风渡?这里过了栎水河,便是南国。崇原君主战事,难道大朝与南国会兵戎相见……
思绪到了这里,便蔓延开来,生出许多忧虑,越发搅得苏苒不得安眠。
已是被关禁闭的第三天了,不知霜影还要关自己到几时,难不成余生就真的在这间小黑屋里度过了?想到这里,苏苒重重地叹了口气。
正在感叹命运之时,啪地一声,房门被狠狠踹开,苏苒瞬时从床上惊坐起,透过纱幔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
“深夜闯入,绝非善类。”想到这里苏苒不由地拽紧了手中的小盒子。
盒子中的芒草毒是神农记载的五毒之一,呈粉末状,凡皮肤沾染之处如百蚁侵蚀、奇痒无比,触之却又如钻心之痛。若无解药,七天之内将全身溃烂而死。
可是还未等来人走近,另一道白色身影便拔剑出现在闯入者身后。
只见那白影翩跹在一团黑色中,却招招凌厉、直逼要害。霎时间三人持剑相抵、电光石火,院子里的玉兰花被剑风冲地七零八落,不一会便铺满了整个院子。
苏苒对武功知之甚少,待她看出来这场比试的道道来,霜影已经实打实地落了下风。
霜影的功力本就属于上乘,想不到这两个黑衣人竟能在她那儿讨得便宜,也不知谁舍得这样的花血对付自己。
见霜影逐渐支撑不住,听秋阁中也无其他帮手,眼下苏苒觉得也只能靠自己了。
苏苒瞅准时机,拼了一身力气将芒草毒撒向其中一个黑衣人。可惜运气有些差,被黑衣人躲开了。
“哈哈——芒草毒!”黑衣人大笑一声。
苏苒觉得幕后黑手可能也没有花太多的钱,因为这个黑衣人的脑子不大灵光,都给他下了这样的剧毒,怎么还笑得如此欢脱。
偏在她疑惑的瞬间,刚才的黑衣人反锁住她的手臂,随即携了她一路狂奔,撇下打斗中的霜影和另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高大,约莫高出苏苒一个头,她被这样的人拽着狂奔,脚尖几乎着不了地,迎面而来的风如同洪水一般钻入她的五官,拍地她七荤八素。
耳边飘忽着黑衣人的声音:“小妮子,你果然善使毒,找对人了。”
咦,这声音好生熟悉……苏苒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着这声音的主人,最终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听秋阁中的黑壮士。
难道幕后黑手竟然是崇原君?!从前真是高估了崇原君的度量,如今竟然背地来寻仇,太让令人失望了。
等一下,黑壮士说“使毒”、“找她”,难道崇原君看上了自己使毒的本事,让她去毒害什么人?
苏苒的脑子转地飞快,却也不敌这四面而来的狂风,渐渐地,渐渐地,在狂风地吹打下失去了意识。
“苏苒,醒醒!”
迷糊中,苏苒听到一个女声一直在唤她,越来越响,后来甚至都带了哭腔。
她一向心软,也一向自诩怜香惜玉,这样楚楚可怜地求自己醒来,她便应了。
可是那眼皮似有千斤沉,试了好几次,好像是醒了又好像没醒。
苏苒在那女声的引导下,感受到一丝强光,慢慢地,霜影梨花带雨的脸庞映入眼帘。
“你哭起来比平时要好看,至少现在有表情。”
霜影被她这句话一堵,顿觉又好气又好笑,刚才的焦急一扫而光。
“啊——你怎么受伤了?对了,你怎么在这儿?”苏苒刚转醒,一时觉得搞不清状况,“我记得当时你被另外一个黑衣人绊住了啊!”
还未等霜影开口,她又说道:“还是先帮你处理伤口吧。”说罢,便起身掏出随身的小包药和纱布。
“苏苒,你可知这里是军营?”
“军营?崇原君所驻扎的军营?”苏苒刷地抬起头,环顾四周,果然是营帐的模样,忽而思绪一转,“难道大朝真的要挥师南国!”
“是不是要打南国我不知道,不过这里确是崇原君的军营。之前我见你被掳走,便也脱身追了去。后来就追到军营,见到了听秋阁里的那些人,他们说你被风吹晕了,让我照看着你。看那些人的样子,倒是对你很恭敬,并不像要寻仇。不过,你刚刚可真是被吹晕了?”
苏苒专注地包扎伤口,听霜影此番话,顿感自己太弱不禁风,不好意思地道:“好像是被风吹得头昏脑涨,额,不要拘泥于这些琐碎……不过掳走我的黑壮士说我擅长用毒,找对人了。我猜,他们大概是想让我去下毒……其实,也有可能要我去解毒,毕竟扶水渡偏远,也没什么正经大夫。”
另一间帐篷中,开阳正愁眉不展地看着中毒的崇原君。
殿下的毒来势汹汹,连军医都束手无策,是否该让那女子一试?
驻兵在这山坳之中本属机密,如今那两位女子得知……
殿下近来颇为关注万海商会,她们究竟和万海商会有何关系,万一处置不当……
“开阳大人。”孟槐拱手作揖。开阳示意他在去帐口回话,勿要扰了崇原君。
“若是你一人,从这里逃出去的把握有几成?”苏苒端详着自己包扎伤口,很是满意。
“我答应过少主,定会护你周全。”霜影恢复了昔日清冷的模样,只是提到少主二字时稍稍顿住。
“今日交手的两人武功都不在你之下,更何况你现在又有伤在身。如今只有你先行离开,联络上商会的人,我才有机会脱身。况且,你也说了他们不像是找我寻仇,想必一时半会不会加害于我。”
苏苒说这番话时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怕霜影迟疑,又补充道:“渊少不是要你护我周全的吗?你要是执意留下,只有和我一起任人宰割的份儿,那才是逆了渊少的命令。待会我想办法引开守卫,你趁机会逃走。”
霜影犹犹豫豫地点了头。
看着这付犹豫模样,苏苒又补了一句:“其实,你对渊少的心思应该让他知道。”
“什……什么心事,我只是一心报答少主的恩情而已。”霜影低头磕磕巴巴地答道。
苏苒笑笑,不再说话。
霜影心思单纯,三两句就糊弄过了,但是她盘算事情不会简单。且不论万海商会究竟舍不舍得为自己冒犯崇原君,就是现在通知韩九渊,至少需要三日,再加上商议部署的时间,恐怕自己早已遭遇不测了。
军营之中,女子断然是留不得的,霜影还是尽早离开的好。当然,身上芒草毒的份量也足够让自己故去。
忽然,霜影做了一个示意不要说话的手势。
紧接着,门口脚步声逼近,一行人走进帐内。
走在前头那人就是那日拔剑相向的开阳大人,神色严肃,眉宇间似乎还带着点愁。
这位面色凝重的大人朝苏苒深深作了一揖,说道:“今日冒昧请姑娘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听秋阁中,开阳亲眼所见姑娘用舒心散晕倒林烁。又听孟槐禀报,在危急关头,姑娘用了芒草毒,可以见姑娘是精通药理之人,遂恳请姑娘撇开当日误会,救治一人。”
开阳一番话讲得直白,至于所救何人,如果这些话确然可信,苏苒心里也猜得七七八八。
开阳言语中提及禀报一词,而且那日听秋阁中他居于右手首席,君子座席向来以右为尊,如果没猜错,这位开阳大人在军中地位应该仅次于崇原君。
能劳驾这样有份量的开阳大人,想来中毒之人必是崇原君无疑了。
为今之计,不管真假,只能顺着开阳的话,让他引自己去诊治,好让霜影有机会逃脱。
苏苒一边悄悄扯了霜影的袖子,示意她趁机行事,一边答道:“诚然我是略知一些药理,善心善行也是药祖神农的训诫,但我年纪尚轻、诊治病患的经历尚少,你说的那人,我能不能救得了,需待我诊断之后才可答复你。”
开阳眼中陡然有神,朝着苏苒又作一揖:“姑娘深明大义,开阳感激不尽,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