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hifumi

3、第 3 章

　　那天卢飞报完自己的名字，很顺手地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扔给于一诺。也许是因为男人的笑容的关系，也许是还没从之前的紧绷情绪中缓和过来，也许是男人的举动实在太过自然，于一诺根本就来不及犹豫便稀里糊涂接了过来，收下之后才忍不住暗暗后悔。那天的经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自己当时的反应和踌躇却让于一诺汗颜不已，那张名片就像这次事件的耻辱印，被于一诺的汗水浸湿，紧紧贴在手心里。即便回到家后就立刻把名片塞进了抽屉，名片粘在手心里的感觉还是残留了很久很久。
　　接下来的好几天，每当于一诺空闲下来，那天的回忆就会悄无声息地钻出来，久久萦绕不去。而每次想起，那种左右为难的尴尬感就上升一个等级。
　　如果可能的话，真想把那天的记忆和那个男人一起完全抹杀掉。
　　之后半个月风平浪静得有些无聊。于一诺每天都在各个小区之间奔波，向各色人等推销那些怎么看都普通得不行的“高级”保鲜盒。有意无意地想要避开卢飞的小区，于一诺总是尽可能往离家远些的地方跑，晚上回到家往往已经6、7点，脑袋一沾上床就没了知觉，根本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偶尔空下来，脑子也满是对疲劳的一天的抱怨和牢骚。日子虽然过得很充实，但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简单重复实在让人有些无法忍受。于一诺开始后悔自己接这个兼职的决定，但又碍于自己早前的豪言壮语实在厚不起脸皮打退堂鼓。光是想象叔叔可能有的表情，于一诺就有了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的心思。
　　于一诺的叔叔于壬生在于家兄弟中排行老四，年纪最小，和于家老大也就是于一诺的父亲整整差了18岁，兄弟两人走出门看起来和一般人家的父子没多大区别。因为是家中的幺子，于壬生的性格很有些无法无天。在于壬生眼里，只比自己小12岁的于一诺更像是兄弟而不是侄子，因而在于一诺面前从来没有谦让的意思，以至于小时候的于一诺每次提到这个叔叔，脑子里就冒出此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肆无忌惮大笑的情景。
　　仔细想来，于壬生的存在也算是于一诺童年时期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从小到大，于一诺一直都是于壬生最好的恶作剧对象。直至今天，每次和于壬生说话，于一诺总要稍微动下脑子才敢开口，免得事后落下话柄被于壬生到处传播——尽管还是时常被他激得口不择言，比如这次兼职就是。
　　当初于一诺只想在网上随便挂个简历，然后只管翘起二郎腿坐在电脑前投简历等结果。大概是在电脑前趴太久了，看在信奉“路是靠两条腿走出来”的老爸眼里，这样的行径分明就是在浪费人生，于是一脚把他踢到了“很有门路”的于壬生那里。
　　久违的叔侄相见虽然不至于发展到两眼泪汪汪的地步，32岁的于壬生除了开门时那一句“来了”后就再没说过话，于一诺还没进屋，他就慌慌张张地冲回了电脑桌前，盘起腿整个人陷在电脑椅里直愣愣地盯着屏幕上一堆花花绿绿的符号久久没有回头。见于壬生没空搭理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的于一诺自说自话地灌下了客厅里半瓶已经没了气的可乐，跑进卧室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PSP，自顾自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个不停。
　　整整一个小时后，于壬生才想起侄子的存在，将趴在床上已经开始打瞌睡的于一诺拉回了客厅。
　　得知于一诺要找兼职，眼皮浮肿的于壬生扭起嘴角阴阳怪气地一笑，从电脑桌前的一堆纸里翻出了一张纸扔给了于一诺。
　　看到纸上大大的“推销”两个字，于一诺顿时头痛起来。
　　“这个适合你。”于壬生眨巴眨巴眼，“你小时候不是很想做推销员么。”
　　于一诺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当年那部破A片该不是这家伙和自己一起看的吧？
　　“是吗？我不记得了。我小时候还想过做科学家呢。”
　　于一诺轻描淡写地忽略对方话中可能的含义，于壬生却死咬住小侄子的灰暗历史不放。
　　“推销很好玩的，挨家挨户敲门，早晚有一天能遇到个美人……”
　　“太麻烦了，现在天这么热还跑出去不是找死么。”
　　“做不来可以学，年纪轻轻怕麻烦怎么干大事？拿破仑当年要是怕麻烦他还能当皇帝吗？秦始皇要是怕麻烦中国能统一吗？刘备要是怕麻烦，能请到诸葛亮吗？你以为你是姜太公啊？坐下来钓钓毛毛鱼就有人来请你当宰相？姜太公要是怕麻烦，还能有封神演义吗？”
　　“我不是说……”
　　“这个推销要是做得好，抽成不算，还给加奖金，到时候公司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你的肖像和光辉业绩——兼职人员某某某，暑假期间营业额破历史新高，大家都来向他学习。本来就是因为其他人都怕麻烦，不肯做，对方才肯花大价钱雇牛人。现在你也怕麻烦，那就没办法了。奖金没有，抽成没有，大字报也上不了。你爸到时候问起来，我儿子要做兼职，你怎么不给他介绍啊？你千万别说是我不给你机会，全都是因为你怕麻烦。怕！麻！烦！啧啧啧，奖金没了抽成没了，本来讲不定能遇到几个美女，现在也都泡汤了……”
　　“喂……”
　　“钱也算了，原本做了这个，你还能在学年总评上写一笔‘暑假期间做推销，成为公司光荣推销员，辉煌得一塌糊涂’，现在是不行了，你最多就写个‘暑假期间怕麻烦，好吃懒做，啥都没干。零花钱大美女光辉业绩丰富经验都是零蛋。’以后找工作，老板问你有没有工作经验，都干过什么，你也不用多想，直接说‘怕麻烦，什么都没干过’。看有谁要你！到时候你别来找我，我是神通广大，但是不喜欢丢人。年底的时候妈问起来，壬生啊，一诺怎么还没工作呢。我不像你，我不怕麻烦，到时候可是要照实说的，你别怪我嘴下无情。亲情在正义面前，就是那泡影啊……”
　　“别说了……我做不就行了么。”
　　“不想接就别接，反正也没人强迫你。你现在说肯做也是一时冲动，干不了大事。免得到时候你爸又要问了，为啥别的推销员钱100、100拿，我儿子的工钱都是1块1块的。没办法啊，被强迫着做的，不肯好好干，当然拿不到大钱。那时候你要是怪我逼你上梁山，结果钱拿不到，还浪费了时间和青春，要我赔你，我该怎么办？反正我是没有青春了，最多给你一条命吧。一家人之间闹得不开心，年底妈又要问了，壬生啊，你身上怎么那么多条血口子……”
　　“我说，我接。而且绝对保证业绩高不可攀，你总满意了吧！”
　　于壬生终于住了嘴，冲着侄子眨眨眼，转身从纸堆里又翻出一张纸，扔给于一诺。
　　“签吧，你的卖身契。”
　　这么着，于一诺终于还是进了狼窝。

　　终于更新了……OT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