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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 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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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客厅没有开灯,安七里蜷起两条腿窝在沙发上干睁着眼,合一下闭一下,愣是酝酿不出半点睡意。她不想动,哪怕胃内隐隐酸涩她也不愿去拿桌上的水果果腹。夜色渐深两眼就像失了明,她歪着脑袋用拳头撑住下颚,样子像是被抽掉了魂魄的躯体处在茫茫然的静止中。
撇开她极轻的呼吸,屋里能很清晰地听见秒针在转动,细微而又不间断的声音预示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期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不得而知,她浸在黑暗中慢慢的开始分不清自己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是睡还是在发呆,待某一刻头顶的白炽灯亮起来时她感到双眼酸涩难受不断流泪,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没有入睡。
“啊啦,你怎么不上去睡觉?坐这里干嘛?”刚从公司回来的结城理惠一手把伞伸到门外抖掉上面的积雪,一手捋起垂下来的头发满脸不解地瞅着自家侄女。
“你看看都已经凌晨三四点了,你怎么坐这儿那么久灯也不开!?”
安七里还在不停地流着生理泪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哑着嗓子解释:“……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该回房间躺床上去啊!大冬天的客厅多冷啊!还有你怎么都不开灯?大半夜的怪吓人……”结城理惠换好鞋进来,脱下厚厚的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干嘛了一直揉眼睛?还那么红?”
“不……知道……”
“睡不着又是怎么回事?生病了?以前也有这样么?啊?”
安七里一个劲地摇头,觉得眼睛越来越痛。
“好了好了别揉了!”
结城理惠坐到她身边制止她的动作顺便抬起一只手覆上了她湿润的双眼。
“把眼睛闭上,是我突然开灯把你刺激到了吧。”
安七里慢慢放下手,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回答道:“可能是。”
结城理惠当下叹了口气。
“怎么了啊?学校出什么事了?”
“小姨。”
“嗯?”
“我昨天见到我哥了。”
“你哥……你是说七弦?你见到他了?”结城理惠的口气透出部分不可思议的意味。
“嗯,在医院。”
“哦……啊?医院?你哥他病了?严不严重?有没有看病的钱啊需不需要我出点?”
安七里在她的手下微微晃了晃脑袋。
“比起这个,小姨,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不知是不是女人所谓的第六感在作祟,结城理惠隐隐觉得对方的问题会让自己很难加以回复。
“我跟安七弦,是不是亲兄妹。”
问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安七里闪开了女人安抚着她的手,用通红的、还不能完全睁开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同女人对视——那是建立在信任基础上的直捣人内心的视线——结城理惠喉咙一紧。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考完试开始怀疑人生了?”女人咧开嘴角试图通过打趣的方式化解僵局。
“我需要知道真相。”
安七里面不改色地开口。
结城理惠心下预料到自己瞒不住了,也许在昨天安七里就被告知了真相,也许那个告诉她的人就是安七弦。
姐姐这下要麻烦了。
结城理惠抿着唇想起远在大阪出差的结城爱花,在她的记忆中那是一个从小到大都固执得不得了的姐姐。
“好吧,其实你们并不是……但是……”
安七里倏地起身去拿桌上的纸巾接着朝楼梯走去,看上去仿佛她就是要亲耳听到这个答复然后才能做些什么似的。
“诶诶?”结城理惠不太能理解她的举动而发出一连串疑问,“等等,七里你先听我说……”
“小姨,等天一亮我就回东京。”
“啊?为什么?你妈可能还在出差呢!”
“我想回去。”
安七里在楼梯口的转角处回过头来神情疲倦地看着她。
“我想回去,不用太久的。”
“可是……”
“拜托了。”
安七里冲她鞠了一躬然后上楼去收拾东□□留结城理惠一人在原地干瞪眼紧接着又是一阵长叹。
“算了,不拦你。”
女人一边摇着头一边从包里拿出几张现金搁在桌上,那是足够坐新干线往返两地的钱。
>>>
彻夜未眠,安七里就这么顶着一对黑眼圈头重脚轻地从公车上下来,对面的京都车站从开走的车子后面露出来,穿梭其间的人流已不算少。
她挎上小包,想起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几个月前的事,那个时候头脑发热只顾着担心输掉比赛的赤司征十郎会怎样怎样,完全不看多少点就直接从家里跑出来了,简直无视了这块区域不怎么太平的治安。
走过马路来到大门,安七里一边摸着口袋的钱一边不经意地瞄了眼右方,之前还没修缮好的道路已经变得宽敞而又设备齐全,她的眼前突然闪过那晚站在这条路最深处的赤司征十郎转向黑咕隆咚的另一条路时流露寂寞的侧脸,她于是回想起那人说过,他的母亲已不在人世。
「你妈是个小三,她毁了我妈的幸福。」
安七弦冷漠的话语接踵而至让她觉得一阵难过,尽管她依然不愿相信那就是事实。低头敛了敛情绪,她进去里面排队买票,大清早的人还不多所以过程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她把买到的票塞进包里仰面朝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完了以后却觉得更困,两眼匍匐着黑影好像随时会一头昏死过去。
果然通宵不困这种事是需要锻炼的。
安七里弯着腰撑住膝盖,抬头四顾想找个空位置坐会儿,哪知她要坐的车次立马就有广播嚷嚷着准备发车了,她只好买了罐咖啡然后飞奔去大厅的另一侧地过站检票最后等车开到铁轨,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安七里揉着眼睛想着待在医院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已经起床,垂手,很久以前枕着那个人的大腿午睡的记忆涌入脑海——极度困倦之中她痛并快乐着地追逐起了过去,脚步不稳地后退,什么东西都好她想靠在上面入睡。
“怎么了。”
有个声音离她很近,同时她感到有一只手从背后扶住了她的肩。歪了歪头,额角蹭到了衣服上毛绒绒的布料,她眯着眼抬起头来,扫过完美的下颚线和刀片一样的薄唇,她看见上面那一片低垂着俯视她的赤色。
啊,是赤司。
正好,我认识……
安七里的意识混沌着压根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外人眼中被另一个人搂在了怀里,当然另一个人也全然不知自己下意识的动作究竟有多亲昵,而后来之所以他会醒悟完全是因为安七里径直靠在他身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唔……一下就好……”
赤司征十郎皱着眉显然是没料到遇到她还会有这种神展开,本来今天是黑子的生日说好要回东京聚聚,不曾想会在这里遇见她偏偏站着还摇摇晃晃的……他本能地去摸她的额头发现并不烫,在注意到安七里眼部周围的阴影之后他大概猜出来她这般状态是怎么回事。抽掉她用两根手指夹着的车票一看位置竟然毗邻,他闻着她头发洗发水的味道,微微勾起了嘴角。
今天真是个不错的日子。
上车,赤司把两个人的位置调换了改成她坐里面自己坐外面,让她坐好之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零五分,到达东京应该是九点以后的事。他合上手机坐到安七里旁边的位置,侧目看着她脸贴玻璃窗上毫不自觉那上面的冰凉睡得迷迷糊糊,他伸长手臂轻轻将她的脑袋勾过来枕在自己肩上,不过片刻安七里就舒服地往他衣服上蹭,甚至还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当抱枕似的紧紧搂着不松手。
“……”
赤司征十郎沉默地稍稍别过了头,面上静入止水,内心实则是因为消受不起这个人的得寸进尺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深呼吸定了定神,保持右边的胳膊不动,另一只手取下挎包的带子顺带从里面拿出耳机线和MP3,他没去列表里挑歌,随手一摁播放键便是一首钢琴曲。
窗外的景物开始倒退,车厢内陆陆续续响起交谈的声音。他倒不怎么介意前面频频回头的小学生,只不轻不重地给了一个眼神对方就给吓回去了……过后又转过来看。
八成是给误会了吧。
他轻微地咋舌,垂下视线盯着睡着的人看了老半天,晃神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女孩的嘴角吃进了一缕发丝。他面不改色地眨了下眼,身体低下来凑过去,左手掠过她的鼻尖将那几根不安分的头发撩到她耳后,却并没有立马收回手。
好近。
只要愿意,赤司征十郎能够数清她有多少根睫毛。
耳畔传来她均匀的呼吸。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伸出去的手慢慢转向她的脸,却在距离只有几公分的时候选择收了回去。
「是你的总是你的,慌什么。」
所以既然她还在我身边,就不用慌了。
所以,顺其自然吧。
不急。
总有那么一天,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触碰你。
他侧过身如回想着黛千寻的话时,耳机里传出一阵模糊的歌声,有吉他的弦音穿插其间,他想起来那是很久以前自己隔着一堵墙录下来的,尽管安七里唱得并不算悦耳,但他后来还是把它放进了MP3里,跟其他的知名音乐排在了同一个列表里面。
也不知为何,跳到这首歌的时候他从没有转下一首的想法。
奇怪,明明又不是很耐听。
他扯了扯嘴角,轻微的弧度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无奈。
——很奇怪,但却又会感到有点开心。
他合上眼假寐,下巴轻轻蹭上女孩头顶软软的黑发,任凭所有感触在一首歌的时间里被无限拉长,拉长……
那就是了,他所喜欢的喜欢。
>>>
“如果这个世界彻底翻转。”
“太阳围绕地球,陆地包围海洋,风吹向大气层,碎石腾起变成流星飞出太空,昼夜颠倒黑是白白是黑。”
“人的脚可以碾过汽车,在水里也能呼吸空气,王子迎娶灰姑娘的姐姐,科比①跟乔丹②活跃在相同的年代,然后我的灵魂注视着你穿膛而过。”
一身蓝白条纹服的安七弦站在医院顶层的楼梯口,转过头满脸鄙夷地想吐槽温翰臻念的是哪门子非主流段子。
“你是不是会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碰巧对方在这个时候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一瞬不瞬地望向他的同时一字一句地说出惹人浮想联翩的话语。
两两相望,世界在那一刻安静了。
安七弦愣了好一会儿才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出声:“什么意思……”
温翰臻莞尔一笑露出左边的一点虎牙,只见他长腿一抬越过台阶,在矮自己半个头的青年跟前他伸手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道:“刚刚念的是结尾的最后一句,怎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原来那也是非主流。
“老实说,其实不怎么样。”
安七弦紧张的心情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其实是被吓到了,因为温翰臻刚刚那副表情是……怎么说呢,他让他完全没办法把那句话当成玩笑调侃,如果换成是女生估计就该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了吧。
思及此他摸了下自己的脸,嗯,不烫。
“你刚刚的样子要是被别的女生看到她们该尖叫了。”
“是吗~~我告白很帅?”
“帅,女生应该觉得帅爆了。”
“嘿~那你会心动?”
安七弦选择给他一副嫌弃的表情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不曾想温翰臻竟低下头凑近他,眼神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不得不承认,温翰臻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特别是近距离看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他眼睛里有星星的错觉。
“呐,会心动吗?”
闻言,安七弦如梦初醒般猛地扭过头去。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女生。”
他说完就走到铁门那去拉门栓,藕白的胳膊从衣袖里露出一截,消瘦而又近乎透明。温翰臻在后面旁观,见他迟迟没有弄开就直接走前去握住他的手一使劲,铁门吱呀一声被风从外面吹开。
“看看,叫你不吃饭,连门都拉不开。”
安七弦略无奈地浅笑:“这个真不是我的错。”明明就是他的细胞太不争气。
“……”温翰臻这次没有说话,手也没有松开,安七弦试了几次想抽回手但均以失败告终,他觉得有些奇怪,皱起眉头看向突然保持沉默的某人结果却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
“怎么了,一脸苦大仇深……我欠你钱啊?”
温翰臻蓦地笑笑,换了只手扣住青年的手腕,太过清晰地骨感让他不由得蹙起了眉。
“走吧。”
他被他带着跨入了天台,致郁系的灰白色彩顿时盈满了两个人的视野。
“拉我干什么,我自己会走的……”安七弦不肯依着他摇晃起了胳膊,温翰臻没怎么用力任由手心一空,回身冲那人摊开双手道:“啧啧,这里这么冷你干嘛要上来。”
安七弦搓着手缩了缩脖子,慢吞吞地从他身边经过:“也不是很冷。”
“等发烧了你就知道错了。”
“就算不冷我也会发烧的。”
温翰臻一时无言以对,因为事实确实如此,他身上的病时不时就会叫他的体温飙升到四十,也就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会整天吃不下饭,瘦得让人心疼。
安七弦背对着他站到围栏边上,两手抓着栏杆不知在看什么地方。温翰臻走过去替他把大衣的兜帽戴上,过后自己也把帽子戴起来,整张脸躲在毛绒绒的布料下面勉强抵御严寒的侵袭。
“别告诉我你上来就是看风景的。”
“不然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
安七弦好笑地看着他,不出意外的接受到一个巨大的白眼。
“我当时问你的时候你又说没为什么!”
“哦,我故意的。”
“……”
安七弦此刻没有注意到身边那有点点责备又有点庆幸的视线,当然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会知道对方在责备什么又在庆幸什么。
“NE,安七里那件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两个人安静地杵在那不动,许久之后安七弦突然轻轻发问。温翰臻转而望向他发白的侧脸,眨巴着眼睛愣是没给答复。
“好吧。”
安七弦兀自勾起嘴角仿佛是在自嘲。
“就算你觉得我错了,我也不后悔。”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不愿意跟她说那些事的么。”
其实关于这件事温翰臻也一直很想问问他,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不是那个人自己愿意说出来,他无论问多少遍都得不到答案。
安七弦把身体转过来背靠围栏,这时一阵大风刮过来让他几乎睁不开眼,抬手遮挡的片刻他感到风忽然消失了,抬头,原来温翰臻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跟前。
“说说看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七弦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眉宇间流露出的无可厚非让看着他的人感到惊讶。
“做好人太累了。”
“……”
“坏这么一点点也没什么吧,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给我闭嘴。”
安七弦也不在乎温翰臻是第一次这么凶的跟自己说话,收敛了一贯携带的微笑,他面无表情的状态冷漠且尖锐,夹杂着恨意的目光偶尔会从那双精致的绿眸里折射出来,宛若一块玉石出现了裂痕。
“我没有觉得你做错,什么事都一个人扛本来就不公平,这跟你做不做坏人没关系的吧?还有你以后不、准、再说那种丧气话!欠我那么多医药费没还还敢去死?!小心我把你吉他卖了!”
“卖啊,反正我也不会弹了。”
“你这家伙!!!”温翰臻龇着牙伸手去狂揉他的头发弄得跟个鸟窝似的也不肯停手,“你这样子弄得我很不爽啊!!!!!”
“我不帮你保密了!明天我就把你妹妹找来配骨髓!给我等着!”
“……别傻了,没用的。”
“哈?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医生会没想到这个么?没用的,我的血型遗传了我妈妈,安七里跟我配不上。”
温翰臻不禁错愕:“……那你爸呢,叫他来肯定……”
安七弦仰起头目光清冷:“那个人不会来的。”
“怎么会,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他起码还是你爸……”
“我没他那样的父亲。”
温翰臻愣住,垂下手来面露迷茫。
“……那天你也是这么跟安七里说的……”
“对。”
头部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安七弦反手扶住背后的栏杆勉强站立,两腿开始轻轻颤抖。
“……”
温翰臻如今意识到,如果安七弦不生这场大病,他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人心里藏着一个黑洞。
“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为什么以前你不这么说?”
安七弦发觉眼前开始冒黑影,他弯下腰试图缓解这份痛苦,脑海中却接连闪过很久以前的画面——茶园,茶叶,茶香,采茶女和她哼的小曲儿,还有午后暧昧不清的暖阳,抚过额头的一双长着薄茧的手,转瞬间便纷至沓来将他的所有感官包围。
——胸口莫名沉痛。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不重要……”
“以前总是希望我妹妹能过得好……她比我幸运……她有个很优秀的母亲……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怎样无所谓……反正最不幸的事我都已经经历过了……人生早就不完美了……”
“后来我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原本就有记得的一些场景,我现在很明白那些事为什么会发生。”
“我觉得自己很蠢……竟然想过跟她们做一家人……”
“明明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些事……”
那些数不清的深夜里,母亲孤身一人在阳台抽泣的背影。
“小心!”
安七弦的身体毫无征兆地突然向前扑去,温翰臻想也没想立马张开双臂将他接住。
“……我没办法原谅……”
温翰臻在慌乱中听到安七弦意识混乱地低吟,低下头,只见对方虚弱地睁着两眼,一只手用力揪住了他胸前布料,嘴唇翕动着似是还有话想说。
“别说了,我背你下去。”
“凭什么啊……”
安七弦的声音忽地沙哑了下来。
“那个人凭什么要牺牲掉我妈的幸福……去成全他自己?凭什么……”
“够了不要再说了。”温翰臻皱起眉拉上他一条胳膊想扶他起来,岂料安七弦竟顺势把脸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口,苍白无力的十指紧紧抓住他的大衣,浑身颤抖着好似有股凶猛的力量即将从身体里爆发——
“我妈是自己上吊的……”
“那个人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他怎么可以那么过分……”
染上哭腔的话语仿佛一把匕首捅破温翰臻的心脏,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凭本能抬起胳膊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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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别人的男朋友啊!”
“呜哇!好想要!还是红头发的耶!”
“我也是!!!一大早出来玩还能在路上补补眠~”
“没得用的!指不定明天就分了呢……”
走到车站门口的赤司征十郎假装不经意地回头,身后一干国中女生集体闭上了嘴。别误会他真的只是很随意地看了她们一眼而已没有任何恶意,那些人也不过是忙着为他那张高颜值的脸和随身携带的强大气场在心里发狂,从而丧失掉反应能力罢了。
其实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头,可当听见几个女生那样形容他和安七里的关系的时候……他莫名就是很想瞧瞧走在后面的几位究竟是何方神圣,结果没有令他感到吃惊,顶多也就几个八卦的小女生而已。
男生面不改色地把头转过去,胳膊用力掂了掂背上睡着的某人,停了停发觉对方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他轻叹一声脸上却没有露出嫌弃的神情,兀自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后他决定先去附近的公交站落脚。
然而不等他经过左转后遇到的第一个路牌,很轻的一声呜咽毫无征兆地传入他耳中。
“醒了?”他稍感意外。
“唔……嗯?”
原先趴在赤司后背上的人蓦地直起身来东张西望满脸惊恐。
“已经到东京了,怎么,你要下来么?”
他察觉到女生的动静,下意识以为对方要下地便半蹲下身体打算放她下来,不料脖子突然给人勒紧。
“别、别动。”
安七里略微发抖的声线令赤司不解。
“身体不舒服?”
“没事……”
安七里揪着他的大衣把脸埋在上面,一阵阵急促的呼吸让她像是刚从一场灾难中脱身而出一般显得余魂未定。
赤司见状没有说话,而是放慢步伐背着她继续前行。
“……”
短短数十米的路程谁都没有再开口,唯一能暗示他的只有女生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他试着侧过头去看,却只见到她披散着的黑发,无法更多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他下意识想开口说什么,张开嘴以后又没了声音,原来他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你坐公车吗?”
“……”
赤司与广告牌上明眸皓齿的女星对上视线,走前去停在了站台的长椅跟前。
“坐几号车?”他撇过头来下巴挨近女生的额头。
“……”
“嗯?”
“……”
“说话,安七里。”
“忘了……”
安七里低低地吐出两个字,露出两只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向赤司征十郎。
“赤司……”她开口叫他。
“什么事。”
赤司转身蹲下来将她放到长椅上,然后转过脸认真地瞅着她,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她的状态很不好,不仅脸色苍白神情还特别迷惘。
“我……我还活着?”安七里说完这么一句话就使劲揪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好痛!”
“你当然活着。”赤司握住她还在用力地手将其扯开,“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做噩梦了吗?”
闻言她好似触碰到了电流般迅疾扣住他的手腕,用一种被人戳中了要害的复杂眼神望着他说:“我梦到自己从楼上掉下去了……”
赤司把眉毛一挑,收回手在女生跟前单膝跪地,微仰起头眼睛扫过她泛白的嘴唇而后打住:“所以你被吓到了?”说完他迎上她流露不安的双眼,不出所料地看到她轻轻点头。
下一瞬安七里感到额头生疼。
“真的是,我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赤司带着点责备又明显松了口气的口吻让安七里又惊又疑惑,她捂住被攻击的地方一脸的“你竟然弹我额头”,接着用夹杂了愠意的口气说:“那种感觉很逼真的好不好!你不懂就算了还不安慰我!”她说完就松开他的手腕不料又给他反扣住,几次挣扎无果后她气馁地看向他:“干什么!又不说话……”
赤司起初先是一惊,条件反射抓住她的手腕后他便浅笑不语直到女生消停下来才开口:“想我安慰你,是么。”
此话一出安七里算是明白自己刚刚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一时间宭得她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世不爬出来。
“其、其实不是……”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理直气壮,安七里忙别过头去连连摆手,“你理解错了!我……我就是……额,你干脆当我没说过!”
……简直丢死人了。
我到底是怎么说出那种话的啊!?
安七里此刻脸朝向另一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抱歉,安慰你是其次的事。”
“……”她听着默默睁大了双眼。
“你刚才那副样子害我以为你又跟之前一样那里痛……”赤司说到这为了缓解尴尬佯装咳嗽,“结果你却跟我说是因为做了噩梦,老实说我有一点觉得我被你骗了。”
“…………所以你刚才……?”安七里慢慢转过头明显吃了一惊。
“嗯——”赤司拉长音节坐到她旁边,两个手指贴上她额角的发际,“惩罚你。”
“就因为我让你担心了?!”
“对啊。”男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她。
安七里半晌没说一句话,因为接下来赤司征十郎的手覆上了她的头顶,缓缓磨蹭着像安抚一个乖小孩似的耐心而又温柔。
“梦都是假的,你现在不好好的在这么。”
“唔……”
安七里陡然间感到心脏要跳出嗓子眼了,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她觉得今天的赤司征十郎……不,是最近以来的赤司征十郎跟以前越来越不一样,即便冬季杯败北促使他第一人格回归,这中间还是有什么,不然就算是以前的赤司征十郎也不该这么分分钟让她心跳加速啊!
“赤司……”
“嗯?”
“你好奇怪。”
“哪有。”
“哪、都、有!”
安七里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同时把脑袋一歪躲开他的手:“别跟对待一个三岁小孩一样对我!”明明他只比她大几个月而已,偏偏在他面前她总有种自己小他好几岁的错觉,她不喜欢这样的落差,那仿佛就是在暗示她永远只有在后面仰望他的份。
赤司征十郎自然是没给她成功躲开,原先的一只手换成两只手牢牢锢住了她的头,他的脸凑近她,近到能数清她有几根眼睫毛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说:“我也不是把谁都当小孩子的。”
安七里盯着他眼睛里自己放大了数倍的脸:“那我长得就那么让你想把我当小孩子看?”
“也许吧,”他弯了弯眼睛暂时没有放开她,“反正换做是我才不会为了噩梦耿耿于怀。
“唔……”安七里觉得自己被嘲笑了,而且是接二连三的,“你又没梦到过跳楼你懂什么……”更何况还有之后伴随而来的不安,对此她不知该作何说明,毕竟有些感觉只有自己懂,有些预示只有自己才能理解。
无法否认,她在醒来的那一刻想起了安七弦的脸——那张苍白得像冬天飘散的飞雪、孤寂得如同一座空城的脸,她不免感到害怕,因为冰雪会融化,城市会陷落,而人亦会死去。
其实仔细想想不免会觉得奇怪,就算真如知念清里所说安七弦只是得了重感冒,那人也不可能消瘦得这么厉害,上次去看他的时候她也没见他打喷嚏咳嗽流鼻涕……所以果然,她是被骗了吧,可能知念清里知道他生了什么病也可能她毫不知情,但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安七里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给知道,因为安七弦什么都不会告诉她。
“发生什么事了吗?”赤司看出来她在走神,这个学期有好几次都是如此,哪怕是在他身边她的心思也不会再像国中的时候样全部固定在他身上,这让他暗自不舒服了好一阵子。
“……”
“安七里,说话。”
“……如果……”安七里的视线缓缓在他脸上聚焦,“有一个人从前跟你很亲近,但他其实有很多事都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你怎么办?”
“去问,就像现在我问你一样。”
“哈?”
“不是吗?如果我不问你你有什么事肯定也不会告诉我的吧?因为你觉得那跟我无关,对吧。”
安七里无力反驳,确实在心里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跟安七弦有关的一切事她从未跟远山优子他们提及,这之中自然也包括了赤司征十郎,而除却榎本惠利香——毕竟她是她的青梅竹马。至于其他人,她其实从不觉得他们跟自己有多大关联,朋友很多时候是那种凑在一起能聊起来的人,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们一个个也只会爱莫能助,远山优子虽不会如此,可认识的时间那么短,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终究不敢敞开心扉。
赤司征十郎于她而言只是曾经深深爱幕过的人,爱而不得,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就淡如水,所以心事什么的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想到去和他坦言。
“……那要是,他不愿意跟你说呢……”
“你愿意告诉我你心里有什么事吗?”
赤司征十郎定定地看着她,锐利又不失温和的目光像一把烤过火的刀子深深刺入她的瞳孔深处试图一探究竟,他周身却没有散布丝毫的强硬。
她望着他,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他仍然在向她妥协——他给她订正试卷的时候,他在舞台幕后叫住她的时候,并不是没有问过类似的问题,然而她没有哪一次是好好回答过的。
这一次大概没办法逃避了,她的头没办法挪动分毫,只得被迫陷进那人的赤色之中任由他将洞察。
“能告诉我吗?” 一直以来带走你心思的事情。
“……”告诉你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话,安七里。”
“……”
“嗯?”
“我的事跟赤司没关系的。”她友好的微笑,内心实则是觉得一言难尽。
“我不是很想说,那不是什么好事。”
——不开心的事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让你也了解。
接受到这一讯息的赤司征十郎的瞳孔微微放大,但只一秒便恢复如常波澜不惊,而与此同时眸中的光亮如燃烧殆尽的烛火般黯然下来,安七里本能地为此感到一丝沉重。
“抱歉。”
“没事。”赤司垂下手与她拉开距离,脸上的表情确实如他所说的没有多大失落亦没有多大疑惑,淡然得好似早已知晓结果,“那是你的自由。”
“……”安七里抿住唇没有作声,低着脑袋没法让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忽然,远处刮来了一场大风。
安七里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瑟瑟发抖,她里面只穿了一件保暖衣,外面罩一件及膝的橙色大衣勉强能hold住早上的气温,不过刮风的情况不在她穿衣服考虑的范围内,自然是抵挡不住强劲气流中刺骨的寒意。
“啊,我的车来了。”
一只手伴随着少年落下的话音轻轻擦过她的耳际,后劲的兜帽于是被人撩起一直到盖住她的整个头部,那只手就隔着布料摁在她额头的位置没有动。
她想抬头,却给那只手压制。
“赤司……?”
“熬夜对身体不好,还有一大早就在外面睡着不安全,不是每次出远门你都能碰见我。”
“这我当然知……”
“还有,”赤司打断她的话,顿了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将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掩住嘴唇,“你今天会住在东京吗?”
“应该不会,你问这个干……”
“你晚上就走吗?”他继续打断她,口气听上去有几分局促。
“……不知道……”安七里皱起眉不知道对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晚上八点的时候,我会在这个车站坐车回京都。”
“……嗯?”
安七里发觉按在她额头上的手拿开了。
“我先走了。”
“诶!?”引擎的轰隆声响彻耳畔,安七里大叫一声忙不迭抬眼时车门刚好闭合,赤司征十郎挺拔的背影霎时在她的视野里变得模糊。
她大概永远也看不到他背对她时脸上的落寞。
公交车开走,安七里戴着兜帽站起来目送那辆车直到消失在拐角。
“为什么……明明都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小鬼。”
安七里吓了一跳赶忙低头,一辆全黑的本田汽车和一头标志性的大波浪卷登时映入眼帘。
“要来也不早说,好不容易请了假才过来。赶紧上车,这里不能停。”
结城爱花吸了口香烟将前端的烟灰抖在车内褐色的烟灰缸上,画了眼影的眼部周围仍残留有长期缺少睡眠留下的黑眼圈,但不可否认那双眼睛仍颇具风韵,狭长而又微微上挑的眼角随意投递一个眼神都能轻易让人念念不忘。
安七里从小就知道这点,每年父亲不在的情人节,母亲从局里回来的时候手上都会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还有各种牌子的巧克力,那些巧克力在当时无一例外的都成了她和安七弦的饭后甜点。
如今想来,父亲当初也是因为母亲的外表才选择抛弃原有的家庭吗?
“还在愣什么?上车啊!”结城爱花不耐烦地摁了摁车喇叭。
“……我找到哥哥了。”安七里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没有坐进车里,“我找到安七弦了。”
“……在哪里。”结城爱花眯起眼睛,对于这个消息她没有表露惊讶或是喜悦,冷静得出奇。
“……安七弦是你生的吗?”她直奔主题。
“这不废话么。”
闻言安七里神色一变,略带迟疑地看了看她,紧接着又有点意外有点窃喜有点不太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
“他当然不是我生的了啊~”
结城爱花歪着脑袋不甚在意地勾勾嘴角,大大方方将事实说了出来。
女人的声音犹如一场晴天霹雳,安七里恍若坠入了冰窖再不能脱离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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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征十郎也会回忆往事,尤其是在奇迹世代全员集齐的这一刻,回不去的那三年的点滴便会尽数涌上心头。
分别时每一个人都不曾回头留恋,只顾带着各自的执拗扬言要傲视群雄,一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书写彼此磕磕绊绊的征途,全国第一,唯一人问鼎,当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蓦然回首方才知晓什么最弥足珍贵——
球场激战,夕阳西下,照相机的镜头映出彩虹。
“快点啊,五月。”青峰大辉不耐地催促。
“不要打哈欠,紫原。”绿间真太郎还是老样子的一本正经。
“我可是赶早过来的,憋不住啊。”紫原敦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好了,大家笑一个!”桃井停在自家青梅竹马的身前,俯下身撑着膝盖露出少女特有的俏皮笑容。
“小黑子,一起摆pose吧!!”黄濑凉太说完就扯住了某人的衣服下摆。
“嗨?”水蓝色的少年不明所以。
咔嚓——
赤司征十郎如沐春风的笑脸于是完美定格。
“这是最棒的礼物。”
——奇迹世代的全员合照,高中版。
黑子看着众人面带微笑,感激。
——也是我最珍贵的。
赤司莞尔默默补充。
傍晚,火神大我的公寓格外热闹。
“打扰了,我是洛山的赤司。”
赤司换了一身便服,优雅的欠身搭配褐色的长版风衣使其自带贵族气质,
“啊!我们知道!”
沙发上的两位城凛前锋明显受到了惊吓。
的确,为黑子庆祝生日的聚会没想到来的人有这么多。
“这是什么情况,「奇迹的时代」全员到齐?”相田丽子表示看到这些头发五颜六色的人坐在一起她有点懵。
“这阵势也太浩大了……”
“不好意思。”黑子表露歉意。
“道什么歉,聚会就是人越多越开心。”火神大我说完顺带揉了下他的脑袋。
“是!”
一屋子人开始围坐在一起吃的吃,喝的喝,玩的玩,聊的聊。
“下次有机会再比比。”
“好好!”
见对方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赤司征十郎略表无奈:“降旗君,我就有这么可怕?”
“不不不!!!”闻言男生险些拿不稳手上的杯子,慌慌张张语无伦次的模样赤司看在眼里有点想笑。
“咦黑子呢?!”
“刚刚不是还在这的吗!?”
橱柜后面探出一个蓝色脑袋:“我在这。”
“诶——!?”日向顺平果真还没能完全适应他微弱的存在感。
“那就再次祝我们今天的主角——!”
在相田丽子的带领下屋子里坐着的所有人一同起立。
“一、二!”黄濑凉太手拿小花筒高呼。
“黑子——!生日快乐!”
无数细小礼花随着一干人的掌声四散飞出。
“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① ”
少年展露笑颜,那是比黄昏更美的风景。
华灯初上,夜色落下帷幕。
同旧友告别后,赤司独自走在东京繁华的街头,举目四望皆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他曾住过这座城市,笑过痛过茫然过而后踏上新的征程,如今再回首往事依旧,怀念、欣慰、感动亦或是感伤都好,他不后悔,仍旧要大踏步的前进。
因为未来,还要再会。
「没以前那么喜欢了。」
赤司顿住脚步,一闪而过的话语牵出彼时安七里寡淡的面容。
啊,兴致太过高昂以至于差点遗忘。
他回不去的那三年,也有她。
低头看了眼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十多分钟。不过要说约定也有些牵强,早上分开的时候他完全没问安七里的意见,光顾着自己说完就逃上了车,根本没考虑对方可能中途另有他约。
“太大意了。”
赤司觉得自己让她为难了也说不定。
跟自动贩卖机“要”了两瓶矿泉水,他俯身将其拿在手上,转身的时候见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台空无一人,他便随一干人过到对面,在长椅上随便捡个位置就坐等人。
过往车辆的灯光时不时掠过少年冻红了的脸,光是闻着那尾气的味道就不怎么舒服了,更何况还得忍受那逐渐降低的气温。赤司征十郎蹙眉抱着自个儿的挎包,一边无意识地抖腿一边不停四下张望。
“好冷。”
他搓着手缩起肩膀,看着呵出口的热气化成白雾顷刻消散,路过的好几辆公交车不管他招没招手都为他开了门,他一连摆了好几次手,同时眼睛盯着周边来往不断的人流。时间一晃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他的意中人还没现身。
难道安七里要踩点来?
赤司征十郎又看了下手表,分针已经指到了十。他轻叹口气站起来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不料一转头就看到有人推着行李箱朝他走来。
“……江同学?”
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裹着一袭黑色风衣,从灰色围巾里露出的半张脸上赤司能辨别出他是旧识。
“……呦。”江艾翼挑了挑眉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昔日情敌,“没想到走之前还会碰到你……”
“……走?是回中国吗?”
“对啊,”江艾翼说着把行李箱往边上一推,径直坐到赤司附近的地方,“明天的飞机……呼——好累啊!”
赤司望着一旁伸懒腰的人暗自诧异,对方还是头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平常,从前不管哪一次碰面这个人都把他看成敌人没给过他一次好脸色。
“你一个人回去?”
“对啊,不然还有谁?我来这儿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啊。”说完江艾翼放下几圈围巾,露出松口气的神情。“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赤司征十郎看了眼他在路灯照耀下显得黯淡的侧脸问道。
“我妈不放心啊,而且……啧,当时不是你叫我放手的吗!?”
“啊?”
江艾翼白他一眼继续:“我当初会来就是冲着安同学在啊,谁知道她喜欢你啊……反正那一天你不也看到了她拒绝我了,如果她没喜欢的人还好,有的话就基本不可能了吧。”两手一摊摆出“我也是没辙了”的表情,尔后他又迅速瞪住旁边的人,“当时她拒绝我就算了你居然还在后面围观还叫我放手!!天知道我当时有多没面子!”
闻言,赤司征十郎不好意思地别开目光:“抱歉,当时没多想。”他的内心当时也在风起云涌啊!
“哼。”江艾翼扭过脸一副不饶人的样子。
“说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赤司征十郎突然转过头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拜托我可听不出你是在询问我耶……”江艾翼闭着一只眼看向他,明显是在故意刁难。
“……那请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赤司征十郎没有任何吐槽反而扬起了一抹笑。
“OK。”
“你什么时候喜欢开始安七里?”
“十年前。”江艾翼回答得斩钉截铁,见对面的人吃了一惊他也笑了,慢悠悠地继续,“十年前是她帮我打开了外面的世界,所以……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好假,但我确实想了她十年,很想见她,我觉得我是喜欢她的。”
赤司征十郎听着收敛了笑意,望着一旁好似陷入了回忆的某人,他忽然感到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我到现在都挺意外的,被她当面拒绝的时候明明心里很难受,但又不怎么想哭,回到家睡了一觉之后就觉得一身轻松。”江艾翼抬头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没有察觉自己这是头一次在赤司面前用这么温和的口气诉说,“其实安同学不喜欢我喜欢你也是有道理的,你比我强多了,正常人都会喜欢你这样可以依赖的吧……我就不行了,不仅身体不好还是个胆小鬼,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十年来一遇到什么事我就会想如果是安同学她会怎么怎么做……可事实上我跟安同学认识也只是单方面的,她不知道我,我也没跟她正面接触,所以这十年来我其实是一直在脑补一个叫安七里的人,喜欢的也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在日本真正接触到的安七里。”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得感谢她,她十年前算是救了我吧……否则我到现在都可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她将他的视线引向了阁楼以外的世界。
“不过她自己已经不记得了……过分,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她在我家楼下唱歌,后来又救了我的猫……”江艾翼说着说着声音小了许多,两眼发直似是真的沉浸在了回忆里。
赤司征十郎安静地听着他讲,见他走神也没出声提醒,抱着包包的手轻轻摩挲起那上面的布料,耐心的神情和时不时点头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倾听对方心事的小伙伴。
“如果她也「拯救」过你的话,你也会喜欢她的吧?”
江艾翼喃喃着倏地侧头,抬眼时目光毫不介意地与旁边的赤色相撞,可短短几秒他又收了回去盯着自己的脚尖,殊不知就因此错过了赤司怔忡的表情。
「如果有谁,因为这场比赛嘲笑着你,反对你看不起你,就让我来打爆他!」
那夜月光如雪,某人哭花了脸。
赤司征十郎蓦地想反驳,他才不是没被安七里救过。
“咳咳,”江艾翼垂着视线假装咳嗽,目的是为了给接下来要说的话语塑造正经的语气,“赤司,一直以来对你出言不逊……我很抱歉……其实如果我们不是情敌的话我们也许可以交个朋友。”
“没事……”赤司回过神抿了抿唇,听江艾翼说完当下就觉得不太适应,“其实我也要道歉……”
“诶别别别!!!”江艾翼立马扭头示意他闭上嘴,“我已经够尴尬了你再说我就要尴尬死了!!”
“诶?”赤司征十郎不明所以地愣了几秒,刚想开口问他为什么要尴尬就见他把头扭回去起身朝外面的马路探了探脑袋,跳着看了会儿左右两边他便折回来拖箱子。
“我得走了,去机场的公交车来了。”
“你不是明天走吗?”
“明天早上坐车就来不及了,得先去那附近找地方住……对了你一个大少爷没人来接你么?”
赤司摇摇头,瞬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忙叫住他:“你要不要等一下!晚一点可能……”
“就算是安七里要来我也不等了。”
江艾翼嬉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随即回过身待公车打开车门便单手拎起箱子上去,开动前的片刻他还不忘转身,在玻璃后面冲赤司挥挥爪子以示告别。
赤司征十郎于是乎也向他挥手,在后头目送他的车子直到消失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待周遭重新回归平静,他移开视线,街对面不知不觉也少了人在走动。
低头,八点已过。
安七里,你在哪。
下一秒,沉沉的喇叭声从另一边传来,赤司征十郎本能地收回思绪循声看去,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雷克萨斯商务车②缓缓开过来停在跟前,漆黑一片的车窗玻璃被人从里面摇下来,他看见了父亲面无表情的脸。
“父亲。”他暗自讶异,表面却波澜不惊地保持着礼貌。
“你觉得现在回京都时间还早吗。”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不怒却独有股强大的震慑力。
“并不。”赤司征十郎垂下眼,他知道他不能跟安七里一道返回了。
“虽说是朋友的生日聚会,但也不要太认真了,对你来说那些都是暂时的。”赤司征臣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然后指指后座,“上车。”
“嗯。”
赤司征十郎拉开后座门的同时看向对面,安七里的身影始终不见。
“在看什么?对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没有。”
赤司征十郎低下头保留着心中的那份不安坐到车上,脱下外套用力把车门关上后的片刻,左肩一沉,他垂头,一张呼呼大睡的脸近在咫尺。
并不是全然陌生的长相,他注意到女生右眼下方的小小泪痣。
“征十郎……”
女生睁开眼露出一对咖啡色的眼珠,尽管意识还很朦胧但仍能清楚地念出他的名字。
“好久不见,葵。”赤司征十郎打了声招呼,没有推开这位小时候的青梅竹马,而是望向自己的父亲。
“小葵今天刚从美国回来,准备回京都小住一段时间,她爸爸临时有公事要处理就拜托我带她先过去了。”赤司征臣说完又空出握方向盘的一只手,从副驾驶位置上拿起一叠打印好的文件。
“你拿去看看,今天我跟松井公司签的合约。”
“嗯。”赤司征十郎没有多问伸手接过,自从上了高中之后父亲就时常拿批改好的公司文件包括账目信息给他看,虽没提什么硬性要求,但他明白父亲的用意,就像现在这份合约,已经签好了的还要给他看看无非就是希望他能从中知晓交易要怎么做才能使己方的利益最大化。
“管家跟我汇报了,你这几个月有超过三次晚归。”赤司征臣收回手不紧不慢地说。
少年的视线暂时从白纸黑字上离开,望向父亲:“是。”
“虽然没因此推迟家教老师上课的时间,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早点回来可以自己多学一点。”
“嗯。”
“学校的事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交了多少朋友,加入了什么社团,那对你以后的路都没什么用处,不要因为太投入其中忘记你自己的本分。”
“嗯,我知道。”
赤司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上的纸。
“唔……叔叔什么时候才到京都?”
少女揉着眼睛蹭了蹭少年的肩头,慵懒的嗓音悄然将车内的严肃氛围化解。
“困就再睡会儿,到京都还要一段时间。”赤司征臣的口气缓和下来。
“嗯……”
女孩模糊地应了一声,闻着少年毛衣里干净的肥皂气息再度入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