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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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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外,莫若言等三人回到了那个山坡。
乐夜还睡在那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走了?”莫若言坐到地上,抚摸着那面琴,问。
那个女子浅浅一笑:“是.”答罢,幽幽地叹了口气,又道,“庆国国祚绵延了五百余载,狄家护国便护了五百余载。年幼的时候,妾身有幸,曾见过狄老令公一次,老令公虽然年老,却精神矍铄,真是鹤发童颜,像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一般,可惜,如今国破家亡,唯一的后人却要从狗洞中逃出升天,真是可叹。老令公地下有知,不知要如何伤心了。”
那个手持巨大磁石的男子正在将磁石上的刀箭拔掉,听到她这么说,突然道:“不对。”
那女子回过头,茶艺地问:“相公,妾身错在哪里?”
“是不对,”乐夜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能屈能伸,方是丈夫本色,如果那狄边城不肯走那狗洞,老令公才应该被他气活过来。”说着,乐夜冷哼一声,道,“哼,原以为那姓狄的自认为世家子弟,将门之后,屈膝不得,现在看来,倒是也有些豪情,不枉某些人念他这么多年了。”
他用肩撞了撞一旁一言不发,盯着琴发呆的莫若言,问:“我们呢?是回未名山,还是留在这儿再等几日?”
南城东郊
狄边城跌跌撞撞地跑到无名冢边,看着那块石碑,和冢边的枯黄的野草,呆立在那儿。
冢里,是和他出生入死,征战沙场的兄弟。
这冢里躺着的人,大多是尚未娶亲,年富力强的青年。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在碎石坡上,和那些士兵谈笑的声音。
“还是将军,虽然五年未带兵,依旧打得好仗。”
“那是,将军此次如果战胜,皇帝就不会再为难您了吧?”
“对,陛下答应我了,只要我们胜了,他就从此善待黎民苍生。”
“将军,此次如能打退庆国人,您可要给我说个媳妇。”
“放心!只要能打赢这场战争,你们看好哪家的丫头就告诉我,我狄某一定给你们说成。”
“将军可是当真?如果说不成呢?”
“什么说不成?一定说得成!如果说不成,我狄边城就给你们做媳妇。”
“算了吧,将军您又不会生娃娃,要你做什么。”
而就在那一晚,那些嬉闹着,说要他做媒的士兵,全部被俘。
他们,全被南宫适拉到这里,当着庆国末代国君的面,活埋在了这里,从此,便成为了孤魂野鬼,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秋风细细,冢边梧桐轻舞,发出沙沙的声音。
“狄某无能,害了众兄弟的性命。”狄边城终于站不住了,他跪倒在冢边,重重地磕下头去。
“狄某不忠,送了庆国大好河山。”又是重重地一磕。
“狄某不孝,失了狄家为将者的尊严。”
“狄某不义,与国君相识十余载,称兄道弟,不能劝谏国君,却为一己之私,交了镇国将军大印,最终使国君走上不归之路。”
四个响头过后,狄边城的额头已经磕破了,他没有理会鲜血,而是抓着石碑,一字一顿地说:“待来日狄某报得大仇,必将南宫小儿的头颅带来,祭奠君亲兄弟,然后,自刎于冢前,一赎不忠不孝不义带兵无能之罪。”
言罢,狄边城起身,向西南方向走去。
次日,南城的街道上,多了四个怪人。
那四个人中,一个是大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眉飞入鬓,面若敷粉,嘴边带笑,长地倒是好看,再看他身着考究的浅绿长衫,手持折扇,腰金带玉,冠帽上也镶嵌着一块通透的玉石,
走起路来,纸扇轻摇,左摇右晃,却是一派纨绔子弟,败家公子的作派,倒是减了几分别人对他的好感。
他旁边的,是一个穿着黑衣,黑带束腰的男子,那男子年约三十,修长身材,长得一副书生模样,平静而又温和,可是背上却背着一块比他还高出许多的巨石,平白地添了几分可怕的味道。
他的身边,是一个紫衣女子,一双丹凤含情眼,顾盼传情,嘴角一颗美人痣,走路时腰肢轻摆,颇有弱柳迎风之感,称得上是国色天香,再看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时不时又用手抚摸着肚子,就知道她当是已嫁作人妇,身怀六甲。
而他们的后面,却是一个抱着琴的,低首前行的红衣男子。
乍见此人,不免会让人吓一跳,那苍白地没有血色的脸,就像是地狱里逃出的鬼怪一般,又像是病了许久的病夫。
所以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可他偏偏和那三个人走在一起。
他们并没有理会街上众人的目光,只是信步走进了一家茶楼,到了二楼,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好,点了一壶茶,几盘点心。
没错,这四个人就是莫若言一行。
那个纨绔公子是乐夜,黑衣人叫龙啸渊,女子叫罗朱颜,那红衣人,自然就是莫若言。
咬着酥饼,乐夜看看默默喝茶的龙啸元,微笑着抚摸着肚子,显出一派母性气质的罗朱颜,又看看盯着茶杯,也不喝茶也不吃东西的莫若言,不由大叹了一口气。
“唉……”
没有人理他。
他等了一会儿,有更大声更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依旧没人理他。
无聊至极的他,只好回过头,对那几个一路尾随他们的便装侍卫道:“你们谁会说笑话,我坐你们那边去。”
那些侍卫吓得险些未坐到地上去,昨夜他们是见过龙啸渊的,对他的巨石很是忌惮,而这个叫乐夜的人,他们更是听过大名,知道他来去于数个国家之间,武功奇高,行事古怪,昨晚又让他们的头头刘大人吃了亏,而今天,又听说那个红衣病夫就是未名教教主是,更加庆幸昨夜未与他动手。
今天跟踪这个任务,他们本是极不愿意的,可是上头有命,又不得不从。所以现在乐夜一句话,就吓得他们浑身颤抖。
乐夜看着他们的样子,很是瞧不起,就回过头来,撇着嘴,道:“有一个木头大护法,又有一个发呆教主,就一个能说两句笑话的朱颜吧,这一要当娘了就也学那些大家闺秀不言语了,真是闷死人了。”
罗朱颜抚摸着肚子,笑道:“我是在和我的孩子说悄悄话呢……罢了,你这等人这一辈子是不会晓得做娘的感受了。”
乐夜翻了翻白眼,又靠向龙啸渊,用很是撒娇的语气道:“小龙,能不能赏两句话,就两句,好不好?”
龙啸渊却像是很怕他,向边上靠了靠,指着罗朱颜,道:“我夫人。喝茶。”
乐夜翻了翻白眼。
五个字,两句话,意思倒是不少,算他狠。
“我夫人”,意思是说我有夫人了,不是断袖,你别靠过来。
“喝茶”,意思是我想喝茶,不想说话,你别来烦我。
没法子,他只好凑到莫若言身边,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道:“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一个狄边城来。”
这句话,似乎有很神奇的力量,他竟然让莫若言抬起了头,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乐夜还想说什么,莫若言却淡淡地说了一句:“无赖。”
立时,打击地乐夜也不想说话了。
就这样,四个人就这么坐了一炷香的时间。
“受不了了!”乐夜突然跳起来,只一声,就吼地天摇地动,所有人眼冒金星,那店小二更是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没有通缉令,没有皇榜,除了这几个跟着我们的白痴,街上也没见多几个官兵,那个南宫适到底想做什么?!”乐夜说着,打开扇子,用力的摇着,“我真不懂,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那狄边城又不是傻子,难不成他跑回来,找南宫适报仇不成?”
等他喊够了,莫若言也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乐夜怔住了,他看着莫若言下楼的身影,突然明白了。
在南城中招摇过市,本就是要告诉还在南城的南宫适,我们未名教一个教主三个护法也在南城,如果你当真抓了狄边城,那么我们四个也不会袖手旁观,必定会再次闯宫,叫官家不敢轻举妄动。
想着,乐夜不由笑了,不只是嘲弄,还是郁闷。
终归他,还是只为了一个狄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