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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秋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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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入狱那天,艳阳高照。
我院中的月季露芳初吐。
阿挑拉着我急急穿过小园。我远远望一眼老槐树下的秋千,上面落满枯叶。
昨日下午,我坐在那,阿挑在后边不急不缓地推着。
阿挑最擅打秋千,秋千荡得很高很高。耳边“咻咻”,好像要飞起来一样。
阿挑不是京城人士吧,她籍贯何地?
我想问一问阿挑,此时此刻。
阿挑拉着我,穿过长廊,经过石桌,似乎并不愿意回头应我一句。如此忙乱,可不似平日里温吞的性子。
说真的,我有点跑不动了。
可是我不能停。
我知道,爹爹入狱了。
不稍片刻,就到了正院。
娘亲平日里伺弄的花草被翻得乱七八糟,土瓦碎尽。
官兵还在房中四处搜查。
娘亲站在院正中,平日里总含笑的面上了无情绪。发还是一丝不苟地簪着,着她常穿的素色衣袍,笔直地站在那里,让我想起她房前的湘妃竹,似要顶起院中四角天空。
碧空无云,很蓝,很蓝。
“娘。”我靠着墙,不敢走过去,弱弱唤了一句。
她没有应我,没听见般。只是直直得看着院门,目光透过院门,穿过大门,搭在宅外的那面白刷刷的墙上。记得爹爹前些日子还说,那墙看着空空荡荡,怕守不住宅院,要请个什么人添些花样。
“滚,你们滚!”兄长脾气向来不大好,此时他脸色越发难看。怒吼着,要将官兵推开。
但很快,便有两道棍左右架着他的脖子。兄长恨恨地将头转向一边。
一只花瓶突然飞出来砸在墙上,砰然碎在我的脚边。“啊!”我飞快捂着耳朵,眼睛也像碎了的瓦罐一样,再藏不住水,泪水冒个不停。
兄长用力挣脱束缚三步并两步到面前,将我护在怀中,口中轻声安慰,“姒儿莫怕,有兄长在。”
“大人!”一名官兵从偏房中跑出来,跪在身着蟒袍的官员前,“禀报大人,偏房衣柜下藏有百两黄金。”
“老把戏。”兄长冷哼。可我觉得那话透着无力,几分沮丧。如同那日他得知雪颜姐姐入宫的消息一般。
而隔着兄长的臂膊,我看到娘亲身子不受控制似地倾向一边,就要直直倒下。
边上传来阿挑惊慌之声,“夫人!”
“娘!”
“娘!”
——周同方贪污罪属实,遵上口谕,听候发落,择日处斩!
兵荒马乱。
其实我不喜欢秋千。
坐在秋千上,四面空空的。我会害怕。我怕摔倒。我怕受伤。我怕流血。
但是有阿挑在我旁边,我知道,她不会让我有危险。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其实阿挑年纪还比我小。听娘亲讲的时候,我很吃惊。
阿挑才十五,比我还小上两岁。
娘亲……
爹爹入狱了。
娘亲不在了。
阿挑不见了。
兄长呢?
“从今儿起,你便不再是什么官家小姐,就是深宫内院里的小宫女。这辈子也难有什么盼头了,改个名儿吧,便叫秋桐好了。”
嬷嬷的话响在耳边,我依着新学的规矩,端端正正地福身,“谢嬷嬷教诲。”
我想她一定是望见院外的梧桐了。而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母亲房前的那丛竹。泪水落下,竹枝上褐迹斑斑,很快又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