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阕》不及四

3、惩戒

　　小景，娘对不起你……
　　泪眼朦胧中，看着那粗布衣裳的妇人，那间小木屋，那块菜地，离我越来越远。
　　肩臂上，是如铁焊一般难以挣脱的束缚。左右两个官兵，好似黑白无常，拉着我，走上一条再难返回的路途。
　　是要走过奈何桥，越过忘川水，喝下孟婆汤了么？
　　恍惚间，却想起娘曾讲过的故事。
　　浑浑噩噩，进了县太爷的府邸，几个大官老爷都给我下跪，看不清他们什么样子。只记得是一脸恭敬和震惊。恍恍惚惚，上了马车，马车颠簸得厉害，腹中翻江倒海，难受得不得了。晕晕乎乎，进了宫，穿龙袍的男子满脸震惊哀痛，旁边雍容华贵的女人一脸冷漠。
　　兜来转去，换下娘夜夜灯下缝补的衣衫，穿上金丝线织的长袍。我有了新名字，祁上景。

　　小景，娘对不起你……
　　小景……
　　又想起远去的木屋，泣泪的妇人。泪水太多，辨不清妇人的脸。最后相见的一幕，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影像，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还是哭声，柔柔的，却如针，声声刺入耳中。
　　第一次的离别，是模糊的，江南梅雨天的混沌。

　　缓缓睁开眼，入眼一片波光粼粼。
　　深夜里，殿中几颗夜明珠子缀着，夜夜生辉。晶莹的光投射入未掩的帐中，映在掺金线的帷顶上，波光粼粼。
　　想起曾在御花园的那个夜晚，月光清朗。池塘中锦鲤游动，泛起层层波澜，水光迷离。远处的大殿灯火通明，隐约好像能听到那些歌声乐声笑声。夫子言，靡靡之音。
　　那日该摆大宴，该喝一坛好酒。我喝不到酒，因为没有得到传召。但是，我醉了。

　　眨眼，再眨眨眼，眼中有湿意，不是很舒服。

　　次日天明，就又换上那身紫色宫服。他不懂那个女人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就像他不懂明明最讨厌自己的人是他，却主动将他这个所谓的太子接回宫中。
　　是的，他的父皇在此之前，并不知道在民间还流落着自己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