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庭》淇水悠悠

3、长云暗雪（3）

　　冯昭仪的怡和殿坐落在翠微宫西面，因离太液池不远，即使冬日冰封湖面，白雪皑皑，也依然是一处灵秀之所。从怡和殿位置来看，此处离中廷的两仪殿也不过一小段路的距离，看来世传这冯昭仪得宠所言非虚。

　　“我听说，近日张仲景所失传‘无影针法’重现太医署，那个传言中的女子就是你了？”冯昭仪从鸳鸯榻上起身，命人掀起珠帘，望见地上跪着的陈奉御，又瞥了一眼无盐道。

　　无盐早已换上宫女的齐胸襦裙，收拾的倒是干净清爽，只是她依然轻纱遮面着实令冯昭仪有些好奇。

　　无盐抬眼望去，见这冯昭仪倒与她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并不是传言中艳若桃李，狐媚惑主的模样，反倒是一副淡然出尘，清雅婉约的真国色。她若是男人，见到这样的女子也定难忘怀。可见，这萧憬倒还不是眼拙。

　　“无盐，拜见昭仪。”她行了一礼。

　　“无盐……这名字倒有意思。莫不是取了齐宣王后的典故。你遮住容颜，是否于此有关？”

　　“正是。因民女自幼生的丑陋，无颜见人。师傅便为我取了这个名字。今日入宫，唯恐惊吓到诸位贵人，不得已出此下策，请昭仪恕罪。”

　　“我倒无妨，只是公主自幼体弱，受不了任何惊吓。你若见了公主，定要留心。”冯昭仪这话，似乎已经首肯她可以为公主诊病。

　　“昭仪，您的参茶。”就在二人说话当口，便有侍女端了一碗上前。冯昭仪习惯性接过参茶便要喝下。

　　“且慢。”无盐突然起身止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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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国王都永昌

　　卫国王后郗氏此刻正坐在御花园的凉亭内修剪绿萼。民间都传"江左郗氏胜二乔"，说的是来自江左世家的郗氏出了二位媲美二乔的女子。昔日，江东美女大乔嫁于吴主孙策，小乔嫁于大都督周瑜，一时传为佳话。而江左世家郗氏出了两姐妹，一位成为大周的郗皇后，一位就是这位卫国郗的王后，两人都有国色天香之容，倾城倾国之貌。只可惜，大周覆灭，郗皇后不知所踪。而这位郗王后却因卫王体弱多病，世子不在国都而参知朝政，权柄在握，一人之下。

　　“世子可是已到了长乐？”

　　“昨日飞鸽传书，世子已到了长乐。王后，我朝真的要与那宁国结盟？”尚宫李氏乃是郗王后的亲信，对前朝旧事所知神详，宁卫结盟这等事关东庭前途的大事自然会引起诸国震惊。

　　“当年，那萧琨带兵谋反，闯入禁宫。乱军之中，我姐姐与姐夫下落不明。三日后，他竟登基称帝，窃取天下。我恨不能手刃此贼，为姐姐姐夫报仇。我卫国是臣服于大周而不是他宁国，萧琨立国不正，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他自食其果。如今，他的儿子逼人太甚，竟敢唆使凉国与我卫国交兵。”郗王后提及往事，不禁气从心起。

　　当年，她不过一介女流，事关卫国数十万百姓前途，她无法为因私情劝卫王出兵救出周皇和姐姐。但是，还是因为她的关系卫王没有亲自出席抚远之盟，已是仁至义尽了。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一定要原谅我。”郗王后目光望向宁国的方向，不知何日她还能有机会再回中原。一定，一定会有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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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盐，不得造次。”陈奉御被无盐的举动吓了一跳。

　　“昭仪，最近有哪里不舒服吗？”无盐刚才一直在观察冯昭仪的气色，发现她虽然施了粉黛，但唇角泛白隐有紫色乃中气不足之象，一般人是不会显出这样的症状。

　　冯昭仪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无盐问的如此直接，只抬眸凝视她道：“我未感不适，无盐姑娘何出此言？”

　　“若昭仪您不介意，我可否为您把脉？”

　　“不必了。”冯昭仪未有迟疑一口回绝了她，这令无盐更觉奇怪。一般人若是被别人这样问，为了防病都不介意让对方诊治。毕竟，这身体无恙才是根本，否则什么闭月羞花，倾城倾国也是白搭。

　　见冯昭仪如此，无盐也不勉强，只略有所指道：“这参汤虽能补气，但以昭仪的体质，并不宜服用。不如，改用当归配以白芍研沫，每日二钱温水服下更佳。”

　　“无盐姑娘，果然精通医理。”两人都理解对方言外之意，无盐其实不用把脉也知道冯昭仪有恙，既然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她也不好明言，只是她为何要隐瞒此事呢？

　　“择日，我会见陛下提及你入宫之事。陈奉御你带无盐姑娘这几日先熟悉了宫中规矩，等陛下降旨之后，才好去为公主诊治。”冯昭仪微笑望着无盐，这是她对无盐沉默的回报。

　　“臣遵旨。”

　　丽景殿

　　夜色深沉，丽景殿这位新宠慕容飞燕仍无法入眠，自她搬入这丽景殿已有半月，可迟迟未见萧憬传召临幸于她，这不觉令她十分困惑。当日，看他的神色分明已为她动心，按照宁国宫廷的惯例，萧憬应在三日内就临幸她，这其中是出了什么岔子呢？

　　一身薄纱坠地，慕容飞燕单衣出了殿门望着月色在云层中隐去，远处传来更鼓声。萧憬，果然是个令人猜不透的角色，她在心中暗道。

　　“主人，他们回来了。”一侍从模样的人匆匆而来。

　　“叫他们速来见我。”慕容飞燕眸中寒光一闪，转身往宫殿深处走去。

　　殿内，早有六位红衣女子在跪等。慕容飞燕的裙摆慢慢划过他们的脚边。

　　“怎么样了，打听的如何？”

　　“回主人，萧憬对消息封锁的十分严密，关于当日宫变之事所有知情人都已经消失，查无踪迹。”

　　“这么说，萧憬已将当日参与宫变之事的人悉数处置了？”

　　“应该是这样，但是奴婢还是了解到一些线索。”

　　“哦？你说。”

　　“服侍过故太子妃的老人说，太子妃去的蹊跷，先帝驾崩当晚太子妃曾觐见过先帝。”

　　有这样的事？慕容飞燕吃了一惊。萧憬太子妃去的事她也是来宁国宫中才慢慢听到一些风传，消息来源也不清楚。据说这太子妃宇文媖是自幼与萧憬定了亲的，宇文家当时与萧家为世交，宇文家后来因为萧琨的缘故便参与了大周宫变，囚禁了周皇与皇后。萧琨为了表彰宇文家匡助之功便又让自己小儿子安王萧慎娶了宇文家的女儿做王妃。人们都说，宇文家两头下注，无论萧憬与萧慎谁当了皇帝，宇文家女人都稳坐皇后之位。宇文忠，果然担得起这个“忠”字。慕容飞燕冷冷一笑。

　　“这么说，太子妃并非如先前所说的是病故？”慕容飞燕开始沉默，萧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弑父传言中登基，现在太子妃薨逝也显得的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