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庭》淇水悠悠

2、长云暗雪（2）

　　那正在龙椅上的是宁国新君萧憬，一身玄黑龙袍，上饰日月等十二章，眉宇间透着青年帝王的威仪。也或许是集合了萧家与生俱来的龙章之姿，虽为男子的萧憬又生的丰神如玉，湛然若神，曾几何时天下女子皆为之倾心。然而在他登基前夜，太子妃薨逝，宁国头一遭出现了新皇登基后位空缺的尴尬场面，此事早已成为市井街头议论的话题。

　　如今，自萧憬登基已近一年，向来低调行事的他这次却在生辰之时摆下如此大的阵仗欢迎苍国使团，令朝野惊诧。

　　一曲舞毕，四座皆惊。此次苍国派出的强大使团，而这支歌舞则是此次最耀眼的贺礼。

　　“飞燕，上得前来拜见陛下。”苍国特使对那红衣舞姬道。

　　那红衣舞姬翩然而至御前，面纱卸下，好一个照水沉鱼，妖容倾国之貌，如此姿貌，便是那宁国上下也难找出与之匹敌的妙人。新皇帝的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闭月舞已失传百年，想不到苍国竟然找到了她的传人。此姬之舞颇有董美人飒洒委迤，吹花回雪的意境……”

　　“陛下，这是苍王的小小心意，希望陛下笑纳。”苍国使臣觉察龙心大悦，连忙抓紧时机献上，谁人不知苍国此行的修好之意。

　　“陛下！”杨太尉深觉不妙，想上前阻止但已经晚了。

　　"苍王如此美意，朕岂能辜负。"萧憬冷眼斥退了太尉。

　　“封飞燕姑娘为美人，与随行可居丽景殿！”

　　数日后

　　宁国都城长乐，自古以来是帝王之都、天子之城。经过历朝历代的营造，其宏大绮丽的棋盘格局，使之成为当之无愧的中原第一都。都城之中，从各国而来的商客，熙熙攘攘川流不息，衬托出这座都城的繁盛气象。

　　清晨，寒雾笼罩，原本此时热闹的东西市还在沉睡。等到天边一丝暗红的光芒冲破云际，便有骁卫齐刷刷封锁了朱雀大道。早起零星的摊贩们纷纷望向都城正门的方向--今天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因为长乐很少开启的朱雀门今日被开启了。

　　“我说今儿，这又是谁来了啊？阵仗看着挺排场。”

　　“你不知道吗？卫国世子今日入京，据说这世子是第一次觐见陛下。”

　　“哦，这是为了让咱宁国帮卫国去打凉国吧。听说凉国半月前在边境跟卫国为了水源打起来了。”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都城的老百姓别的不敢说，有关各国的大事那可是一个都没落下过。

　　望着铜镜中素颜的自己，无盐早已不习惯这样的她。随即，她拿起朱笔轻轻在脸颊上描绘起来，不一会她的脸就被一个个暗黑色的假痣覆盖，这世间的女子唯恐画不美，而她用这些却要往丑画，实实是为难了她。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师傅从小坚持要她用这样的方法隐藏她的容貌，但他一定要自己这样做定是有缘由。

　　“你此去，不要以真面目示人。等你见了那个人为止。”临行之前，师傅再三嘱咐她要牢记在心。收拾停当，无盐轻轻扣上面纱，出了客栈，无心于长乐的景致，她有更紧要的事要办。

　　永宁门外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一切都源于今日清晨，有一官吏将皇榜贴在了城墙上。

　　“写的什么啊！”人群里不识字的问了一句。

　　“我看看啊，这上面说万寿公主贵体抱恙，宫中御医束手无策，特向民间广招名医入宫为公主诊病。若是谁能治好公主的病，便可加官进爵，得千金赏赐。”白发苍苍老者把告示上的内容解释的通俗易懂，人群哗然。

　　“万寿公主，那可是陛下最疼爱的皇妹，金枝玉叶，锦衣玉食，怎么还会得这样的病？”

　　“你有所不知，自元敬皇后薨逝，公主就得了怪病，时不时要发作。为此，陛下已经遍寻名医，要是再治不好，我看宫中那些御医可就要人头落地了。”万寿公主，宁国皇帝萧憬的胞妹，乃宁高祖原配元敬皇后所出，身份贵重。她得了怪病，自然就是这朝廷了不得的大事。

　　“要说陛下最疼爱的人，那必然是万寿公主了，那已故太子妃都比不上……”

　　嘘……有人做了不要乱说会砍头的手势。

　　无盐望着皇榜，微微一笑，未发一言径直越过人群到城门前揭了这皇榜。

　　“姑娘……你，你可三思啊，这揭皇榜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治不好，那可是要祸及满门的呀。”老者见无盐一身麻布粗衣，年纪又轻，便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臂，连忙摇头。

　　“您老请放心，倘若我医不好，那这天下也无几人可以医好这公主。”
　　宁国翠微宫

　　沉沉的夜色泛着幽兰光芒，纷飞大雪之中的钦天监格外静逸，午夜十分一个悠长的身影从雪中向高阁从容走去，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只剩下黑色的轮廓，很快大雪覆盖了他的脚印，仿佛他从未来过一般。

　　“裴卿，卫国世子一行已经抵达京师了。他们可曾带来朕想要的东西。”说话时，他慢慢褪去斗篷，露出了的深棕色的发丝。此人，便是宁国皇帝萧憬。他冰冷无常的眼睛在太史令裴肃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与寒潭无异。

　　“陛下，臣的卜算依然如初。卜辞曰‘东有故人来’，陛下所期待的应该来自东庭，能助陛下力挽狂澜成就不朽之功。只是，臣力有不逮，学术不精，不能参透卦辞之真意。无法获得更多的细节。请陛下降罪。”世人都以为太史令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却不知这个官位经常都在刀尖上行走。

　　“天道轮回，冥冥中自有定数，以一人之力能所得不及万千之一，唯管中窥豹而已，裴卿不必苛求，朕知你尽力了。起来吧。”这句话，萧憬像在回应裴肃所说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当初，陛下依臣之谏言，决心与卫国结盟。此次，结盟若成，也有应了卦辞中的东来之意？”裴肃见萧憬并未震怒，斗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先帝时，杜珩曾入云州，据说是在云山中跟一位高人学治世之学。如今，他突然坚持亲自来长乐拜谒朕，朕总觉得有些蹊跷。虽然他在信上全说是为了表示卫国对此结盟的重视……”东庭局势暗流涌动，已成为萧憬的一桩心事。

　　“这杜珩是不是陛下要找的人，等陛下与他见面之后便可知晓。”裴肃一直无法准确参悟那卜辞的意思，也许这也是一种定数？

　　皇宫殿

　　在无盐以失传神技张仲景的“无影针法”名震太医署之后，正如她所计划的那样，她终于进入了这大宁国的皇宫，为此她已筹划多年。五岁跟随师父学艺，天文历法、医药卜算，师傅似乎想将他毕生所学都尽数传授于她，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如师傅那般医术，整个宁国的太医署也找不出一人。只可惜，他不知为何宁可隐遁于遥远的东庭，在山中做个逍遥人，也不愿再度出山。她也曾问悄悄过师母，但他们都避而不谈，讳莫如深，这其中当有隐衷。

　　“无盐姑娘，自你揭了皇榜，太医署竭力举荐你入宫。一会你随我见了昭仪，能不能入宫为公主诊病，就全看她怎么说了。”无盐身边这位，则是宁宫尚药局的陈奉御，自亲见了无盐的医术后，便对她颇为赞赏。

　　“奉御，这位昭仪很厉害吗？”无盐虽然出身山野，但入宫之前也听说昭仪只是二品妃嫔，在她之上还有皇后与三妃，何况宁国还有一位司马太后。

　　“你有所不知，冯昭仪曾为陛下在东宫的良娣，陛下未册皇后与三夫人，后宫日常之事全交由冯昭仪掌管，你一定要小心侍候，万不可冒犯。”看陈奉御这欲言又止，说出的官样文章，无盐知道这冯昭仪绝对等闲之人。市井传闻冯昭仪宠冠六宫，令其他后宫未得进御，仅逢年节得见，甚是可怜。也不知这冯昭仪是何模样，竟能令萧憬专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