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恩》水天一线

10、坠网

　　九岁时的王若怡是王家的掌上明珠，老爷宠的不行，就连她的几个哥哥也不能比。
　　那日他们在池边戏耍，不记得是为何闹起了脾气，争吵之中被哥哥推下荷池。小小的她不及池高，一瞬间碧池覆顶，转眼没了踪影。案上的哥哥们慌了，却不敢下水就她，毕竟他们还都太小。只能跑开了去找大人们来。
　　她看着他们远离自己，恐慌极了，拼命挣扎，却越沉越深。
　　水草纠缠住她的脚踝，眼前一片黑暗，她怕极了，眼泪涌出眼眶却埋入水中，没有人知道她哭了，也没有人知道她要死了。
　　突然感到有莹光分水而来，化作少年模样，淡淡的，好似虚无。
　　他的指尖抚上她的双眼，拂去明明感觉不到的眼泪，拖着她上岸。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啊……她听到少年如是说。
　　他拖着她浮起来，水流在他们身边流动，包裹他们。恐惧不再，因为他莫名的温柔。
　　重见天日的那一刹她想的不是拥抱岸上的空气，而是回头去看池中。莹光飘散，点点散落，缓缓沉入水底。
　　当闻讯而来的大人们喜极而泣的抱着她的时候，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池中，睫毛湿润。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九岁，可他注意到她，却是很久了。
　　那个团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孩子会经常来池边玩耍，撒撒鱼食，或者缠着奶娘说荷花多么多么好看。
　　有一天她兴冲冲的来到池边，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明明周围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她看着荷池，胖乎乎的小手点着一朵朵荷花笑嘻嘻的说，这朵是芙蕖，这朵是荷花，这朵是芙蓉，这朵……是菡萏！
　　她口中的那多菡萏是他，他真的很想告诉她，其实那些都是荷花，只是叫法不一样。真是个笨蛋……笨到下雨天还要从屋里出来，说什么要给荷花打伞，明明自己都湿了。
　　她九岁那年他灵智已全，再长个几年大抵就可以化成人形了。
　　可是她落水了。想也不想，用尽这些年一点点吸收的所有精气，虚虚化了个形，托她上岸，已是勉力。
　　一身积蓄散尽，又得重头再来。想想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可是，当看见她落水的那一刻，他竟没有丝毫犹豫。
　　后来忍不住，曾入过几次她的梦，不只存了何心思，想要逗弄她。他在她梦中骗她说第二晚荷花会开满池，她居然傻兮兮的相信了，空坐了一晚。
　　再入梦时他以为她会怨他，可她还是依然傻，依然相信他。
　　她说，你就是那天就我的人对吧？
　　她说，你是神仙吗？
　　……
　　她说，我长大了能不能嫁给你？
　　他一颤，突然意识到他已经陷入欢愉的泥潭，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是人，而他……不过是妖。
　　妖和人，若想相容，便是逆天。
　　好大一顶帽子，他觉得好沉好重，可是看着她满目期待的大眼睛，他说，等你长大再说……
　　那一次他落荒而逃，不敢再逗留。

　　月圆应照人间，遥知世事难圆。之水立在荷花池边，看晚风拂面，水光潾潾，圆月荡在波纹中，时而散，时而合。
　　“我念你是荷，你若立誓从此罢手，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晚风吹摇，心事凉薄，他从来都知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在他的报应来了……
　　费尽心思，耗尽所有，不过为了化为人形与她见一面。
　　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