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相欠》迟生晚

6、六

　　接到杜晚电话之前，郭少杰正跟许昌一起在酒会上，远远地看见唐律，举杯致意。
　　男人和男人凑在一起，除非是基佬，不然话题大多都会绕到女人身上去。诉苦说李佳佳又威胁他，让郭少杰赶紧解决他的最新前任女友。
　　那女人爆料给狗仔还把李佳佳也攀扯上，烦得很。
　　“你这次这个可真是纠缠不清，让李佳佳都出马了还没搞定，人家玩真的了？”许昌嘲笑他。
　　“哪能？出来玩，人都有个价钱，钱到位了，事情就办到位。”
　　就当破财消灾了，拿钱堵嘴。
　　“还是成熟理智的女人好，都像杜晚就好了。”
　　年轻女孩儿闹起来太难看了，他不喜欢那样。许昌那些个粉嫩嫩的小女友，除了要人疼要人宠，一点都不知冷知热，分手时候尤其闹得难看，他一向不招惹。
　　年纪小的孩子，太少人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重要，被人宠着宠着，就忘了本来的样子，渐渐地，觉得别人非她不可，其实，谁没了谁不成呢？
　　这次是自己看走了眼，看着是冰山美人，谁晓得脑子不清楚。
　　还是杜晚拎得清，要是女人都像她这样，世界就太平了。
　　“所以你还是觉得杜晚好。”
　　“初恋情结罢了。”郭少杰抽着烟，手肘捣了捣许昌：“就你话多。”
　　“废话，我不说她就不晓得？”
　　“晓得就晓得，也不丢人。”
　　现在是真的没了，他不过年少冲动，他舍不得跟杜晚这么多年，不想因为一点动心坏了感情。
　　没女人他可以找，没了杜晚他去哪儿找。
　　“不值得。”
　　“啧，这话真不像郭大少说的。”许昌摇头，“也太纯情了。”
　　“滚犊子。”
　　“你不想我多嘴，那你还帮着唐律找杜晚不自在？”
　　“那也没办法，大家都是同学。”
　　“……别有居心吧。”
　　郭少杰沉默了一下，他是别有居心。
　　“我见不得陆谌得意。”
　　他讨厌陆谌。

　　郭少杰和杜晚认识的时间最长，比唐律都久。
　　小时候，杜晚就是那种家长放心牌保证，班上同学出去玩，家长问都有谁啊，说有杜晚，那一般都准了。
　　“你老实啊，不会出事儿。”
　　郭少杰就没少利用过杜晚的名号，郭太后对郭大少的狐朋狗友乃至死党如许昌跟李佳佳等，没一个有好感，唯独对杜晚另眼相看。
　　“我妈就信你。”
　　郭少杰打着杜晚的名号出门玩，被杜晚堵在酒吧门口，众目睽睽被杜晚堵回家，从那以后郭太后就对杜晚上了心。
　　老太太跟儿子说，别整那些没用的莺莺燕燕。
　　“杜晚多好。”
　　“是挺好。”郭少杰摇头，“但是你儿子搞不定。”
　　郭少杰这么多年，也就在杜晚手里栽过。
　　“怎么？人家心里有人？”
　　“有人就好了。”郭少杰淡淡的说，一低眉毛，把老太太也看愣了，“她要是心里有人，起码还有心。”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

　　郭少杰吁了口气，其实他没说实话。
　　他到现在都记得杜晚到酒吧门口堵他时候的样子——背着书包，一件白衬衫，一条校服裙子，头发扎在脑后，不高不低的马尾，在酒吧门口站着，众人指指点点，有人上前跟杜晚调笑搭讪，她看也不看他们，自有不容靠近的气场。
　　到底也没人敢动手动脚，郭少杰咬牙切齿，哪怕有一个人敢，他也不会那么没面子地给领回去。
　　“别傻了，你敢动杜晚呐？你看她那个表情。”
　　郭少杰想起来还后悔，为什么要报杜晚的名字跟老太太扯谎，老太太打电话一问，杜晚一声没吭地遮掩了，回头直接拎了啤酒瓶到酒吧门口堵他，一酒瓶砸在电线杆上，砸碎了瓶底站在门口，就那么堵着他，那气势表情，唬得周围一群平时胆大包天的人都怂了。
　　谁都不晓得，教导主任狠起来，这么狠。
　　“反差太大。”
　　后来李佳佳采访过杜晚，杜晚笑了笑：“不是胆大。”
　　“啊？”
　　“那天晚上去的一帮人，有十多个都是郭少杰以前的同学，出不了事。”
　　李佳佳想了想就明白了——也就是说，去的都是杜晚以前的同学。
　　活该从幼儿园开始同班，活该都抄她作业长大，谁没被她传过□□，谁好意思看她有什么事情。
　　“郭少杰也活该栽你手上。”
　　他本来也是好玩才逗逗杜晚，当初也不是真中意教导主任，只不过是少年人斗斗嘴，闹出来的把戏。
　　他去追杜晚，排场足得不得了，什么送花送礼物，什么天上地下只跟着你一个人，什么招儿都用过，杜晚眼睫毛都没动过一下。
　　她冷冷地看着他，眼睛里冷得像夜里的星星，一下子就把他那点小心思照的无所遁形。
　　“赌了多大？”
　　郭少杰知道，自己这回玩栽了。
　　那么聪明的女人，怎么看不出他什么动机？她冷冷的一句话，郭少杰的心突然神使鬼差地动了一下。
　　竟然是杜晚。
　　一边骂着“他姥爷的”一边掂量，觉得不值得。
　　他后来还是打着杜晚的名号出去玩，却从来不过火，老太太也晓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郭少杰现在问老太太，您这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当时怎么就能看着他撒谎。
　　“知子莫若母，你不敢给杜晚惹事。”
　　郭少杰一口气没憋上来，差点把自己憋死。

　　“说起来，你以前就老找陆谌麻烦。那大boss没出手，你着急忙慌算什么事儿？”
　　不过，当年，谁也没有想到后来，像唐律那样的人，会作那样的事情。
　　“烦得很。”
　　“不是嫉妒？”
　　“嫉妒也嫉妒唐律啊，陆谌那棵葱杜晚可没放在眼里。”
　　郭少杰冷笑，一个男人仗着女人不忍心死缠着，他看不上。
　　“也是。那干嘛讨厌？”
　　郭少杰没说话，没说许昌也明白。
　　人家再没戏再死缠，也正儿八经追过，从许昌的角度看，他郭少杰跟人家陆谌一比，简直就是没种。
　　郭少杰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他当年也不过就是有点念头罢了，就这点念头，生生被杜晚吓没了。
　　他更愿意当她是个小妹妹。
　　杜晚比班上所有人都小半岁，一年级的时候插班生进来，因为太聪明听话，老师特别宝贝她，又因为聪明听话，指派了当郭大少的同座位，还是老太太特意要求的。
　　老太太说，你们班上就这个丫头眼睛是晶亮晶亮的。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您说我是不要命的？”
　　“你顶多算楞的，那丫头才是不要命的。”
　　后来果然，她很不要命。
　　他知道她心里头有过人。
　　那个人曾扎在她心里，可她觉得不对，不好，所以她亲自动手连根拔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吓得郭少杰不敢往前一步。
　　她生生地把心里的人拔了，拔了也好，郭少杰想，谁还能离不了谁呢？过过就好了。
　　他以为她会放过她自己了，结果陆谌又来一次，这一次把杜晚彻底打死了，她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笑了。
　　他记得她小时候笑得多温暖，他没有妹妹，杜晚一直就是他妹妹。
　　他还想看她那样笑。

　　唐律没有再说话。
　　郭少杰把自己的电话拿回去，开玩笑说，老太太晓得我这么招惹杜晚，必然要找我算账。
　　“唐总，这笔案子做的有点大啊。”
　　他唐律出了名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这次为了将那片墓地全迁了，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老爷子的意思。”
　　郭少杰才不信。
　　唐家老爷子没那么无聊，拿人家父亲的坟逼人家不得不接受帮助，这事儿做得太缺德。
　　“当然那不是家父的意思，是我的意思。”他说的十分明白，倒让人不好意思冷嘲热讽。
　　况且，在商言商，方案拿出来两家讨论，确实是都拆了更好。唐律执掌唐氏以来，还没出过岔子，郭少杰摸了摸头，做生意此人确实是一把好手，多少老江湖栽在他手上。
　　“你这么干，杜晚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没需要。”
　　他甚至不曾希望她会因此产生任何情绪。
　　既然形同陌路，那就彻彻底底。
　　“切。”
　　郭少杰深深吸了口烟，掐灭了烟蒂。
　　“骗谁呢。”
　　“你真觉得没需要，做什么撩拨人家？”
　　唐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郭少杰觉得那目光冷的像盯着青蛙的蛇。
　　许昌咳嗽咳得肺都要出来了，拼命拦着郭少杰让他闭嘴。
　　“你也是真楞。”许昌掐了烟，扔出去，“唐律那出了名不要命的，你还真去撩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