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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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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律是出了名不要命。
刚执掌唐氏的时候,叔伯们不拿他当回事,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两个月,一出手就把两个常董拿下。
谁的面子也不给,把一堆黑材料堆在两个老头子面前,让他们自己选。
进军华南区的时候,地头蛇新力地产狙击唐氏旗下的地产公司,唐律在最高价对所谓志在必得的地块打了个“pass”,让新力元气大伤,再无力和唐氏争新区开发案。
对唐律来说,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人、什么事、什么东西是不可或缺的,对手弄不清这一点,总以为抓到他软肋,才总是被玩死。
这种人哪来什么软肋,何曾见过他为别人死活皱眉头。
新恒广场在各个城市开花经营,走高端百货公司路线,到N市的时候把人家原来的人民商店并购下来,裁老员工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手软过,当年还死过人,却没见他表示过遗憾。
杜晚从报纸上读到这些,八卦周刊的记者最喜欢这些豪门秘辛,张张把唐律拍得跟冷血杀手一样,这人常年没表情,眉目又太深,长得冷硬,就更像黑心商人。
和郭少杰那种普罗大众都觉得漂亮的男人完全是不同类型,固然长得好,只是天生气势压人。
例行报纸时间结束,到站下车。杜晚还是坐公交车上班,她一向使用大众交通,偶尔蹭蹭顺风车。
过得简朴,扎在人堆里不起眼。
进大门跟门卫打招呼,门卫提醒她有快递别忘了拿,笑着道谢。工作有点繁琐,杜晚是个底层的文员,在这种集团公司里工作,年资长了之后,偶尔见着刚进机关的年轻人眼里还闪着对未来的希望跟憧憬,就会想,当初自己是怎么样。
“怎么样?还不是一板一眼,而且不好惹的样子。”
同事说她小姐身子丫鬟命,偏偏长相又不是甜美型。
“区别大了。”
女孩子撒撒娇就过去的事情,她从来也不曾服软或是求饶,硬撑着自己弄,居然也都做成了。
工作过半泡了杯咖啡,醒醒神。办公室小姑娘最近谈恋爱,眉梢眼角都是甜的,她看着也觉得心情好。
头疼得很,最近睡得太不好了。
她开始梦见过去,这是快十年没有过的事情。
“你真的不去同学会?”
同在集团公司工作的高中同学很遗憾,特地趁中午食堂吃饭又来鼓动她。
“多难得。”
“我混的太惨,去做什么?”
同学挑着眉毛抽气:“你但凡肯软一点,早已升职。”
“升职又如何,当老处女吗?”
“……这人怎么一点不让人说话,都让你说完了。”
杜晚笑。
其实她很明白同学什么心思,就是想看热闹。
谨大跟成大一条街的距离,有点风吹草动大家都晓得,那么一出好戏,他们怎么会错过。
杜晚摸了摸鼻子,嘲笑自己,连你自己有时候都会想象,那是什么样子,又怎么能让人家免俗。
隔壁小姑娘最近放暑假,天天不肯下楼,在楼上做高楼小姐,说要捂出一身白皮。
“要跟杜阿姨一样白。”
杜晚是那种长期不运动的,不健康的白。
爱读书的小姑娘大多内向文静,小的时候特别乖招老师疼爱,骄傲一点的,像隔壁的姑娘,常常拿下眼皮瞧人,衡量人的标准第一条,成绩好不好。
对杜晚她就从来是目露崇拜。
谨小,成中,成高,最后上谨大,杜晚学霸得有点彻底,以至于到现在偶尔还有学弟妹们能听闻她当年的事迹。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拿满分拿一辈子的。
杜晚站在人群里代表成高上台领的省市乃至全国优秀学生奖不计其数,J市大多数她去参加的竞赛,一般也就没人能相提并论了。
杜晚回家,妈妈正要带小狗出去散步。年纪大了的单身女性常被父母耳提面命嫁人才是唯一出路,杜晚却没有这样的烦恼。
当然,杜妈妈有时候也会看着女儿犯愁,摸着女儿的头发叹气,以后谁来照顾你。
“我不需要。”
她早打算好了,等年纪大了,送走母亲,她就找个养老院,等再老,不能旅行,不能自理,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吞了安眠药。
她只是有点疑惑,到底要吞多少才能无痛睡过去。她有听说,吃安眠药死会更痛苦,想要求救都求不了。
有些人有死的勇气,却不敢活下去,有的人一辈子就想活下去,面对死亡却如此恐惧。
谁更勇敢,谁也说不清。
“阿晚,我们家原来隔壁邻居徐阿姨家的儿子的朋友的妈妈前天跟我说了个人……”
她笑起来,妈妈脸上那点忐忑,她看的清清楚楚。
“您看着办。”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态度,只要母亲提了,就认认真真去相亲,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也没人看上她。晚上同李佳佳通电话,那边说这次庭审在他们公司这边的法庭,庭审结束有空的话去找她吃饭。
“别傻了,杜晚。”李佳佳见过她相亲一次之后,很认真地告诉她,按照她这样的方式相亲,一辈子都不会有普通男人敢看得上你。
“怎么说?”
“你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告诉别人,你是需要他的。”
“他们在你面前,没有优势,所以他们不会看上你。”
李佳佳摊手:“杜晚,你要知道,男人的自尊心是不会希望自己的妻子不需要自己的。”
“听起来是这样。”
“是呀,所以,你,我,尤其是你,这么多年学的最糟糕的课程就是,如何当一个普通男人心目中的女人。”
“更要命的是,像我们这样现实的人,居然内心还在期待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爱你,无论你是否冷漠强硬、是否不懂示弱,是否比他更有能力手腕,他始终只爱你。”
杜晚静静地听老友说完,点头同意。
“曾经有的。”
“陆谌?不,杜晚,陆谌对你只是好奇。你心知肚明,所以你从来没接受他的追求。”
“我知道。”
李佳佳忽然沉默了。
她想起一段目光,湮没在人群里的那个眼神,不能触碰,不能忽略,还有杜晚绷紧的脊背。
“晚晚,你曾经到底……”
她没有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