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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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北寒带的白昼一天天变长，窗上的冰凌渐渐融短。LMA校园里的积雪融化了，又积成一层厚厚的冰壳。反映着残月的冷光，建筑内部光线清冷明亮。
这是校医院里一间普通病房，只有一张单人病床。没有任何医疗器具，显然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床边柜子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玩具熊，它坐在那里，歪着脑袋。
门吱呀一声响，一个人脚步轻缓地走进来。他身穿LMA的黑色制服，看上去还是个身量远未长足的少年。他摸了摸玩具熊的脑袋，将它从柜子上抱了下来。他双手环抱住这毛绒玩具，坐在床边上轻轻踢着双腿。
他侧身躺了下来，床单冰凉，有点返潮。闭上眼睛，脸颊贴上玩具熊柔软的毛发。许久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拉下挂在耳边的通讯耳机。鲁纳斯自动接通了电话，那边却好久才有人接。
“喂，是我。”
“你那边是晚上九点，我觉得不会打扰到你。”
“谁说的？”那边笑了出来。“猎犬狐这次和我站在了同一个战壕后面，我得抽空研究研究这个战友。谁知道他会不会使个暗招让LMA永远不用提防我？这个委托，真考验人的神经。”
“这方面我对你非常有信心。”他整个人压在玩具熊上，脸埋进柔软的织物里。“他就在你那儿，我知道，只不过别忘了，扮神棍别太过火。”
“不用你记挂，再见。”那边似乎有点不耐烦，直接按断了通话。听到背按断后的电子音，他微笑出来。逐渐演变为压制不住的大笑。声音大多被玩具熊厚实柔软的身体吸收了，几乎一点也没有传出去。
伊恩接电话并不避开人，眼睛还一直看着坐在他对面椅子里的林。他按断了通话便把手机扔到桌子上，轻笑出声来。“我的底牌，也就在这里了。”
“那应该是LMA最高层的一个决策者，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林垂着睫毛，并不去看那只手机。“其实我的构想也就是这样，自从拜罗伊特公爵事件之后这个构想就成型了——”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在手中把玩。“那时候有人说我像极了内森•曼的年轻时候，而你像彭•鲍尔吉。拜罗伊特是牧师的精神导师，我曾经统计过两人的行为模式，结果是——”他抬了头，眼神重新锐利起来。“拜罗伊特，鲍尔吉和你，几乎是完全一样。而博士和我，也同样如出一辙。”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人，他与内森•曼有极深关系。”
“不仅如此，他应该还是SCC的委员之一，甚至关系到基金会。而且我一直怀疑，他就隐藏在LMA校内。博士中风初期我就开始私下整理他的藏书和手稿。”林自嘲地一笑。“我知道他的身体好不起来了，便不愿意他把那么多秘密都带进棺材里去。打着整理他的文件的七号把他的公寓和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期间没有发现有关这个人的任何明确记录。但是很多手稿被撕毁或涂改过。这个人是存在的，博士也对我提到过过当初就是他的导师最早启动了鲁纳斯计划。而也应该是他在博士中风失去行动能力之后，篡改了他的手稿。没有比他还了解博士的人，他也不会放心这个事情由别人来做。电脑记录可以通过鲁纳斯的命令，但是手写笔记呢？”他像教师那样做了个手势。“博士的笔记是很可观的，我草草地翻了一遍，就用了半个月。”
“等等。”伊恩皱着眉，一把握住了林的左手。“很正确，我也相信你的专业能力。但是你想没想过，博士生于1999年，卒年六十三岁。他的导师哪怕只比他年长五岁，现在也是个将近七十的老人了？你的学院才多大，周围全是西伯利亚无人区，你哪怕在学院里见过一个这个样子的人物么？”
林的眉头也一下子皱紧。洛伦兹军事学院全体教职工，四届学生和预科生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千人，他全都认识。目前在学院中年龄最大的是代校长尤利•华格纳先生，也不过五十出头。如果有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绝不可能不被他发现。
“如果不认识你，我会觉得你有个二十六七岁，顶多二十五。但绝不可能估得更年轻了。声音而已通过电子修饰，脸比较难。”伊恩放松了抓住林的手，改为轻按。“所以，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我们都是忽略了一个关键，很可能看上去不可思议，但应该是事实。”
林眯起眼睛一笑，抽回手看了看表。“这点你尽可相信LMA，如果他还在校内，就不可能找不到。我已经召回了布莱德利，让伊瑞娜去找点资料。不久就会有消息了。今天晚上我让莱昂把那小姑娘带出去，就是留我们两个商量一下。——她是不是你从前那个搭档的女儿？”
“没错。她父亲就是我从前的搭档，在你们的黑名单上也有名。虽然我也从来没有相信过他，那个家伙是个酒鬼。还对我吹牛。说他有个同样酗酒的朋友娶了个笃信宗教的女人。那个女人违反信仰，送了他一瓶酒。就是那种珍藏装，很小很小玩具一样的瓶子。”谈话内容的改变，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起了微妙的变化。伊恩伸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么点儿。他说后来那个女人和她的全家在一场屠城式的空袭里死掉了，于是那个人就把这瓶冰酒当成了纪念，每次行动之前就对着酒瓶儿祷告。”
林的嘴唇动了动，伊恩又按住了他的手背。“听我说完。”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果然在那个女人死后十多年，酒鬼才出事。我那个搭档说他当时在场，用枪砸碎了瓶口。酒鬼一口吞下酒，喊了声‘哈利路亚’就咽了气。我当时还觉得这个故事满有意思，但是不久之后我的搭档就被你们LMA的人用狙击枪在左胸口打出一个苹果大小的口子来。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死透了。左右按在胸口，掌心里面正好是一个很小的酒瓶。用一根银链子穿着，当作护身符挂在脖子上。”
“他到死，都没喝上那瓶酒。”伊恩低下头，沉重的呼吸吹过林的耳后。一手用力拧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按在椅子背上。“是不是很有意思的故事？”
林没有正视他，觉得那双纯黑色的眼睛里似乎有火焰，温度太过灼人。“于是……你让他的女儿也上了你这条船？”
“他自己。在他的妻子死掉之后。他说这个时候，只有手里握着枪才能保护自己。”伊恩就着林的手腕看了看表，凑近他的脸轻轻吻了一下。“就像我们当时，怎么去的LMA。”
“走题了，这件事我会办好，委托人先生请您放心。”林几乎是慌张地推开他，竭力使自己的脸色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我一共失败过两次，都在你手里。对手要是换了别人，我有信心。”
“真的？那么你现在也在我手上呀。”那只手开始有不老实的动作，门铃突然响了。林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敏捷冲向门口一把推开，外面正是LMA的年轻特工和费兰蒂丝。莱昂看着房间里的两个人，一手按在了腰上。“委托人先生，我们规定任务谈判最长只能用三个小时。已经超时了，如果条件有变化请提交书面报告。”
伊恩眯细眼睛看着莱昂，突然笑了出来，向年轻人伸出手。“听说你就是LMA有史以来唯一世界史比我差劲的人？真是幸会。”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