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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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伊恩挂断了电话，雨已经停了。大红色的电话亭在迷蒙雾气中非常醒目，美艳温暖。
“出来吧，死丫头！”他提高了声音。“我的伞呢？”
女孩从街角磨磨蹭蹭地探出头来，她穿着一件带宽毛领的香槟色羽绒夹克，牛仔裤和黑色平跟长靴。背着个帆布双肩包，看起来还像个中学生。她把一柄黑色直杆雨伞递给他，顺势挽上他的手臂。“我饿了，带我去吃饭。”
“作为你刚才偷听我电话的奖励？”他挑高了一边眉毛，佯装生气。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说话的声音那么大。”女孩瘪瘪嘴。“老流氓一个。”
“嗨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真的是很难拒绝自己的初恋情人的。”
“是啊，尤其他看上去还很年轻，非常漂亮。”费兰蒂丝向上拉着自己的眼角“尤其是一双眼睛，东方式的性感。所有的女人都会尖叫的，连你都给迷倒了？”
伊恩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莎士比亚戏剧一般夸张地耸耸肩。“不要用这种口气谈论一个陌生男人，我的小姐。我还答应过你爸爸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淑女——现在真是应该找个地方好好管管你了，天主教女子学校怎么样？”
“如果你还有同情心这种东西，就给那些修女们吧。”她放开了他的手臂，双手掐腰在人行道边的石条上踮脚跳着踢踏舞步。靴跟溅起细碎的水花。似乎又开始下毛毛细雨，穿暗色西装的男人撑开那把老式雨伞。追上两步想罩在女孩头上，可她总是调皮地躲着他。
“是不是从前，我老爹也这么跟着你？”她突然站住，伸手去接飘洒的雨丝。
“他？他只会阴阳怪气地讽刺我是个孤家寡人，流浪野狗，没有幽默感。干这一行的人嘴都不那么甜。”伊恩拉住女孩，从她的背包中掏出一把红色折叠伞塞到她手里。
“有时候真是觉得你已经老了，婆婆妈妈的。不过这样也挺好，我喜欢老男人。”湿冷的空气冻得费兰蒂丝的脸颊和鼻尖发红，她转身撑开伞，上面立刻蒙了一层细密的水雾。折射着远处朦胧的灯光，好似一朵红色的云。
莱昂•格雷森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不安地看着身边神情严肃脸色苍白的教授。直到卡特琳娜•海丝洛娃小姐为他端来一杯热可可。这间会议室不大，只有一张长桌和十几个席位。大多数位子后面没有椅子，只有各人面前有一个正方形数字框，都是象牙色。
他感到很不安，刚才在林教授的课堂上又一次睡着了，并试图以一种极度无厘头的方式摆脱窘境（“教授我已经爱上您很多年了”天啊这种告白真的是他说的么）在当即遭到驱逐之后等来的不是关禁闭而是被拉进了这件会议室，据说这是与最高层SCC联系的唯一地点。能够参加的人必须受到严格的审查。
“13号委员先生保荐你参加会议，不必紧张，只是对刚刚结束的柏林事件的取证。”林教授余怒未消地瞥了他一眼，整理着本来就很整齐的一对蛋白石袖扣。莱昂注意到他今天的小动作特别多不时地捏捏这儿摸摸那里，脸色时红时白。
他干咳了一声：“教授……”
林挥手制止了他。突然离他不远处的一个数字亮了起来，深红色的13。“你好，莱昂。”13号委员先生的声音柔和悦耳，比平时少了许多电子修饰的成分，甚至可以听出微微的法语口音。“早上好，林。”
“早上好，委员先生。”林的声音有点嘶哑，咳嗽了两声。“莱昂和我的行动书面报告已经提交给了鲁纳斯。”
“我已经看过了，你们确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变子’确实已经按捺不住从背景中跳了出来，比我们想象得要晚。他们的耐性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13号的声音益发柔软，与林形成鲜明的对比。“我需要对你们做一次取证，确认几件重要事实。请如实回答。”
“明白。”莱昂看到林教授的眉头极细微的皱了一下。如果不是受过特殊训练，他根本不会注意这点微小的变化。而这对于同样是精英特工的林来说，则是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他双手交叠按着一个白色信封，微闭上了眼睛。长睫毛在青色灯光下投下一圈阴影。
“莱昂•格雷森。你语到LMA在费尔南斯事件中的脱逃人员伊恩•杨并被其逮捕扣押，是么？”
“……是。”
“他并没有对你进行审问，是么？”
莱昂想了想。“是的。”
“好的。”那个温柔的声音轻快地调转了方向。“林，你曾经被西方联军保安部门政治逮捕并独自逃出，是么？”
“是。”
“伊恩•杨曾经帮助过你，是么？”
“不清楚。”林的声音平静。“并不确认。当时我处于昏迷状态，鲁纳斯的分辨率也模糊。”
“你曾经与他有过私下接触，是么？”
“是。”
“为了营救莱昂，答应过他的某些条件，是么？”
“是。”林将手下的信封推了出去。“他给了学院一个委托。要求我们继续保护彼埃尔松将军。要求我和莱昂•格雷森同时执行，酬金相当可观。”
一只泡沫塑料手伸过来收走了信封，投入墙壁上的一个窄缝。“要求合理。”鲁纳斯的声音响起。“要求保护彼埃尔松将军。如果现在将军死于政治暗杀活其他事故，西方的一极化倾向会加剧。对我们更加不利。”
会议室安静下来了。莱昂注意到这样的数字模块有十三个，从长桌的对面尽头依次排下来，十三号就在他坐着的陪席旁边。现在只有一个委员与会。“是这样。”那个数字红闪闪地跳动着。“理由很充分，我个人同意你们接受这个委托。”
莱昂抓起杯子来猛灌了一口。他喜欢这种很甜的可可茶，这个好像来头不小的委员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但林教授的脸色似乎丝毫没有好转，颧骨上各有一块潮红，好像有些发烧。
会议室里的灯光暗了下去，他站起来。教授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林看了看手表，压制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
“教授……”
“没事，我感冒了。”林缩着肩，抽了两下鼻子。“对于这个事件，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我想知道一点关于伊恩•杨的事情，可以么？”莱昂硬着头皮问。好吧教授，我既然已经这么欠修理了，那么打听一下您的八卦消息也不算傻得太厉害。
林揉了揉眼睛，抓起扣在桌面上的军帽站起来。“来我办公室说。”
“他是我年轻时候的，朋友。怎么说呢，有点像，像你和菲尼克斯。”林带上了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像习惯那样径自坐到桌子后，而是贴门站住了。几乎是有点不安地看着莱昂。莱昂听到这话本来差点打了个哆嗦，但是看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教授竟然也会有这种青涩的回忆，他又忍不住想笑出来。
“费尔南斯事件后他就失踪了。”林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迅速板起了脸。“他在彭•鲍尔吉的干预之下逃离了LMA。”
莱昂决定将问题压回肚里，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经打断教授的措辞便会更加“官方”。“后来他在东欧一个国家的特务机关里站住了脚，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但从此他开始与我们作对，一次又一次地站在LMA的对立面。”林揉了揉额头。“包括56年在高加索狙杀新当选的总统，学院对此非常恼火。”
他特意加重了“学院”这个字，抿紧了嘴唇。莱昂明白自己的那种不安是为了什么，他干咳了一声。“教授……我们在这里说话……安全么？”
林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想要问什么。正是六年前，曼博士向他说起了彭•鲍尔吉这个人，也是同样的语调。而他竟没有发觉博士银灰色眼眸深处的一丝颤抖。“我，还有他，这些比你老一辈的‘特工’都是当年一个实验的牺牲品。我们对于杨氏酮有成瘾性，这或许是他唯一的缺点。”
“可是教授，他是……”
“一个人没有死，他做了一些事。挑起了一场冲突，演变成一场战争，毁灭了LMA。学院没有了，我们又该怎么办？”林仰到椅背上，抬眼望着天花板。“无论如何学院不能垮，我们背后有太多的人，多到你想象不到。”
“莱昂，如果你和菲尼克斯中必须有一个人要被另一个杀死，你会怎么办？”林的声音冷硬如金属。
莱昂沉默片刻，站起来行了LMA特有的军礼。“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教授先生。”
林起身回礼，年轻特工的嘴角却撇了起来。“然后呢，先生？您说过手枪里永远要留一颗子弹，谁能管它留给谁？”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