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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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时间或许不早了，天还没有全亮。百叶窗开着一半，房间里依然很暗。林觉得自己已经醒了，却怎么也无法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他的心里在收紧，身子却仍是疲软的。睁开一只眼睛，伊恩已经离开了，他睡过的那一边早已冰冷。
床不算软，却很舒服。林蜷缩起身子，这种温暖使他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牧师把他抱在膝盖上，哼着高加索的儿歌，但是每一句都模糊得如在云里，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他只能将脸埋在“父亲”的胸口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就这样慢慢地沉入甜美的睡眠之中。
他的耳机扔在枕头上，接收器指示灯一闪一闪地亮。“嗨，早上好，西奥。”鲁纳斯的声音轻快。“我现在正在经过地中海上空，恰好能看到你。你所在公寓的一扇百叶窗没关。”它的声音带有一丝恶作剧的意味。“在你后面的桌子上有半粒胶囊，我想是他留给你的杨氏酮。”
林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早上六点十分。墨丘利每六个小时可以在140公里低轨上绕地球一圈，上次可以俯瞰柏林地区是昨夜十一点四十分到零时三十分。他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虽然他知道鲁纳斯只是一台电脑，但被窥视实在不是什么好感觉。尤其这还是他的第一次性经历。他强撑着坐了起来，还好身上穿着伊恩的衬衫。大了一个号。领子松松垮垮的，下面露出的锁骨上满是青紫吻痕。
“呃……我说，西奥，我没看你，真的。”鲁纳斯干咳了一声。尽管它没有喉咙。“刚才，凌晨四点四十二分，莱昂在美军安全情报处被西方联军捕获，菲尼克斯已经逃脱，目前和费兰蒂丝已经到了波茨坦。两人准备转向西南方向，从卢森堡出境直到法国。”
“是伊恩•杨抓住了他？”林顾不上难看，跳去来捡起自己的衣物向身上套。好歹别的衣物还是完整的，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他吞下了那半粒胶囊，掬了两捧凉水冲了冲脸，用手指当作梳子拢了几下头发将耳机挂到耳后。
“对，那时候我还在印度洋上空，看不到这里。但以莱昂的行事手段，怕是只有那个人，能如此不费功夫地将他捕获。而现在还没有进一步消息，这不是汉斯•杜克莱因的风格。”
林潦草地应了一声，他的柯尔特手枪放在客厅里的桌子上，但是那把小刀却不见了。他将枪收进西装内袋的隐形枪套，不知又拉到了哪条扭伤的肌肉，他倒吸了口凉气。
“西奥……你今天，小心点。”鲁纳斯的声音带着忧虑，幸好只是忧虑。它永远是一台电脑，虽然有时候很讨厌，但永远不会背叛。林皱着眉头，拉紧大衣的领子，带上了门。
莱昂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把折叠椅子里，觉得自己活像一条挨了顿鞭子的野狗。那把M1911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弹仓早已经退空。而伊恩•杨坐在他对面，举着一张足有一百个版的德文报纸，正慢条斯理地翻。
见鬼了。莱昂有点绝望地想。这个该死的家伙跟林教授简直是一个娘养出来的。等什么时候他喝够了茶水——哦这次是咖啡——把报纸连中缝儿都翻一遍，就有这个没及格的学生好看了。
“嗯……我说，嗯，杨先生。”他决定暂时打破一下僵局。“嗯，有什么问题您可不可以快点问？”
那张报纸抖了一下，后面传出一个慢吞吞的声音，漂亮的英式英语。“你好歹也是个LMA的特工，不是扛着枪的狒狒。”
老天爷，他修为圆满了。莱昂简直真的能听到那句熟悉无比的“把这个句子抄写……遍！”
“如果我真的是一只狒狒就好了，您还能拿根香蕉来喂我。”
那头大概也受不了这个厚脸皮的混不吝了，报纸上沿好容易开恩向下降了三英寸。莱昂这才第一次仔细看看这个瘟神：其实还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同林教授年纪相仿，但看上去要结实一些。皮肤接近小麦色，脸部线条犀利。正撇着嘴看他，活像一头老狼捕到了猎物，却发现是只癞蛤蟆。
眼白里还有红血丝儿呢，八成是抓我之前刚和情妇彻夜打架被撵出来。
伊恩•杨上下扫了他一眼，又举起了报纸。“西奥多•林也算是这一行里的贵族了，怎么教出你这么个笨蛋来？”
仍旧是那种慢吞吞懒洋洋的调子，该死的牛津腔。莱昂一耸肩：“那个小妞儿还是你侄女呢，也不见的高明多少……”他小心翼翼地缩着肩膀，伸长了脖子向桌子那边探。一整夜没吃东西，现在那杯加了奶油的咖啡闻上去真是诱人。“嗳……杨先生，您那位老朋友，嗯，也就是我的世界史教授，西奥多•林。”他舔了舔嘴唇。“我知道他倒了霉，碰上您的LMA特工都得倒霉，肯定的。但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他挂在什么地方了？”
那双眼睛从新闻纸的毛边上扫过来。纯黑的，好像凝固的火焰。“他没死。”
“哦。”莱昂在略一放松之后立刻感到胃里一阵抽搐：我完了。那头该被扒成一条领子的老狐狸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跑掉。于是他被扣在这里等着狐狸再次露脸儿。省省吧，先生。他简直想对伊恩大喊：老狐狸保不准早逃回西伯利亚去了，这时候正人模狗样地对着一群学生讲凯撒打高卢。手机和通讯器都被搜走了，根本无从得知时间。他心虚地向墙上扫了一眼，也没有挂钟。
“上午十点十四分。”伊恩几乎是立刻回答，顺便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我留你在这里和西奥多•林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这个自作多情的小土匪，绝对不值他专程一趟来救你。”
“那为什么？”莱昂干脆放松下来，伸了伸腰大着胆子把那杯已经冷了的咖啡拉过来一口灌下去。“反正费兰蒂丝……呃，令侄女，她没事，我们没把她怎么样，真的。”
伊恩撇撇嘴角，把报纸举得高了些。“如果我说我在等她回来救你，你相信么？”
沿49号公路行车五个小时便可离开德国境内，进入卢森堡。它同瑞士一样，在这场战争中属于中立国。LMA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如果不进行非法间谍活动，它不会与这两个小家伙为难。
天渐渐亮了，柏林市区早已经被抛在身后。普鲁士乡间的农舍和树林从乳灰色雾霭中现出了身形。地平线上的山脉仿佛是被晨雾擦洗过一般，与天相接的一线在朝阳下镶上了金边。菲尼克斯•李打了个呵欠，将车子停在路边。这辆租来的日产轿车老得掉渣，受不了太长时间的奔逃。这个时候水箱已经接近沸腾，而他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费兰蒂丝？”他轻轻一推旁边副驾驶座上的女孩。两人轮流开车，鲁纳斯能监视到的时候他还是相信这个临时搭档。二十分钟之前他刚换过来，费兰蒂丝就睡着了。联日疲惫奔波让她也憔悴不堪，眼圈都凹陷了下去。此时听到叫她的名字也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醒来。
李看了看手表，将耳机摘下来挂在方向盘上，拉开车门跳下去。向车行相反的方向跑了几步，确定四周没有人。他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了手机，输入了一串复杂的号码。
立刻就接通了，那个人也等了很久。
“你不用来接我，我现在已经到德卢边境了。”李用力吸进一口气，冰冷新鲜的空气刺得他的肺发痛。“17号没有完成任务，幸而人身大概没有危险。我暂时不会回学院，最好这一次能把那件事情了结掉。”
他恶作剧性质地笑了笑。“麻烦给我准备一辆性能好点的车，最好要改装的，外形不要太显眼。不，你不要露面了，我和一个小朋友在一起。知道是谁么？是我们的老对头，那头西伯利亚雪熊古斯塔夫•尤科诺维奇的女儿，幸好长得还不像她爸爸。”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