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微笑》韶华过客

7、残剑冷落霜

　　Part7 晞残剑冷落霜
　　今天酒吧里来了个素衣素颜的女子，看来不很年轻，有一种时间打磨过的韵致，安静清澈的眼。她要了一杯Long Island Iced Tea和“聆听”的服务，就一个人开始了恬淡的述说。
　　×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弱冠少年，立志要当一名骑士。少年长得很好看，有明亮的眼睛和灼热的眼神。少年自晓事起便是孤身一人，因而他没有牵挂。
　　想当骑士的少年踏上了历练的征程。可惜出师不利，第一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就赶上了“血女”的屠城。
　　那是一个一袭红衣的女子，眉眼间的明艳咄咄逼人，可惜了脸上的霜 和刀下的血。男女老少，血族或是猎人，善良和恶毒，强大和怯懦，全都整整齐齐地失去了头颅，安静地码在镇口。
　　利刃横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少年想起了“血女”的传说 ，这个嗜血的女子每十年都会在同一天选择一个区域，杀光区域内一切活物。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少年想，喜欢伤害别人的人，一定是曾经自己受了伤。他并没有责怪这个即将取他性命的人，他用他一贯的明亮眼神望向她的眼睛。
　　女子手中的刀滞了。
　　×
　　“你一路跟踪我到这枫山上来，到底要怎样。”她眉间隐现的杀意没有吓到少年，他冲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姐姐，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不然，为什么整整一个镇你独独放过了我一个人；为什么以你的能力明明可以甩掉我，却放任我跟到了你的居处，不然……”“你到底要如何？”她冷冷打断他。少年慢慢敛去了笑容，那认真的神色引人回想，他慢慢说：“不求学得惊世刀术，但求为你斫薪洒扫。我想留下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答应让他留下来。不过无所谓，反正她的心已经死掉了。
　　×
　　就这样立志成为骑士的少年开始学习成为一名武士，他跟从这个红衣女子学习用刀。他改称她“师傅”，如他自己所言，为她劈柴打扫，伴她守着这一山霜叶。
　　寂静了这么久的枫山开始漾出少年朝气蓬勃的笑声，师傅多少次的皱眉禁止都不曾改变他活泼开朗的天性。
　　他躲在书房的房梁上，等她进入时“唰”地倒挂下来吓她。
　　他采集了五百片红得妖娆的枫叶，为她拼凑出如同朝霞的纸上桃源。
　　他抢过她手中的薪斧，皱眉道：“这样的活，可是师傅这样的女孩子做得的。”
　　他说：“师傅，女孩子不能老是皱眉，疼了，怕了都可以喊出来、哭出来，不要只是皱眉，容易老的。”
　　他说：“师傅，你之所以不杀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呢？”
　　他说：“师傅，我在想，就算我这辈子当不成武士也当不成骑士，能够一直一直在这枫山上陪你到老，也很好啊。”
　　听说：“师傅，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等我刀术超过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
　　她只是皱眉。他刀术练得不好，做的饭难吃，他哈哈大笑，他为她用心准备礼物，他关心她，他照顾她，他叮嘱她。所有的时候她都只是皱眉。
　　她极少说话，惜字如金。她从来不笑。
　　×
　　当初她放过他的时候，他是很惊讶的。她为什么要放过他呢？起初追随她的脚步是怯怯的，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她的默许。
　　与她相伴十年，从起初的好奇、同情到日久而生的怜惜，他开始心疼她的不言不语，心疼她永远面无表情。他渐渐无心探知她屠城的秘密，他只想像爱一个寻常女子一样，让她幸福平安。
　　×
　　他以为爱上是一个日久生情的过程，殊不知爱上只是惊鸿一瞥的瞬间。
　　从她手上的刀滞在他脖子上的刹那，他就早已爱上她瞬间流露出的软弱。
　　×
　　一个心无杀意的人是不能成为一个好武士的。纵使他学会了她一百一十二套刀法，他也始终胜不了她。
　　十年之期又到，一山霜叶红得滴血，正如他初到那天。她把他叫到面前，第一次说了那么多话。
　　她说，你所学已尽，只要下山通过考核，就能成为武士了。我再没东西可以教你了。你下山之后，再也不要再上来了，不要试图找我，不要喜欢我。以后我也再不会杀人了。还有，下山的时候，把这个盒子顺路扔了。
　　那个盒子他见过，在月光很好的时候，她会轻轻地擦拭它。
　　下山之后他把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把断剑。
　　×
　　他想他是隐约猜到她嗜血的缘由了。而她当初不杀他的原因，大概也是他与那个人的相似吧。她扔掉了那人留下的残剑，可是扔不掉自己的执念。
　　他生平唯一一次没有听她的话。成为武士后，他一袭红衣回枫山找他，他要迎娶她。红枫依旧，伊人不再，她不见了。他亲手埋葬了他带来的火红嫁衣，却葬不掉对她的爱。从此他独守枫山。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而“血女”也真的没有再杀人，她从这个世界销声匿迹了。
　　×
　　“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她会有一天一袭白衣到鸾栖酒吧来讲述这个故事？”我笑着问眼前韶华将尽的女子。
　　她笑了：“你错了，我并不是血女，”她的大眼睛黯下来，“我只是那个注定活在她阴影之下，只能深深羡慕和嫉妒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