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微笑》韶华过客

44、列卫旦的祭品

　　Part44 铱列卫旦的祭品
　　我在离他三个亡灵的距离安静地坐下，我的手边有酒，我拿起一杯入喉。我不知道这滋味到底是甘美还是苦涩。我看着他，看着他身边雍容华贵的女子。
　　我见过他珠围翠绕的样子，见过他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浅笑揽住一个个的娉娉袅袅，见过他眼底的轻蔑，见过他指尖滴的血，可是他从没有过这样温柔地、像是怕惊走一只蝴蝶那样地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谁的肩头；我也见过他身边的眉黛唇朱，那些或曼妙妖娆，或清丽明媚的女子，见过她们爱慕、敬畏或者是恐惧地逢迎，可是没有一个像他身边的那位那样语笑嫣然、从容不迫。
　　我突然觉得，他们那么般配。
　　我默默蜷缩在我的角落，周围衣香鬓影歌舞谈笑与我无关，我将手中的杯子攥紧，如同握住我最后的希冀。
　　该死，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杯子碎了，是我把我的希冀捏碎了。那些不知道什么滋味的酒液混合着我的血静静流淌，流过我惨白纤细的胳膊，一滴、一滴，在可以映出人影的水晶地面绽开无声艳丽的花，甜蜜芬芳的气息四溢。
　　世界仿佛一瞬间安静了，虽然音乐还在空洞地响，宾客们也依然嘈杂。我看到无数双兴奋的暗红色眼睛，它们的主人转过头注视着我。我妄图遮掩我脸上的慌乱，用我愚蠢的长发，用我可笑的妆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的愿望已经实现，可是我心底又滋生出贪婪，我在仰望深居地底的神。纵使今日如我所见，我的奢求依旧不死，我又怎甘心就此寂灭。我知道扬的宾客会是怎样的人，他们闻到了我血的味道，他们中意我血的芬芳，他们想把我吃掉。
　　我看到他们优雅从容地步步逼近，望向我的目光像看一道甜品。有谁可以救我，我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举目无亲。我绝望地望向我的死神，不，她的死神。他弯下身，正谦卑地吻她的指尖。他不曾看我一眼。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陌生的唇齿撕裂我的皮肤，不知缘何，我早已干涸的眼角竟缓缓淌下一滴泪。
　　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并不期待奇迹降临，可是我不想就此死去，我的奢求不灭。滴答、滴答，我的血还在滴下，我无暇管它，安静地等待死亡降临，我开始思考如何以一个死灵的身份陪伴我的神，不，她的神。滴答、滴答，过了很久很久，周围如此嘈杂。
　　让我睁开眼睛的不是耳边的兵戈之声，而是我所熟悉的香甜的气息。血的味道。它如此甘美幽雅，像初承秋露的丹桂，倾心吐胆地吐露芬芳，不遗余力地散发甜蜜；又如新月下初开的睡莲，白玉雕琢的花瓣，微微颤动的莲心。拥有能散发出如此气息的血的，纵横银月唯余一人。睁开眼睛的瞬间她的名字也脱口而出：“林晞！”
　　是她。她半跪着护在我的身前，手中还握着我杯子的碎片，白皙的胳膊还在淌血，滴答，滴答。听到我的呼唤，她冲我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别怕。”
　　那么温暖，即使是在如此冰冷的时刻，我几乎听得到我冰冻的血管“喀喀”的破冰声，我那颗因为绝望和恐惧而几乎停滞的小小心脏逐渐复苏，我终于再次感知到它的跳动。我努力抬起我不听使唤的胳膊，想把林晞扶起来。
　　林晞，我的林晞。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她用她的血的气味来掩盖我血的味道，将那群捕食者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她用自己的生命保护我。
　　他们还在缓缓靠近，在她芬芳馥郁的鲜血面前，我的那些血，充其量不过是一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液体罢了。
　　就在离我们最近的一位捕食者暴起的瞬间，林晞突然厉声道：“晔华！带她回去！我要她活着！”零点一秒后一个迅捷的身影从宾客中腾挪过来，抱起我尚且僵木的身躯，踏过伸向林晞的那只手，带着我穿过人流，闪电般越过扬的守卫，闯过宫门，跃下城堡。
　　穿过人流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三件事。第一，林晞叫晔华的时候，很多宾客都抬起头，但只有一个酒红色晚礼服以及同色眼睛的女孩一直注视着他直到我们离开。第二，混乱突起的时候很多血族朝林晞扑过去，但是宾客中也有很多人向她奔去，以保护的姿态。第三，普路同跟随许多不明真相的宾客一起，好奇地朝我们望去，他显然看见了我，但是，他非常平静，并没有多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