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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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衿径直走向病床前，看也不看沙发那端的来人。她放下东西，俯身帮沉睡中的顾母理了理发。
“你别忙了，看护刚走，先坐下，我有话问你。”声音低沉醇厚。
“我是来看妈妈的。”顾子衿又弄了弄插在顾母手上的输管，似乎一旦闲下来就会将她的不自在与慌乱暴露在人前。
“囡囡，只是几句话，说完我就走。”对方言辞恳切。
顾子衿却仿若被蛰了般，“别那样叫我，我有名字。”
对方脸上闪过难言的伤痛，但很快就被淡淡的笑容所掩盖，“好，顾子衿，你和林展颜？”问句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这话成功地引起了顾子衿的注视，她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低着头，避开与他人的对视，压低了声音说：“我和他没关系。去上海是帮朋友接了一翻译的活，碰巧是他公司的业务。您不要相信报纸上的捕风捉影。”
对面传来微不可息的叹息声，这个傻孩子，她不知道，有些时候转身就意味着一生一世的错过吗？想到这，朴永安起身，走到顾子衿面前，爱怜地摸着她的头，“我问你，没别的意思。只要你快乐，不管做什么，想做，就去做吧！”
杜康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温情的画面配着张超在楼下对他说的话：她在12楼。你应该知道12楼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她顾子衿，工作才几年的丫头片子，靠什么本事让自己的母亲住进了高干房？我刚帮你查了，这几年的开销都是一个叫朴永安的男人支付的。杜康，上次报纸上的事你不问她，这次你还不问吗？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朴永安不悦的眼神，顾子衿慌乱地偏过头拉开与朴永安距离的举动，这一切交织在一起，狠狠地刺激着杜康的大脑，令他血液沸腾膨胀。愤怒，如离弦的箭，一发不可收拾，杜康一个箭步地冲上前去，抓住朴永安的衣领，想就势给他一拳。顾子衿却及时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脸上煞白，急得连声音都变了，“杜康，你这是干嘛？”声色厉疾。原来顾子衿也有被惹毛的时候，也有她愿意挺身维护的人。杜康颓然地松开手，如霜打的茄子。
“顾子衿，他是……”朴永安整了整衣领，用询问的眼神望向顾子衿。
“您走吧，请您先走吧！”顾子衿的眼神第一次迎上朴永安，有恳求有求助。朴永安不忍，看向杜康，明显察觉到这个年轻人对他的敌意，开口解释道：“年轻人，我想你误会了，其实……”
“您走吧，我自己可以处理。”顾子衿提高了声音，截住了朴永安后面的话。
杜康不愿再待下去，顾子衿能阻止他一次，但他不能保证能让她阻止第二次，他摔门而去。
杜康走了，顾子衿反而松了口气，颓坐在沙发上，将脸埋在膝盖处，像是受伤的小兽在寻找母体的安慰般。朴永安看不清顾子衿的脸，伸手想去摸她的头，却又停在半空，生怕惊吓到了她。“你宁可让他误会，也不愿告诉他，我们的关系吗？囡囡，你还没有原谅爸爸吗？”没有人回答他，朴永安叹了叹气，又开口道：“我这几天都在医院陪你妈，我希望今年的春节我们家是团圆的。”
朴永安走的时候，顾子衿是知道的，但她的头就是不愿抬起，就和她固执地从不在年三十的晚上来医院一般。是的，她不原谅。她不仅不愿原谅朴永安，更不愿原谅的还有她自己。
团圆？她的家从来就没圆过，又何来的团圆？小时候，别的小伙伴都有爸爸妈妈，而她却只有妈妈。她也曾不谙世事地追问过妈妈，爸爸在哪？但得到的答案却是妈妈永远的沉默。渐渐长大的她不再追问，但心却不无时不刻地盘算着怎样找寻从未谋面的父亲。顾母出事后，顾子衿自责不已，如果不是她一直执着地思念着父亲，从未断过寻找的念头，那么，上天也不许就不会安排缘分尽逝的父母重逢，她的妈妈也不会遭遇车祸，从此听不到女儿的呼唤。她怨她的父亲，若他如在她生命之初般永不出现，那么在顾子衿心里也只有寻而不得的遗憾以及未尽人子的后悔；但他偏偏出现了，他的出现偏离了顾子衿预想的惊喜，只有惊没有喜。为了救他，顾子衿的母亲将自己送进了车祸的深渊。在命悬一线的那一刹，她抛弃了自己，也抛弃了相依为命的女儿。顾子衿不能原谅她的父亲，原谅她，就意味着原谅自己。自己造下的罪，已成为顾子衿生命的枷锁，让她不能放下。
不知这样待了多久，直到悦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份窒息的寂静，顾子衿却丝毫没有接电话的意思，任由它响着，怎奈铃声比它的主人还要执着，不间歇地响着：
亲爱的你请别再将我忘记
你是我生命里程中唯一的目的
即便交汇目光的瞬间再短暂
有你的回忆我便有继续的勇气
亲爱的你请不要将我记起
我愿永远是你陌生的美丽记忆
重逢如果是有一次刻骨别离
我宁愿不拥有熟悉的泪滴
我是你不经意的珍惜
像他话一些般的痴迷
我的绝望你从不曾留意
任我在艰磨中衰老哭泣
你是我宿命的爱情
用孤独作生命的慰藉
……
空灵的声音在病房里徘徊旋转，挥之不去。顾子衿抬头，从包里翻出手机。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那端的抱怨声含着浓浓的关切。
顾子衿抹了抹脸，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泪流满面，她想止住泪，却徒劳地发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个接一个地掉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子衿，明天就是年三十了，记得吃饺子，会带来好运的。”
铜钱饺子、年夜饭、妈妈的笑容，再也没有了，统统都没了。明知要压抑自己，却偏偏压不住，顾子衿的抽泣声越来越大，泪水如拧开的水龙头般一泻而下。
“你怎么了？子衿，说话，你说话啊？”电话那端的人分明是急了，语气变得焦躁起来。
“林展颜，我……我害怕！”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