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不得语》艾怡君

16、第十二章

　　浦东机场照旧是车水马龙般的人往熙熙，给顾子衿送行的是林妙。临近检票口，林妙突然朝顾子衿调皮地眨眨眼，凑到顾子衿耳根旁悄悄地说道：“顾子衿，让你拒绝了一朵又一朵烂桃花的那个人就是宸泰的林总吧？”顾子衿神色为之一变，张口欲说些什么，林妙抢在她前面开口道：“我不听解释只相信眼晴，你看那边。”顾子衿顺着林妙手指的地方望去，隔着一层又一层的人海，她还是找到了他，她甚至还感觉到了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回神了，回神了，别在我眼前上演‘郎情妾意’的戏码。”林妙拍拍顾子衿的肩，她这才偏过头，广播里甜美的女声正提醒着乘客登机，“北京”如雷霆般劈在顾子衿头上，让她从这个十里洋场的繁华世界抽离，她望向林妙的眼，无比认真，“我有男友了，下次你来北京让他请你吃饭。我和林展颜，曾经是同学，在来上海之前，我一点都没他的消息，你别误会。”话说得一板一眼，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较真，唬得林妙不敢再和她打趣，连连推她，“好了，快进去吧！”
　　长途旅行，顾子衿有一习惯，那便是坐下来就睡，但今天明显有些不对劲。她的右眼一直跳个不停，眼虽眯着，但老觉得有双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她猛地睁开眼，对方一时来不及收回目光，讪讪地朝她笑笑，迎着顾子衿质疑的目光，对方笑着解释道，“小姐，我觉得你和报上的人好像，一时好奇。”顾子衿困惑地朝那人手上的报纸看去：“杀出的黑马”，这年头什么都要弄个噱头出来，等等，那照片上的人怎么是她和林展颜？如一盆凉水浇过头顶，顾子衿彻底地懵了。看出顾子衿神色有异，对方把报纸一叠，笑着对她说：“是不是自己也吓了一跳？像吧？现在的人啊，就是喜欢捕风捉影。”顾子衿勉强地笑笑，算是应答。旋即又闭上了眼却再怎么也是睡不着的了。
　　下了飞机，见到杜康的那一刹，顾子衿是心虚的。她不知道杜康看到些什么没，更拿捏不准他看到后的反应。因心虚顾子衿显得越发的沉默，反观杜康，则兴奋许多，一路上一直都是他在兴高采烈地说着，顾子衿垂着头默默听着。
　　“要过年了，到时候抽空去我家见见我爸妈好吗？他们一直想见见你。”杜康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顾子衿的手，貌似随意地说道。
　　顾子衿的手缩了一下，毫不掩饰。像是宽慰她般，杜康拍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地解释道：“只是吃道便饭而已，别紧张！你刚回来，先休息过几天我们再商量。”
　　顾子衿点点头，尔后下车，望着帮她拿行李准备随她一同上楼的杜康，她艰难地开口解释道：“我回来没和向日葵打招呼，不知道她现在在不在？还是我一个人上去吧，你知道的，我突然冒失地带个人上去，万一她在家总有些不方便。”杜康绅士般的笑笑，将行李递到顾子衿手中，“好，好好休息，别多想，下次我请向日葵吃饭。”见杜康的车消失在小区外，顾子衿这才转身上楼。
　　刚开门，就听到向日葵的大呼小叫：“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顾子衿没精神地应了一句，仰头就倒在沙发上，像是累极了般。“杜康去接你的，他没问你什么？”小心翼翼地询问，不像向日葵平日里的作风。顾子衿勉强睁开眼，刚想问她怎么这么说，眼却先扫过茶几上的那份报纸，正是她在飞机上看到的那份，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你也买了？”顾子衿坐了起来，向日葵点点头，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和杜康吵架了？”顾子衿摇摇头，像是抱着侥幸般说道：“他还没看到吧？他不爱买这些花花新闻的报纸。”
　　向日葵顿时跳起来，“没看到？他不买？你以为这家报社是喝西北风的？这是全国大的报纸之一，是精英人士的最爱，是你姐姐，我，削尖了脑袋也挤不进去的报社。它刊登的新闻会有人看不见？你是当杜康是瞎子，还是他周围的人都是瞎子？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跺跺脚，和林展颜再续前缘，顺带告诉世人，你不是小三；要么，好好地去和杜康解释，然后安稳的关起门来和他过小门小户的滋润日子。”
　　顾子衿仿佛手里被塞进了一枚硬币，向日葵的话逼得她不得不作出抛掷，正还是反，不管怎样，都只能选一面，而且要快，快刀斩乱麻。上海的那一幕幕就像是一场华丽迷人的美梦，不管有多美，也不管做梦的人究竟多么不愿醒来，梦总归只是梦，见不得光的，终究有醒来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日，顾子衿一直在找机会向杜康解释，但一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怎么说？说林展颜只是为她顾子衿解围救场？报纸上言之凿凿，林展颜陪她跳了一场又一场，需要这般解围的吗？说只是普通的社交应酬？照片上她那藏不住的甜蜜笑容连她自己都骗不了，还骗得了旁人？说谎，真的不是她顾子衿的长项。那说实话呢？告诉他，她当时一时迷惑，沉醉在林展颜的声音里，迷失在林展颜的眼里，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想把那偷来的时光用力挥霍，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这样的话说给任何一个男人听，恐怕对方都会拂袖而去的吧？顾子衿的矛盾、焦急没能逃过杜康的眼，他绝口不提报纸上的议论，照旧与顾子衿约会、散步，甚至较之从前更为体贴。时间一长，就连顾子衿自己都恍惚觉得上海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罢了。顾子衿没有用谎言自圆其说的态度多少让杜康感到宽慰，但同时又稍稍有些失落，顾子衿不愿说谎却也不愿对他吐露真言，是真话太直白怕灼伤了他吗？杜康不追问顾子衿，固然有着对顾子衿的信任，对往昔的不追究；然而不管他承认与否，他确实也是怕一张口就吓跑了已成惊弓之鸟的顾子衿。更何况，顾子衿的在意与紧张不正说明他杜康在顾子衿心里并非不是不存在的？想到这，杜康又情不自禁地笑了，像个诡计得逞的孩子。
　　年关将至，街上过年的气氛渐渐浓了，人们忙着办年货，购置新衣，离家的游子也纷纷打包行囊准备回家，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世俗的喧闹与喜庆。
　　“今年准备怎么过？”向日葵边整理行李边问在一旁吃零嘴的顾子衿，她明天就要离京回家探亲了。
　　“还能怎样？陪我妈呗。”顾子衿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杜康没邀你去他家？”
　　“向日葵，你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顾子衿将薯片塞进向日葵嘴里，想堵住她的嘴。
　　“为你操心到还被取笑，什么人啊？”向日葵撇撇嘴，“那你年三十怎么过？”
　　“独守空闺啊，要不，你飞回来？”
　　“我老娘要是知道我是为一女的飞走，绝对会认为她生了个怪胚！”向日葵作惊吓状，过了一会，又试探地问道：“还是不去医院陪你妈妈过吗？”
　　顾子衿的脸顿时僵住，声音明显低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那人在。”
　　“年三十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你要是去，老人家不知有多开心。”向日葵好言劝慰道。
　　“我的家从未圆过，我不知道团圆是什么。”顾子衿的脸冷了下来，向日葵见状，知道再谈下去，这头倔牛又要发犟了，忙岔开话题。
　　第二日送走了向日葵后，顾子衿便前往她母亲所住的医院。到了病房门口才发现已有人捷足先登，她转身正准备悄然离开，怎料正巧迎面碰上另一人。
　　“顾小姐，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病房里的人听清。
　　“您辛苦了，李叔，我过几天再来。”顾子衿笑着和来人打过招呼，仍作势要走。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你也好一阵阵没来看你妈妈了，从上海回来没几天吧？”声音来自病房内。
　　顾子衿没吱声，步子却停了下来，但仍背对着病房，一时间气氛有些僵。被顾子衿称作“李叔”的男子拉了拉顾子衿的衣襟，朝里努了努嘴。见外人都这般，顾子衿无奈地夹杂些不情愿地走了进去。这一幕恰好被过往的行人不早不晚的看到。
　　张超狠狠地皱了皱眉，没有片刻犹豫地掏出手机，“杜康吗？你马上来我家老头子的医院，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是关于那你家顾子衿的，你快来。”

作者有话说

　　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