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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都来此事,无计相回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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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正赶上每年十月十五日的祭孤,城内的庙会活动声势盛大。
城隍庙的庙祝在大殿之外摆了解签台,拿着签文的人群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大多是些大户人家府上的侍婢,小姐们则由丫鬟陪着,三三两两的在一里开外的浓荫处歇凉,不时可以望见侍女一面帮小姐轻摇蒲扇,一面与其相谈甚欢的场面。
长卿和宁人都是极爱热闹的人,自然是不会错过的。二人逛了一个时辰有余,求了四个平安符,终于被这弥天的薰香烟气搅得有些脑晕,此时也和一众小姐们一起坐在浓荫下的长椅上歇息。
忽然周围起了骚动,只听得一阵低声窃语。
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俨然可见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约有二十名身着深色锦衣的年轻护卫分列道路两旁,为一顶红冠白顶的轿子开道,白马行于车前,马上的人一身清亮的雪缎绸衣,长发如瀑,持缰的动作高雅沉静,一双冰睛似的眸子里含着些许清清浅浅的温柔。
只听得周围有人窃语说:
“那白马上的人真是好大的气派!……”
“坐在轿里的也不知是哪家小姐,真是有福气啊。”
此时有人轻笑出声:“连夏侯府的轿子也不认得么?”
“这就是夏侯府的人么?” 众人惊疑,齐齐望向适才说话的侍女。
“我随我家夫人去夏侯府拜访过几次,那马上的是夏侯府的二公子,轿里的定是夏侯府三小姐,错不了。”
听她说得似模似样,旁人来了兴致,纷纷过来围坐着议论起来。
宁人只望了一眼,便回转过身来,懒懒地伸了个哈欠对长卿说:“路都被他们拦了,这下没的玩了,不如回去吧。”
“这庙又不是他们夏侯家的,我还偏要进庙里去呢!”长卿笑着,就要起身。
“你冲着盈盈去的吧。”宁人了然的眯起了眼。
“嘻,机会难得哇~~”
长卿也不否认,大大方方的笑了。
“人家防的就是你们这些登徒浪子,你要能接近的了就去吧。”宁人眼里闪过一抹捉狭的笑意。
“……那些护卫看起来似乎很厉害啊……”长卿也意识到症结所在,不由得愁煞了眉,“宁人~~你们不是认识嘛,你带我去吧~~”
“不去不去,我躲她还来不及呢!”宁人把头摇得跟小鼓似的。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啊~~干吗要躲啊……”长卿不满的瞅着宁人。
“你要是把人家家里最重要的宝贝给偷了,你会乖乖的跑过去给人抓啊。”宁人压低了声音贼笑。
“宝贝?什么宝贝?”长卿扑闪着眼睛问。
“……正常人会像你这么问吗?”宁人皱眉,“要问也要问我为什么要偷人家东西吧?”
“呃,你都偷了,有什么好问的……”长卿说着,有些狐疑的望着神态自若的宁人,“你该不是在说谎吧?你居然这么镇定……不怕被他们发现哦?”
“现在人这么多,况且我穿成这样谁会把我当姑娘啊~~”
嗯……
宁人穿着长卿的衣裳,长发还是和以前一样全都绾进了帽子里,宽松的帽沿挡掉了宁人的大半张脸,没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性别来的……
长卿认同的点点头。
“啊……”猛地人群又传出惊叹声,周围比刚刚又热闹了几分。
长卿顺势望去,不由怔在了原地。
夏侯盈此时已经下了轿,正与夏侯纯并肩而行。
她的姿容秀美端庄,身段窈窕纤柔,行走处风姿绰约,含笑间柔情更胜春水,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令人心脉萌动。
“螓首娥眉,美目盼兮……”长卿不觉脱口而出,惹来宁人一阵嗤笑——
“回去吧,再看也没有用的。”
“……”长卿不愿,几番挣扎后还是迈开了脚步。
两人方走了不到百步,身后猝然一片杂乱的声响,人群在瞬间失控了。
惊惶逃散的人群四面逃窜,宁人与长卿在汹涌的人流中分散了。
刀光剑影中,夏侯府的侍卫与一批黑衣人混战成一团。
香炉在打斗中翻倒在地,落了一地的残香,烟雾缭乱,呛人口鼻。
……又是他们。
宁人目光冷凛,心下一惊——夏侯纯和夏侯盈刚刚进了大殿……不会有事的,有纯在……她不会有事的。
不能被他们发现……应该马上离开才是。
尽管这么想,可是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足下轻点,宁人的身体已如飞燕一般掠出数丈,转瞬落到了庙堂的大殿之上。
正殿之中是城隍大神像,两旁依次分列着八大将、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钟鼓神以及十殿阎王、十八司等地狱塑像神。
写有“作事奸邪任尔焚香无益,居心正直见吾不拜何妨”的楹联悬在殿旁的玉柱上,十分醒目。
夏侯盈似乎已先一步由侍卫护送回府。
夏侯纯正端坐于大殿之上,神情泰然。
中计了么……宁人懊恼的旋身欲走,奈何瞬间已被重重包围。
殿外的械斗仍未停止。却见夏侯纯似不经意的一扬手,埋伏的弓箭手不知从何处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黑衣人在乱箭之中欲攻而不得,立时散去。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刚才还热闹喧闹的场地已是愁云惨淡,狼藉遍地。
殿堂之上,一时寂静没有声响。
“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呢。”夏侯纯带着王者般僭越的语调,缓步向宁人走来。
宁人只觉得脚下麻软,几乎要站不住了——面上却是强自镇静,漾开了一抹令满室生辉的璀璨笑靥:“纯少爷果真是神机妙算啊~~”
“我算的,不过是你的心罢了。”夏侯纯语气平淡。
“是么……你算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宁人巧笑倩兮。
“算你对盈盈的姐妹之情。”夏侯纯此时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我们遇袭,你不可能不担心她的安危啊。”
……是啊,可惜你之说对了一半……不只是担心盈盈而已……
宁人望着他,眸中一片澄静。
“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附近……”夏侯纯若有所思的顿住,又说,“大哥还真是了解你呢。”
“宣少爷?”宁人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我只道今日有人来袭,却不成想你也在这附近,大哥这番将计就计果然厉害……”
夏侯纯微微一笑,宁人不敢看,偏过头去。
“东西呢?”
“什么东西?”
“何必装傻。”夏侯纯仍是笑,“ 如若不然,我只能带你回去,交给大哥处置了。”
……宁人知道夏侯纯言出必行,因此绝不敢起怠慢的心思,心念一转,吟吟笑了:“东西可以给你,不过现在不在我身边啊,不如我去取来?”
夏侯纯但笑不语。
“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跑了不成?”宁人笑说,“你若不放心,大可亲自跟来。”
“这里十个也未必及你一个聪明,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夏侯纯说着,背转过身去。
“纯少爷这是折辱区区了。”宁人无奈,“依你之见,要如何呢?”
“东西在哪里?”
……“我说了你便信么?”
“你说了,我便遣人去取。”夏侯纯语气不变,“你若是撒一个谎,奉命去取的人就得提头来见;你若撒了十个谎,便是有十人要为你送命的。”
宁人见他说得冷静,心下微寒:“这般下来,死的都是你夏侯府的人,与我有何干呢。”
“你在夏侯府八年,他们便认你做了八年的夏侯府的人。你若是舍得,我便成全你。”
……
…………“墓园,剑冢。”
夏侯纯只凝望着宁人,宁人不自然的偏过头去。
“东西还没取回之前……你还是随我回去一趟吧。”夏侯纯说,语气不容置疑。
宁人皱眉,想要辩驳,却在抬眸时撞上了他探究的深色瞳眸,顿时噤声……
夏侯宣……你真是卑鄙……居然用美男计……宁人在心中哀号……
“走吧。”
……宁人终是迈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