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
被丢出阴阳家，卫庄也没想过再进去，如今万莲天心尚未出世，还差最关键的一种材料，碧落丹心。阴阳家势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先他们一步找到拥有碧落丹心的人，然后保护好他，不让碧落丹心落入阴阳家之手即可。
说来简单，真正要实施却难上加难。毕竟，阴阳家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消息渠道数不胜数，自然消息面也广，卫庄却只有一个人，很能在他们之前找到碧落丹心的拥有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能够拥有碧落丹心的人实在太过稀少，否则以阴阳家的实力也不会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从这一方面来看，他还有一点时间。
卫庄垂下眼帘，陷入沉思。
独木难以成林，在乱世中行走，个人的力量毕竟太过有限，不如在这片即将燃起战火的大地上建立一个组织，一个……或许能够与阴阳家抗衡的组织。
日后强横无比的聚散流沙，此时正在卫庄的心中逐渐形成雏形。
桑海。
墨鸦盘坐在床上吐纳调息，一口浊气从口中吐出，他的气息平复下来，弧度漂亮的长睫微颤，眼睛缓缓睁开来。
墨鸦一只手按着胸口，那里的闷痛感经过几天的调养已经减轻许多，便下床走到桌边，倒了杯茶一口饮尽，然后从枕头下拿出通讯器接到卫庄的轨道。
昨天墨鸦联系荆轲时，接通通讯的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人，一个从小把他坑到大的诸子百家智谋团天才人物，施夜。巧合的是，施夜如今效命于嬴政，恰好在咸阳城外救起了被盖聂重伤的荆轲，在他的帮助下，只剩下一口气的荆轲已经基本脱离危险。
既然施夜在荆轲身边，墨鸦也就不再担心荆轲的安全，反而更担心卫庄。
荆轲被盖聂重伤，盖聂又是卫庄的师兄，卫庄曾几次在与他联系时提到过盖聂。墨鸦知道以卫庄的个性，得不到他认可的人是没资格被他提起的，然而盖聂却又伤害了他非常在乎的好友，这件事若是被他知道，或许从今以后，卫庄与盖聂都将走上不共戴天的对立之路。
不对，或许，他们早已在这条路上。
半分钟后，通讯接通，卫庄略有些低哑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打断了墨鸦的思绪。
“有事吗？”卫庄震断嵌入体内的缚神术造成的气劲锁链，剧痛席卷全身，嗓音不自觉地沙哑了些许。
墨鸦精神一振，听出卫庄的声音不对劲，随即皱眉问道：“庄庄，你没事吧？”
“没什么。”小小的缚神术，卫庄没打算告诉墨鸦，而是说：“如果你的事情不是很急的话，先听我说。我刚刚从平生阁中出来，发现了一件事，此时的阴阳家还未完全铸造出万莲天心。”
墨鸦长眉一扬，这个消息显然比荆轲被盖聂重伤重要得多：“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到平生阁中去？”
卫庄喘匀气，弥漫周身的痛楚渐渐消退下去，他的声音恢复成平日的低沉清朗：“我本来想去韩国找你，但星魂和月神突然出现将我带回平生阁，现在东皇太一又莫名其妙将我丢出去，原因暂时我也不清楚。但是墨，我们要开始准备了，万莲天心的铸造还缺一种材料，那就是碧落丹心，我们必须比阴阳家的探子更先找到拥有碧落丹心的人。”
“原来如此。”墨鸦双腿盘起端坐在床上，正色道：“我会尽力寻找的。另外，我现在在齐鲁之地的桑海，萝卜在咸阳，身受重伤，施夜在他身边。”
听到“身受重伤”四个字，卫庄眼底掠过一抹冷光，他知道墨鸦必定也遭受了一番磨难，但是他不愿意提起，卫庄不会去揭他的伤口。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施夜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静默片刻，卫庄的语气淡了下来：“既然施夜在他身边，我就放心了。不过，告诉我，是谁伤的他？”
墨鸦眨眨眼，某个名字在唇边转了好几遍才吐出：“盖聂。”
“……”
卫庄结束了通讯。
墨鸦将通讯器收好，阖了阖眼，再睁开时眸底如蒙上一层冰霜。
…………………………
卫庄一结束通讯就立刻将通讯器塞回怀里，他怕再多拿一秒，这个没有备用的通讯器就会被他捏碎。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盖聂？卫庄心中翻江倒海，狂涌而出的惊诧和愤怒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天知道他用了怎样的毅力才控制住发狂的冲动，饶是如此，他银灰色的凤眸也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
卫庄的个性非常鲜明，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绝不拖泥带水，纠缠不清。正是这样，他人才很难得到他的认可，以至于他给别人的印象都是冷漠傲慢，桀骜不驯。
可不同的是，一旦一个人被他认可被他放进心里，他对那个人的防备就会降到最低，而盖聂，恰好就是这个人。
卫庄已经忘了他有多久没有再敞开心扉接受过其他人，他的生活里来来去去只有那几个可以交付性命的好友。可是他好不容易终于又接纳了一个人，那个人却伤害了对他而言重逾生命的朋友，这样的打击无异于信仰的破碎，让他痛苦万分。
卫庄一手捂着脸，银色长发从肩上滑落挡住他的侧脸，好半晌，低低的讥讽的笑声从指缝中流泄而出。
“盖、聂！我的师哥……”卫庄狠狠地咬过那两个称呼，一字一句，像火烫的烙铁一样狠狠烙在心头。
从此刻起，你我真的再无回头之路了！
俊美冷冽的嬴政高坐龙椅之上，凝神听着施夜平缓流畅的诉说。偌大的朝廷上唯有他二人的身影，就连平日最得嬴政宠信的李斯都不见踪影。
施夜所阐述的论点很简单——如何驯化六国遗民，使四海之内，苍穹之下，天下归心。
如今正值建国之初，吞并六国之后，秦国的统治疆域空前巨大，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管理起来是非常困难的，更遑论天下初定，事务繁多，原六国子民太多，他们失去故国，怨气深重，难以统治。
施夜比卫庄三人早五年来到秦朝，经过五年的布局谋划，他在取得嬴政信任的同时也用计使嬴政过于铁血强硬的行事软化了些许，并协助他统一了中原。现在国家一统后，实行什么样的政策成为每个官员不得不思考的问题，平心而论，法家思想确实最合适，但太过严苛，恐生民怨，于是施夜脑筋一转，想到了另一个政策。
——和平演变。
和平演变是一个复杂的概念，一时半刻内施夜不可能将其完全转化成古人能听得懂的语言向嬴政完整的阐述。但概念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和平演变的应用。
“……以政统之，以商御之，以法策之，以文化之。故长此以往，民生尽皆系于秦，秦文教化，秦法统御，四海定而天下合，民无怨也。”
嬴政是万人之上的帝王，长年身居高位的他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威严气势，当他凝眸注视某人时，会给那人极大的压力，现在的施夜，就在承受这种压力。
施夜微笑地与嬴政对视，明亮的眼眸坦荡沉静，饶是他此举堪称以下犯上，也让嬴政生不起苛责他的心。
君臣二人对视半晌，嬴政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对施夜而言几乎算是天籁的字。
“准奏。”
施夜双眸弯起的弧度大了些，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谢陛下。”
刑法严苛，不得民心，是秦朝灭亡的重要原因。既然严刑酷吏不行，那么他就采取文明一点的方法不就行了？既然来到这个时代，施夜绝不会让这个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一统天下的国家像原先那样二世而亡。
这也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
卫庄遇到红莲公主时，昔日艳冠韩国的美人变得狼狈不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脸上脏兮兮地粘着许多干泥，几乎看不出那本应绝美妩媚的容颜。
红莲抱着膝盖缩到墙角，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如果在上一刻她没有手腕狠辣地杀死两个企图对她行不轨之事的人，或许卫庄对她的同情会更多一些。
不过，卫庄知道红莲不需要同情，她需要的是一份小小的支持，让她有勇气面对这个对她来说失去了一切色彩的世界。她现在的样子，和当初卫庄被诸子百家的背叛者挟持——那个背叛者是养育他照顾他他的师傅——时，几乎一模一样。
信仰破碎，精神临近崩溃的边缘。
卫庄沉默着走上前，厚实的靴底碾过布满沙土的道路，发出喑哑的沙沙声。
把头埋在臂弯里的红莲抬起头，明亮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但逆光而来的挺拔身影却让她移不开眼神。
银发，银眸，周身披着光芒，像从天而降的神灵，能够给予痛苦的世人救赎。
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递到红莲面前，卫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底的冷漠清晰可见，却又像这阳光一样耀眼。
“你愿意跟我走吗？”清冷淡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红莲像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住了那只玉雕似的漂亮的手。
“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