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万载千秋》公子风流

15、第十五章

　　历史上，对于张良代表的流派具有很多争议。有人说他曾受过儒家学说教育，应该是儒家之人。也有人说他是法家的，更有不知出处的野史表明，他是道家人，各种说法不一而足，到墨鸦生活的那个年代还未吵出个结果。

　　但不管张良是诸子百家中哪一家的圣贤，他的才能都无法否认，被后世人称之为“千古谋圣”，名气不比诸葛亮低，绝非浪得虚名。

　　可现在，这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圣，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罢了。

　　墨鸦将随手买回来的东西丢到桌上，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在床上坐下，轻轻地将胸前的衣物掀开，结实精壮的胸膛上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显露而出，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狰狞可怖。

　　为了让白凤带着弄玉逃出生天，墨鸦故意用自己作饵诓得姬无夜亲手打开了逃脱之门，但自己也承受了不小的代价，这条伤口就是其中之一。无论如何，至少他不再欠白凤什么，下次再见……或许此生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吐了口气，墨鸦拿出绷带和创伤药为自己上药包扎好后，拿出通讯器打算联络卫庄和荆轲。

　　不知道庄庄和萝卜情况如何，希望他们一个都不要出事才好。

　　荆轲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在咸阳外一座矮山的山脚下，彼时他已经奄奄一息，浑身的血都快流干了。若不是发现他的人是他久违的熟人，即便从盖聂剑下逃出，他也难逃一死。

　　青年蓝衣墨发，雪肤凤眼，双手手腕上都带着奇特的铜环，上面缀着许多小巧的铃铛，稍一动作便会发出风铃般的轻响。

　　看到头发披散着挡住半边脸，浑身几乎被血染红的荆轲时，青年丝毫不惊讶，反而面露无奈。四顾周遭确定这里没什么人经过后，青年背起荆轲，几个闪身便消失在远处。

　　小心地避开街上的巡逻官兵回到咸阳里的居所后，青年把荆轲安置在床上，来不及再为他止血包扎——当然现在也不需要做这些——双手在空中回环交织，捏出许多繁复难明的印诀，丝丝缕缕的蓝光从他洁白的指尖流泄而出，如同光带般连接到荆轲的手上，缓缓沁入他体内，为他修复千疮百孔的身体。

　　就这样持续了两刻钟，青年才脱力似的停下，本就白皙的脸此时更是苍白若雪，薄唇上的血色也褪去大半。荆轲则恰好相反，青紫的面容好看了不少。

　　“真是，你这小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青年佯怒地嘟囔一句，认命地起身翻出自己以前准备的药物给他上药。

　　没过多久，在青年为荆轲包扎的时候，一直藏在荆轲衣服里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青年顿了一下，拿过通讯器按下接通键，墨鸦担忧的声音立刻响起。

　　“萝卜，你在哪儿？”

　　青年弯了下嘴角，说：“墨墨，我是施夜。”

　　墨鸦：“……”刚才风有点大，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

　　卫庄“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他故作疑惑而冷漠地扫视周围，最后将冰冷的目光投注在身前的婢女身上。

　　“这里是哪里？”

　　“阴阳家，平生阁。”婢女面色淡然若清风明月，恭敬地对卫庄说：“东皇大人想要见您，请随我来。”

　　卫庄挑起嘴角，不屑道：“阴阳家的待客之道就是罔顾客人的意愿，强行将之带回去？如果是这样，那我拒绝去见你口中的东皇大人。”

　　婢女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之色：“请您不要为难奴婢。”

　　卫庄不为所动，甚至闭上眼再次躺回床上，让婢女愈发胆战心惊。

　　“卫庄先生还真是难请啊。”略带阴柔的声音悠悠响起，一团紫光忽然从地下窜出，凝聚成一道身影，正是星魂。

　　“星魂大人。”婢女连忙行礼。

　　“下去吧。”星魂冷冷地挥手，等婢女如蒙大赦地离开，才又带上笑容，看向再次坐起身的卫庄，“卫庄先生可是对阴阳家的待客之道有何不满？”

　　卫庄微一挑眉，剔透如冷玉碎冰的银眸掠过一丝寒芒，抬起双手，无形的虚空中突兀地响起清冷的金属碰撞声：“对客人使用缚神术，你觉得这般待客之道值得赞赏？”

　　“鬼谷纵横，果真不同凡响。”星魂暗暗心惊，但依旧不动声色，“这么轻易地认出缚神术，卫庄先生着实学识渊博，眼界不凡。”

　　“你是在自夸吗？区区缚神术，算的了什么？”卫庄把手放下，倚在床边，懒懒地道：“说吧，将我‘请’过来，究竟有何贵干？”

　　星魂微微一笑，负在身后的手一扬，卫庄便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东皇大人想见卫庄先生一面，还请卫庄先生不要推辞才好。”

　　“虚伪的家伙。”卫庄摩挲着左手手腕被扯动的地方，神情森寒冷厉。

　　星魂仍然笑着，转身往外走，卫庄也只能身不由己地跟上。

　　如果说平生阁是一座绝美飘逸莅临九天的仙境，那么众生堂就是仙境中最璀璨夺目的一颗明珠，高高悬在半空，被洁白的云雾缭绕，被万千条霞光瑞彩簇拥，美轮美奂，鬼斧神工。

　　一条玉制的阶梯毫无借力地浮在空中，通往头顶耀眼的众生堂。星魂一步一个台阶，不疾不徐地往上走，面色冷沉的卫庄跟在他身后。

　　众生堂一直是平生阁禁地之一，乃历代阴阳家家主的居所，也是平生阁的核心所在。据说万莲天心，就在众生堂的顶端。

　　卫庄闯过三次平生阁，只有最后一次成功潜入众生堂，正是那一次让他找到了万莲天心，也让他一只脚踩进了鬼门关，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而现在，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光明正大地走进这座美丽的死亡楼阁。

　　一共一百零八个阶梯，阶梯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鎏金绘彩的大门，门上栩栩如生地绘制着朱雀、麒麟等祥瑞之兽，仿佛能够从门上飘然而下，庇护世间一般。

　　卫庄跟在星魂的身后走过去，门自动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星空之路。头顶是璀璨的星光，脚下是无尽虚空。行走其上若不通晓星象，也许会永远迷失在茫茫星空之中，直到躯体腐朽消散。

　　这是阴阳家惯用的招式，几万年后是这样，几万年前当然也是这样。

　　星魂一步踏上星路，忽然回头，笑得诡谲地说：“卫庄先生出身鬼谷，想必对阵法的研究远超常人。这条星路乃是通往顶楼的唯一途径，没有实力的人是没有资格踏进那里的。所以，这条路，就由卫庄大人自己走吧。”

　　话音刚落，星魂的身体就像一阵烟雾般散去，卫庄面前仅余漫天星光。

　　通往顶端的路，那也就是说，万莲天心很有可能在那里？

　　卫庄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迈出脚步，大步向前走。他的步伐凌厉，看似没有丝毫规律可言，其实每一步都踩在关键的地方，一步落下，往往震得头顶星空剧烈颤抖，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诸子百家与阴阳家世代为敌，对他们的一招一式都研究得十分透彻，破坏星路的方法更是多不胜数。如果不是因为这条路的制造者是东皇太一，现在可能已经消散了。当然，等卫庄走过后，这条路也会被彻底破坏内部结构，再没有任何用处。

　　最后一步踏出，卫庄面前斗转星移，一团银色的星云映在他银白的瞳孔中，透露出几分隐藏得很好的杀机。

　　星云在空中旋转，迷蒙的光芒有节奏地吞吐，时而微微颤抖，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溃，但很快又平稳下来。

　　那团星云……

　　卫庄微微皱眉。

　　后世他从不知道被谁偷出来的阴阳家秘史中看到过万莲天心的创造过程——汇天下奇珍，融万物之炉，以丹心为引，纳天地灵气，成星云一朵，孕育百载，终得莲心一粒。

　　总不至于，这团星云就是孕育万莲天心的那朵吧？

　　卫庄还未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悬浮在半空的星云忽然慢慢缩小成巴掌大，向前飞掠入一人掌心，最后被纳入怀中。卫庄抬眼看去，一人身着黑底红纹长袍，面容掩在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面具之下，通身透露着神秘莫测的气息，仿佛从洪荒中走出来的神灵。

　　东皇太一。

　　阴阳家每一代家主都名东皇太一，他们强大的灵力像代代相传，是阴阳家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也是最神秘的人。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没人见过他们的脸。在他们死去以后，也没人找得到他们的躯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是诸子百家每一代家主的劲敌，二者若是动起手来，还真不好说谁胜谁负。

　　没想到，这样惊天动地的人物，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

　　幽远空灵的乐曲在寂静的空间中安静流淌，像是在诉说时间的意义，令人不由自主地心情平静。卫庄的眼眸直直盯着面前不远处的东皇太一，努力克制着体内沸腾的血气。

　　“浮生万象，转眼成空。”东皇太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低沉淡漠，透着神灵般的悲悯，“永恒，将成为不朽的追求。”

　　卫庄的瞳孔骤然紧缩，随后便张狂地勾起嘴角，挑衅又不屑似的说：“一切如流水逝去，唯有一人伫立于此，既留不下什么，也带不走什么，这种永恒，有什么值得追求的？”

　　“与天地齐肩，超脱万物之上，为何不值？”东皇太一淡淡地道。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看着天地万事一点点变化，世界在蜕变，而你的灵魂却开始腐朽，这般永恒，我看不出价值所在。”卫庄冷冷地答。

　　“道不同，不可为与。”东皇太一的面容掩在面具之下，卫庄却仿佛感受到两束锐利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只有短短的一秒，这种感觉就就立刻消失了。

　　卫庄心里一动，目光下滑至东皇太一的手上，冷不防问：“碧落丹心，黄泉幽冥，昆仑神骨，万莲天心。”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下，卫庄就感到自己身边的空间一阵扭曲，下一秒他被一股力量扔出了平生阁。

　　在落地之前，卫庄敏捷地翻身一脚踩在一棵树上借力，稳稳地站在地上。虽然被丢出了平生阁，但卫庄却很高兴。

　　原来在这个时候，万莲天心根本还没有被炼制出来。那朵星云并不是全然稳定的状态，还差最重要的一种材料——碧落丹心。

　　万莲天心的炼制方法中，“以丹心为引”所说的丹心，便是碧落丹心。这不是天材地宝，而是指一种人的心脏。

　　性情如水，温润从容，心怀天下，泽被苍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拥有碧落丹心，而拥有碧落丹心的人，世间绝不会超过两个。

　　卫庄莫名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是真正的翩翩君子，温文尔雅，上善若水，他是卫庄见过的唯一拥有碧落丹心的人。

　　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