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居》冷杉和

40、糊中邪祟

　　“水恩，你到底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拉着我的手道：“时夏，外面怎样都与我们无关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此时，头顶的仙障似是被灵力冲击，地面震了一震，水恩拉着我的手一紧，我回头，她一口鲜血已吐了出来。
　　我立刻揽过她道：“水恩，快停下来，让我出去，你会撑不住的。”
　　她没有理会我的劝阻，仍是硬撑，此刻又是一道重击，她脸色煞白，已是十分虚弱了。
　　情急之下，我也只好施法撑着：“我陪你一起。”我知道她的倔强，可也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受着。
　　慌乱中，我也只能将全身灵力上浮，在仙障之外又缚了一层。一瞬间，我感到一阵阵密实厚重的灵力撞击着我，像是有龙族的气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痛得深吸了一口气。
　　“是神界的自戕。百年前发生过一次。”她缓了缓，恢复了些许力气，又顶上，我们二人合力撑着这结界。
　　在我知道实情之前，我想象不出，天界乃至神界也有被动摇的时候。我实在想象不出，就连九重天上的最庄严的神也镇压不住的邪祟是何等凶残。
　　但关于彦町，我早有预感，所以当水恩说出彦町接近我的目的时，我竟也不觉得奇怪。
　　百年前，神界还是一片祥和，那时候龙族、凤族、麒麟族各开仙道。早些年，求仙问道的凡人、灵物自行飞升成仙的毕竟是少数。多数神仙都是通过道家仙门，修习术法成仙的。
　　久而久之，仙道不纯。天帝为了净化神界，保各界安宁，设立了幽冥司。
　　幽冥司用沧澜湖的湖水，荡涤仙材。每一位成仙历劫者，都要到这湖水中洗去污秽才能位列仙班。
　　日积月累，沧澜湖有了灵性，也沉淀了污秽，邪祟便在水中滋长。
　　仙界的秘闻总是要藏着掖着，神界三族约定暂时关闭仙道，待危机解除后重开。就这样他们轮流镇压水中邪祟，至此神界才又重归安宁，仙道复开。
　　那时候，彦町还在天上做他的龙族大皇子。只是后来，他意外丢失了金鳞，法力也大不如前，命魂也开始破败，自然镇压不了邪祟。
　　只是天界可以没有大皇子，却不可以没有幽彦町。他是仙界龙族的骄傲，至纯至净，他注定是被委以重任的。于是天界找上了我，我作为药罐子，替他修补了多年，总算是还他一个健全。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她又道：我听哥哥说，有一日沧澜湖的湖水翻腾不休，幽冥司因为丢了金鳞，也压制不了这股邪力。据说，最后还是一位法力至纯的仙人偶然路过，化解了危机。
　　神界三族大惊，决定再次关闭仙道，安静数日后复开。后来，沧澜湖水翻腾的日数越来越近，龙族凤族与麒麟族起了争执。
　　神界决定自戕，将心境不纯者，直接羽化消弭。麒麟帝君因与众人意见相左，闭关去了。后来麒麟帝君用自己的至纯修为压制了邪祟，并决定永久关闭麒麟仙道，这才保住了神界的安宁。
　　怪不得那时父君让我一有异动便回麒麟国继位。修仙术士中麒麟仙者最多，大多随性放荡，沾染的污秽也最多，龙族仙者往往修心境至纯，故而极少生邪祟。神界自戕，麒麟国首当其冲，父君定是预测到浩劫将至，让我回去稳定大局的。可是后来呢？那个手握麒麟玦的送信人是谁？
　　外界都以为麒麟仙道的落寞是因为战乱，可是谁又知晓个中缘由呢。

　　“原本我也是要被凤族献给邪祟的，如果我不被软禁在此。时夏！他们是不是也打算将你献祭？我们就在这里，不出去了好不好？”
　　我突然意识到，我之前在结界外遇到的那些幻影，是有人为了引我入结界有意为之。既然不是水恩，是何人所为？好在似友非敌。
　　“不，我们必须出去，刚刚的冲击有龙族仙术的气息，想必是设这结界的人仙术不纯，这才……”我突然意识到是鸣悦，她实则是在保护水恩。
　　不一会儿，那股灵力撞击结界的力道变得更猛烈，我和她会心一笑，只因我们都是为了守护彼此而坚持着。这么多年，或是魂飞魄散，或是久别重逢，我和她，一如从前。
　　我明白生死在此一举，我试着沉下心，将所有的灵力汇聚于黄庭，奋力一击，霎时间，结界破了，而龙族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弭了。
　　岸上的草木像是被火燎尽似的，皆开始溃散消逝，精疲力竭的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恩就跟着一棵一棵地施法恢复，救了这棵又失了那棵。她也顾不得抬头说话，慌忙地说道：“你快，快帮我稳住它们，都是稀有的草药，能治很多……”
　　“水恩……你看那！”
　　我与水恩一同看向上空，一条金龙在云端盘旋，一瞬间他便幻化成人向我们奔来，竟是酒鸿。
　　“我们刚刚镇压了邪祟，在回来的途中，恰巧发现此处——你是，鸣悠？”酒鸿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
　　不一会儿，凤族、龙族、麒麟族各路神仙接踵而至。我见月白拉着她爹爹也在其中，便也安心了。

　　那老凤君看到水恩，眼里先是诧异，后而转喜为怒，水恩本就与族人不太亲近，凤君的脸色又极其骇人，她一直缩在我身后，我也就站在原地不动。
　　凤君道：“鸣悠，还不过来，跟爹爹回去。”凤君并不打算立即追究结界的事，看来他对此事也并不是全然不知。
　　凤族众人也是惊讶，纷纷议论道：这鸣悠公主不是早就病逝了吗，为何又……
　　先前邪祟侵扰至凤族，那帮老臣无一知晓这邪祟的来历，看来凤族并未将此事的公之于众。
　　彦町在一旁道：“夏儿，你过来，月白刚刚吓坏了……”说罢，小月白早已抱上了我的胳膊，甩也甩不开……
　　就这样，我被她拖着拽着到了彦町身边，水恩也畏畏缩缩地跟在我身后，那可怜的小模样，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丫头。
　　我连忙安抚道：“月白乖，你先和爹爹回去，阿娘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那老凤君见水恩没有回应他的意思，正欲上前，鸣悦却忽然出现在凤君面前。此时的鸣悦神色如常，眼神坚定，一点也不像失去神智的样子。
　　“爹爹，难道你还想用鸣悠去献祭吗？邪祟已经镇住了，我也找到了抑制的方法，你就放过她……”此话一出，人声鼎沸，凤族为何要用公主去献祭？
　　“你病了，休要胡言乱语！”凤君话锋一转，连忙遮掩道。
　　“爹，瞒不住的，你看那么多神仙，至纯至善的又有几个？今天你找几个修为至纯的神仙，你镇压得了今日，明日那邪祟吸了新的邪念，闹得更凶，你们又如何镇压得了？”
　　在场的三族仙神，这才得知了事情的严重性，凤族与麒麟族原本是被蒙在鼓里的，龙族也只有几位知晓此事。
　　天帝只好将众人招至玄华殿，将真相告知了众人。果然就真如水恩所言，龙族自古以来就讲求修为至纯，自然不惧仙界的净化自戕，凤族善法器尚且可以保命，唯有麒麟界人人自危。可是百年前，父君用毕生至纯修为压制了邪祟后，麒麟仙道业已关闭，生来仙胎的麒麟修为纯净，肉身的麒麟修不了仙，自然也不惧神界的自戕。
　　可在这百年来，邪祟越发凶狠，凤族的法器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老凤君愈发觉得不安，四处寻求化解之法，不得已才决定用命格特异的水恩去献祭。
　　至于鸣悦说的那个方法，也和小连被困广秀山有关。她弄出那么多邪门的稻草人也不过是用来吸收修士的邪念，每一处都需要这么个吸收邪念的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