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居》冷杉和

27、麒麟神女的记忆

　　他见我没有再纠缠，便转过身看我。他回头的时候，我正拼尽修为奔向他。
　　感觉自己被结界震了好远，我摊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你这是何苦！”他过来扶我。
　　我望着他，心里却是欣喜的。“我这是作死，你不用在意。”我顾不得疼，麻木到咯咯地笑，血却从嘴角溢出来滴在他的衣袖上。
　　我最怕弄脏他的衣服，天知道我是这么弱，如此经不起折腾。
　　意识逐渐模糊，只是感觉他在我耳边说话，问我是不是又要离开他。我觉得疑惑，我什么时候离开过了。或许是上辈子？可是越发分不清了，不知道怎么了，脑中出现一副副熟悉的画面。
　　以往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入，可总是冷冷清清，甚至是十分失落的。原来在我是时夏的时候，活得何止是凄惨。
　　“时夏，那天我为什么要去招惹你呢？我是太傻了吗，明明知道你眼中只有你麒麟国的子民。”我那时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他却又笑了，他说不后悔娶我。
　　我有时疑虑过，我以为他是对我有情的，他娶我也不止是交易，可是幽冥司皆是抽离了七情六欲的。若我不是麒麟族的神女，他不是天上的幽冥司我们又何苦这番折腾。
　　我醒来的时候，彦町正用他的薄唇碰我的眼睛。我忽然睁开的双眼吓得他一震，我有些疑虑地看着他：“彦町。”他也用打量的眼光看着我，问道：“想起你是谁了吗？”
　　我有些混乱，两种迥异的个性在我脑子里打架。我只能坐起来有些无措的摇摇头，他却凑了过来，目光更加狐疑了。
　　我也凑上去盯着他，他的气息越来越靠近。我有些慌张，渐渐退后，那股令人窒息的感觉袭来，毫不否认，我很贪恋他的气息，可我毕竟是理智的。我的自律也随着记忆愈加强烈。
　　我清楚的记得他心里不曾住着我，我也不必委曲求全。
　　彦町之前总说我们之间只有交易，我有一丝怀疑，可我如今记起了许多事，诸多矛盾袭来，我难以抉择，面对他的亲近我却是无力的。
　　这样的主人这样的彦町多少让我有些陌生，可我却无法抑制住自己的那点冲动。
　　我知道很多人在爱上了一个人之后，再多的拘束再多的职责都会形同虚设，无论爱隐藏得的多深，在爱人面前总会无处遁形。
　　可是，我终究，不能同寻常人一般。
　　“彦町，你怎么了？”
　　“嘘......让我好好的抱抱你。”我的警觉和抗拒没有奏效，他抱着我，就像从前那样。那时，我每次为他续命后他总会这样抱着我，仿佛我会消失一般。
　　恢复记忆后，我们依旧像从前那般相处，相敬如宾，谁也不会忘了我们是夫妻，除了我和他。
　　我作为时梦，一直是个爱惹祸的主儿，如今找回了之前的记忆和灵力，我怕是要睥睨天下，作威作福一番了。我真不明白，从前的我，为何活得那般无趣。
　　起初我还是有许多事想不明白，例如我当年在战场厮杀为何父君不来救我，任凭我一人决断，任凭麒麟国一分为三。还有，我嫁了人后，麒麟玦并没有不认我。
　　那天我打破了一个茶盏，恍然间竟记起了许多事。
　　原来父君已经不在了，时延与时庭攻到都城，时洛与父君不敌叛军皆受了伤。没多久，父君就去了。可我那时并不知晓，彦町也去了北方。偌大的天界，竟然没有一人告诉我。若不是那一纸书信传来，我不知要被蒙蔽到何时。
　　我倚着窗台漫无目的地望着，有些事我仍不大记得但总是有些印象的。例如当年的战场，我欠他的，大概我此生此世都还不完。
　　正在沉思中，彦町自身走来，我下意识回过神来。
　　“这些年……”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这些年，你是在怨我吗？”我转过头。
　　“怨？我若是丢下你，你会不会怨我？”我与他的对话像是与往日不同，可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我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期待？
　　“不会。”我们之间的交易，我要时刻记着，千千万万不能忘。
　　他忽的笑起来：“时夏，你觉得这重要吗？这爱憎痴怨本就是相通的，鲜少有人能分得清。”
　　“我大概是可以的。我明明记得，你娶我只是因为般配，我答应嫁你也不过是一场交易。可你我的约定到如今也没有完成。”我记得当年，他娶我自然有他的目的，只是我动了神女不该有的情，我曾抱有过一丝侥幸，直到输得惨痛。魂飞魄散，国也不国了。
　　也许在人间呆久了，彦町的性情已不像从前那般清冷。连酒鸿拿他打趣，他有时也会开口接上两句。
　　某天傍晚，彦町养的几只鸟儿齐齐飞舞。半个时辰后我隐约听见凤鸣声，很是凄厉。
　　彦町换了一件衣裳立在门前。看这一身的银丝金线和不寻常的材质应该是朝服。“天帝唤我至玄华殿。你尚未痊愈，不可出这幽冥宫。乖乖等我回来。”他有些匆忙的走了。一如当年他穿着朝服与我擦肩，他带着笑匆匆回眸，那一瞥，也是我看他的最后一眼。
　　当年，我得知麒麟国战事频发，已到了不可休止的地步。他斗败了北方的妖族乱党，意气风发地上朝去领天帝的封赏，我本想与他道别，可还未开口，他已离去。他背过身去的那一瞬间，我心里也很明了。
　　我们的缘分尽了。
　　我那时还在等他的解释，可是最终也没有等到，我想他和我一样，不会把对方看得比族人子民要重要。我情感仍存，尚且这般，何况他呢。
　　他说帮我守国，可是他没有做到，我那时也是带着怒气上的战场。麒麟国我也守了许久，对于不该有的情我也有些乏了。其实我累了，归于尘土也不是不好。可我没有料想到他会拼尽全力救我。如此，我与他的账也是算不清了。
　　彦町住在故人居的这段日子，天界发生了许多事。彦町的母亲接管了幽冥司。酒鸿也不知怎么了竟娶了凤族的鸣悦。想来我与鸣悦的旧账也该好好清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