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居》冷杉和

10、执念篇——彦町的执念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只听主人道：“她还要睡多久？”
　　“醒来还早着呐。她现在就像个无底洞，你就是拿万年的修为去填也不见得够。所以，你瞒不了的，她早晚会知道。”
　　“她不会想知道的，以前是我改变了她，如今她忘了我便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主人的声音像是带着惆怅，让人想去安慰。
　　“原来的样子？你觉得现在的她会像原来那样不动一丝妄念？还是你想让她就这样活下去？她一定不愿你骗她一丝一毫。”酒鸿有些激动。
　　“我会告诉她的，等我为她补好了魂，我自会和盘托出。”
　　“这一切都是你的妄念，为何要强加在她的身上。”
　　他们二人越说我越觉得奇怪，原本以为他们是在议论我，仔细想来应该不是在说我，可又是谁呢？仿佛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妄念？”我听到主人低喃，像是自言自语。接着他又道：“确是我的妄念......可我终究舍不得她。”不知是他没有再说还是我没听清，总之酒鸿走后没一会儿，主人就进来了。我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主人说话，后来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暖意，也不再感到冷了。
　　我又似乎做了一段长长的梦，梦中的我一会儿变成主人一会儿又是我自己，后半夜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总觉得是把一辈子的奔波都经历了一遍似的别提有多累了。

　　世间本有一位神女是超脱欲念的，她对感情极为淡薄，也许是没有执念欲望的沾染，她的眸子是清澈的。彦町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眸，只一见便深深地陷进去。
　　麒麟族是掌管人间的神族，时夏身为麒麟族天生的神女自然要比其他神仙尊贵许多，不熟识她的，总以为她爱摆一副高冷架子，实则不然，她只是没有把心思放在任何事上，除了她管辖的一方子民。
　　一个是天生神女心系苍生，一个是阴冷神君威慑众神，若不是在凡间的一遇，时夏与彦町本不会生出因果。从彦町看到时夏的第一眼起，一切就已冥冥注定了......
　　天界的幽冥司幽雎若掌管神仙轮回劫祸，幽冥宫是九重天上的禁地。神界初设幽冥司是为了给神女幽雎若解闷，让这位凭空出现的神界之女有职可司。这是对外界的说法，可具体如何却无人知晓。

　　当年神界的神仙不多，偶尔犯个小错历个劫什么的百年不到两三回。于是乎幽雎若整日游手好闲惹出种种事端，可谓无奇不有。无奈天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就惹出一段情债来，便有了众多小崽。
　　数万年过去了，天界的神仙也开始多了。凡人升仙，神仙任职，小仙犯错等等都要幽冥司来安排，一向好玩的幽雎若便想着将职位传与小崽们。幽彦町为长子，自然成了下一位幽冥司。
　　幽冥司掌管历劫便要历经人与仙的所有经历，上任前都要下界历劫，而生来仙胎的彦町缺少的正是对生老病死、爱恨别离的经历。
　　旁人道：幽彦町只要劫数历满便可上任，置身事外掌管他人劫数，神仙异怪莫敢不敬。可旁人不知道，这于他而言，又是一层枷锁。
　　阳春三月，幽彦町选了个黄道吉日风风光光地下了界，既然是来受苦，一生坎坷定是难免。
　　家道中落，寄人篱下，好容易熬到了十五六岁却又重病一场，醒来时他却告诉众人，要去求仙问道，众人只当他是病坏了脑子。
　　只能说彦町下界也不忘老本行，他在道观外摆个摊子替人算起了卦。即使总摆着一张冷脸，光是靠着俊逸的外表，脱俗的气质也能赢得不少少女的青睐，不久就声名远播了。
　　那仙云观的道士看他能带来这么大的利益，也破格收了他习仙法，时间久了他又发觉这帮道士整日庸庸碌碌地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百般纠结，他身心俱疲的过了几年算卦的生活。
　　时夏虽没有什么欲念但有着仙凡难有的好奇心，她总爱到人间闲逛，偶尔发发善心帮帮一两个面善之人。时夏爱人间，因为这里有着麒麟国没有的东西，往来人间，总让她心情大好。
　　时节交替后，三月的凡间带着点点桃花与檀香的气息，越是往北香味越浓，时夏与水恩循着渐浓的香气走着，直至道观的桃林。说是桃林却也不全是桃树，春天时节，桃花杏花梨花也是有的。只是大概凡人们总觉得桃林要比杂花林要好听得多。
　　那一带在时夏的心里有着重要的位置，她巡视人间后，总爱隐在杂花林里嗅着人间香火小憩。后来她认识了水恩，仿佛从那以后她的宁静便被打破，水恩将她从幽静的山林拉进了喧闹的市集。
　　说起水恩，她是女床山上的一只五彩鸾鸟。她精于医术，时常幻成郎中模样在人间行医。水恩极其怕水，可名贵的仙草却偏偏长在荒山上的湖泊中央。
　　时夏身为守护人间的麒麟神女，时常到人间考察民情。同为神族仙友，时夏常帮着水恩采药，一来二去，二人便熟识了，生性冷清的时夏，也逐渐爱凑人间的热闹了。

　　仙云观的老桃树挂满许愿的红绢，树下，一群人围着一个少年。水恩时夏颇感好奇地凑到树下，向一位长得颇有喜感的妇人打探到：“请问这位妹妹，你们这是？”
　　那位长得颇有喜感的妇人恐怕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妹妹，激动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们是在算卦求姻缘啊，要不你也让他瞧瞧。”说着拽起水恩的手便递到彦町面前。那妇人的力气如此之大，连水恩那样拉着都没能拉住。
　　时夏正好奇地打量着彦町，此刻抬头他正对上时夏好奇的目光，两人的时间就此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