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流云》冼池

5、生辰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早在十月，帝都天启城那边，听说离国已经打了进去，可是诸侯这边除了守好边境以外，没有任何动作。
　　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帝都，不是因为离国的侵略，而是离国的战利品。
　　不过这些和阿苏勒还有云鎏都没有关系，天气转凉，秋雨一场又一场，渐渐的滴水成冰，冷了起来。
　　云鎏像是猫一样，不比之前勤快，而是每天躲在屋内吃着橘子翻书，偶尔也会偷偷跑出去见两个哥哥。
　　阿苏勒偶然听到百里煜说过，她和两个哥哥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按照东陆的婚龄，她的两个哥哥都快够做她父亲的年龄了，这让阿苏勒想到自己和四个哥哥，可是云鎏和他们关系很好，像是一个母亲的孩子，与哥哥们对他的态度天差地别。
　　阿苏勒有些羡慕她。
　　有一天百里煜偷偷摸摸地拉过他，问道：“你给云鎏准备生辰礼物了吗？”
　　阿苏勒啊了一声，问道：“生辰礼物？云鎏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腊月初九啊。”百里煜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不知道啊？”
　　阿苏勒诚实地摇摇头。
　　云鎏从未和他说起这些。
　　百里煜撇撇嘴，随后说起了他为云鎏准备的礼物。
　　其实他和云鎏的关系并非不好，只是百里煜看见她，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加上她没有小苏她们的活泼，让他忍不住想要疏远罢了。
　　可云鎏的才学不是假的，诗词歌赋信手拈来，连他也比不过，在这一方面，百里煜是敬佩她的。
　　阿苏勒是没有想好给云鎏送什么礼物好，其实他什么也没有，只有父亲给的刀，可是云鎏不会武功，拿这刀大概也是削水果吧。
　　阿苏勒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已经回了归鸿馆，他还没走进去，就听到小苏的声音：“鎏姐姐，这是我们几个做的胭脂，特意请煜少主帮忙，用了御园的红芍药，鎏姐姐不要嫌弃。”
　　云鎏轻轻嗯了一声，道：“怎么会嫌弃呢，这盒胭脂废了大力气的。”
　　阿苏勒听到小苏说了几句什么，随后门一下被人打开，阿苏勒只能呆呆地看着小苏。
　　小苏也被阿苏勒的样子吓了一跳，喊了一句“尘少主”便跑了。
　　云鎏将那盒胭脂放在一旁，莞尔道：“你回来啦，阿苏勒。”
　　阿苏勒最喜欢听她说这句话，轻快地应了一声，忽然，他想到百里煜说的话，问道：“云鎏，你喜欢什么？”
　　云鎏照顾了他这么久，他也该送她一些什么表示自己的感谢，可阿苏勒又怕自己准备的不合云鎏心意，与其这样，不如听云鎏自己说说。
　　云鎏微微一愣，道：“一个人一生会喜欢的东西太多了，恐怕说个三天三夜恐怕也说不完。”她看着他，眼睛发亮。
　　阿苏眨眨眼，无言以对。
　　云鎏对阿苏勒的喜好一向很清楚，可阿苏勒却对她一无所知，生辰礼物的选择更是摸不着头绪。

　　云鎏大概是人人都喜欢的那种人，短短几日，阿苏勒已经见她拿着不少东西从东宫禁军的军营回来了，其中更不乏名贵的首饰，阿苏勒想到上次湄澜宫的一幕，也大概能猜到这些首饰都是哪儿来的了。
　　阿苏勒看到云鎏将这些首饰都锁在一个小木盒里，她拿着盒子和铲子，站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
　　“云鎏，你要干什么？”
　　云鎏看到他来了，露出一个笑容道：“正好，阿苏勒，你过来帮我挖一个洞。”
　　阿苏勒也写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铲子，在地上挖了一个洞。
　　云鎏用盒子比了比，道：“有些小。”
　　阿苏勒恍然大悟，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要埋了它们？”
　　云鎏点点头，道：“它们的主人大都是些世家弟子，我二哥不好推辞，只能替我收下，可我毕竟是女子，怎么能随意收男子赠送的东西，只好将它们埋了。”她顿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了。
　　阿苏勒没想到几件首饰也有这么多含义，挖坑的动作也更加卖力，不一会儿就挖好了坑。
　　云鎏将木盒放进去，忽然莞尔，从斜剌里折了一支梅花一起放了进去。
　　阿苏勒有些不解其意，云鎏笑着说道：“万一等到很多年以后，我们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有人说不定会挖出这个盒子来，这支梅花就送给他了。”
　　“可到时候花都谢了。”
　　“花虽然会谢，但香和情是不会变的。”
　　阿苏勒虽然不懂她为什么会想到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但还是一铲又一铲地把土盖了上去，连同那支梅花一起掩住了。
　　她的举动倒是提醒了阿苏勒，她大概是很喜欢梅花的，她的冬裙之上印着梅花花纹，屋内的花瓶里插着的也是梅花，她还会做梅花糕，倒不是梅花馅，只是做成梅花图案，吃起来甜甜的。
　　阿苏勒想着也送个什么东西给她，最好是和梅花有关。
　　他如今在南淮城也算自由了不少，便让方山带着他出去，他在南淮连逛了好几条街，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正要打道回府之际，阿苏勒忽然在一个小摊子上看到一根玉簪，那是一块红白相间的玉雕琢而成，簪头刻着的正是阿苏勒心心念念的梅花。
　　阿苏勒兴奋地冲过去问价钱，小贩原本想借机敲一笔，可看他身后的军爷，只好不情愿地压低了价格。
　　阿苏勒把身上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又向方山借了钱，这才换来了这根玉簪。他把玉簪用帕子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口，生怕它坏了。

　　云鎏的生辰在腊月初九，那天膳房特地给她备了一碗面，说是百里煜吩咐的。
　　阿苏勒也和她一起吃面，饭后还有水果，这次是阿苏勒因为云鎏“沾光”，吃了不少好吃的。
　　外面的雪花细碎，落地无声，屋内的炭盆时不时爆起一个火花，此刻的房间安静极了，云鎏一如往常和他对坐着。
　　今日的她与往常不同，以往的她总是穿着月白色的裙子，那裙子总是泛着点灰蒙蒙的色彩，像是为她蒙上了一层雾，将她和别人区分开来。今天的她格外明艳，换了一身勾着金边的红色长裙，额前有一道梅花痕——她平时很少上妆，只是偶尔会描描眉毛。今天的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娇艳动人。
　　阿苏勒见她撑着下巴看书，看到她额前的梅花痕，握紧了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怀里已经捂热的簪子，迅速地放在了书缝里，就像是云鎏平时用簪子做书签一样。
　　云鎏原本正在看书，眼前忽地出现一根玉簪，惹得她微微一愣，好久才明白这是阿苏勒给她的。
　　云鎏抬起头看向他，只见阿苏勒紧紧地盯着那本《政典》，耳尖通红。
　　云鎏有些好笑，伸手拿起那根簪子细细打量。
　　玉质说不上有多好，但是颜色却是很难得的，何况有以人养玉的说法，云鎏对这玉的质地倒是不怎么介意，更令她心动的是玉簪上栩栩如生的梅花，簪头正好是一点红，衬得那朵梅花娇艳欲滴。
　　云鎏握紧簪子，歪着头将它插入发髻之中，轻声问道：“好看吗？”她的脸颊发烫，像是染上了胭脂，可刚刚阿苏勒还看到她的皮肤如同羊脂玉一般白嫩。
　　怎么会这样呢？
　　阿苏勒忽然有几分欣喜，他用力地点点头，道：“好看。”
　　云鎏变得更加不好意思，道：“谢谢你，阿苏勒。”她掩饰地理了理碎发，随后有些慌乱地起身，道：“我去煮茶。”
　　没有等阿苏勒回应，她已经快步走了出去，有点像是草原上的兔子，慌乱之中带着活泼雀跃。
　　阿苏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不仅是唇角，还有心口。
　　或许是因为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