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流云》冼池

10、此去

　　八月殇阳关血战，云鎏则在家中给父亲奉茶，听着琅琅书声从青斋传了出来。
　　二哥云洵恰好休沐归家看望父亲，见到妹妹在廊下坐着发呆，偷偷摸摸地跑到她身后，一下子捂住了她的眼睛。
　　云鎏一惊，脱口而出道：“阿苏勒！”
　　云洵微微一愣，松开手道：“远远地就看到你在这里发呆，想什么呢？”
　　云鎏这才发现是自家二哥在同自己开玩笑，讷讷道：“没什么，就是无事可做罢了。”
　　云洵眨眨眼，道：“这样啊。”
　　其实他对妹妹的心事心知肚明，不过是故意逗她罢了。
　　“你是担心尘少主吧？”云洵和她并肩坐下，笑嘻嘻地问道。
　　云鎏白他一眼，道：“胡说什么呢！”
　　“之前我就听大哥说了，你和尘少主感情很好，尘少主看着也不像个北陆人，长得白白嫩嫩的，倒是很好看，你若是——哎呀！你打我干什么！”
　　云鎏一下站起来，哼了一声，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要是让爹听到了，一定罚你抄书！”
　　云洵揉揉脑袋，道：“我就说说罢了，再说了，尘少主毕竟是蛮族的世子，将来要回北陆继承大君的位置……”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发觉自家妹妹的神色渐渐哀愁，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了。
　　“我知道……”云鎏说完便离开了。
　　云洵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怎么就这么可怜……想必也猜到国主为什么送她出宫了吧……”
　　云鎏在家时不时也会听到殇阳关传来的消息，不过都是些胜败，总归听不到吕归尘和姬野的具体消息。
　　直到冬月中旬，才传来了军队归来的消息，云鎏也放心了不少。

　　吕归尘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云鎏，向她好好讲述自己惊险的经历，可他翻遍了整个归鸿馆乃至整个东宫，也没有找到云鎏。
　　“煜少主，云鎏——”
　　百里煜早就猜到他的来意，道：“云鎏出宫去了。”
　　吕归尘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是有些不解。
　　“云鎏年纪到了，该放出宫自行嫁人了，之前小苏几个还和她告别了。尘少主，你不知道吗？”百里煜有些奇怪地问道：“我以为云鎏早就和你说过这件事了。”
　　吕归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俩枫园，又怎么回到归鸿馆的，他席地而坐，一言不发。
　　再也没有人会给他讲那些他不懂的典故，也不会有人悉心照顾他，关心他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人为他绾发了。
　　她的房间只剩下了一些基本的摆设，妆镜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在这里住过的痕迹也全部消失了。
　　吕归尘呆呆地坐在她的床铺上，不由伸手探向床头的小柜子，那是云鎏放首饰的地方，她的首饰不多，一向平平地放在那里，一览无余。
　　现在，里面只剩下了一串手链。
　　吕归尘微微一愣，急忙伸手拿起来。
　　他记得云鎏说过，这串手链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她怎么会把这个忘记？
　　他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冬月中旬，下唐迎来了第一场雪，云鎏也换上了冬装，拿着扫帚在门口扫雪。
　　云家住的偏远，没多少人路过，云鎏索性自顾自地学着之前在学堂读书的孩子们所说的方法堆起了雪人。
　　“鎏儿，天冷了，早些进来。”
　　云鎏听到父亲的声音，应了一声，拿起落在地上的扫帚向屋内走去。
　　“驾！”
　　云鎏正要合上门，忽然有人用力抵住了门，不让她关门。
　　天色昏暗，她一时间有些辨认不出那是谁。
　　“云鎏，是我！姬野！”
　　云鎏微微一愣，松开了手。
　　姬野喘了一口气，道：“我们来了！”
　　云鎏的心跳忽然快起来了，她有些紧张和迫切，她透过窄窄的门缝，问道：“谁？你们？”
　　姬野看到她眼中的泪光，道：“阿苏勒！”他用力推开门，云鎏就看到了他身后的吕归尘。
　　“云鎏……”
　　姬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那些人真烦，翻来覆去只有那样几句话，偏偏还互相说起来没完，酒也不能喝。我和阿苏勒好不容易离开，在南淮跑了很久才找到这里，真远。”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看着两个望着对方发呆的人，颇有些奇怪，却也明白这时候他还是不要说话为妙。
　　吕归尘望着她，道：“我找了好久，我很担心你像姆妈那样，我再也找不到了。”
　　云鎏鼻头一酸，垂头不语，无意间瞥见了他袖口之下若隐若现的手链，忍不住流出几滴热泪。
　　“进来吧，我去煮些茶。”云鎏推开门道。
　　姬野小声抱怨道：“我还没喝酒呢……”
　　云鎏破涕为笑，道：“家里倒是有酒，不过你们要帮我搬。”

　　“这是什么酒啊？”姬野咂咂嘴，回味道。
　　“只有我们才能喝的酒。”云鎏也端着杯子小酌。
　　吕归尘看着杯中澄澈的液体，没有说话。
　　“好像没什么味道。”姬野眉头紧皱。
　　“是甜的。”云鎏夺过他的杯盏，又倒了一杯。“我是喝这个长大的，你们也只能迁就我了。”她的视线移到吕归尘身上。
　　吕归尘拿起杯盏喝了一大口。“甜的。”
　　“这有什么好喝的……”
　　“有就不错了，我家没人喝酒的。”云鎏眨眨眼，道：“这酒后劲大，还是慢些喝好。”
　　“是吗？”
　　三个人推杯换盏间，几坛酒就这样轻易下肚，姬野喝的最快，醉的也最快，吕归尘第一杯喝的急，脸也有些发红了，反倒是一直抿酒的云鎏淡淡地看着二人。
　　“早些回去吧。”她说。
　　有些昏暗的光打在她脸上，带了几丝暧昧不清。
　　云鎏送吕归尘与姬野到了门口，姬野牵着马缰发牢骚 ，吕归尘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问道：“我能再来找你吗？”
　　云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吕归尘应了一声，有些歪歪扭扭地离开了，他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还在那里站着，像是他出征前的那一夜一般，目送着他离开。
　　吕归尘曾经无数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这一次是她送他离开了。
　　命运就是这样轮回。
　　这一去，又是哪年哪月？

　　快完结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