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流云》冼池

11、乍寒

　　“国主诏宣北国青阳部世子吕归尘觐见。”
　　吕归尘望向宫阶上的内监，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了上去。
　　他不是第一次来紫寰宫，此时心底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寒暄之后，百里景洪就提出了要为他找一门亲事。
　　“世子来南淮已久，多有结交，可有心仪的女子？”
　　吕归尘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他的唇翕动了一下，很快又合上了。
　　他想到那天她送他和姬野的时候，她轻轻地摇头，力度不大，却很坚定。
　　吕归尘回过神，摇摇头否定了。
　　百里景洪先是聊起北陆与东陆风俗，随后提出了他的目的——为吕归尘择选一位下唐贵女为妇。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更差的消息——吕归尘的父亲，青阳部的大君吕嵩病逝了。

　　“云姑娘，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云鎏摇摇头，道：“多谢您的好意了，只是父亲身边无人看顾，我心中难安，何况两位兄长尚未娶妻，我怎么可以嫁人呢？”
　　云凌与云洵难得一同休沐归家，云洵啃着一截甘蔗，道：“咱家小妹这么惹人喜欢吗？”
　　云鎏眉头紧皱，看着手中的剑没有说话。
　　“要我看，他们都不靠谱，还不如尘——”
　　云凌看到云鎏走过来，一巴掌摔在云洵后脑勺上，小声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怎么了？”云鎏送走媒人，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就是想，我们可爱的小妹都回家两年了，怎么还没嫁——”云洵还没说完，已经被云凌给了一拳头，抱着甘蔗不再说话了。
　　云凌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去做饭吧。”云鎏扫视了二人一番，轻声道。
　　云洵嘿嘿笑了两声，还没说话就被云凌瞪了一眼，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安心吃甘蔗比较好。
　　云凌追上云鎏道：“大哥给你打下手。”
　　兄妹二人在伙房里忙活许久，云凌一边看火，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对你的婚事有什么看法？”
　　云鎏被他逗笑了，道：“大哥打了二哥好几下，自己还不是一样直言直语？”她垂下头，好一阵子才说道：“大概还没有定论吧。”
　　“就算嘴上不说，你这样做，心里也是有想法的。”云凌填完柴火，看向她道：“你心中有那样一个人吧。”
　　云鎏又低头不说话了。
　　云凌瞥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咱们云家不算名门望族，还是你的心思重要，你要是心中牵念，我有消息就给你传过来就是。”
　　云鎏带着笑应了一声。

　　“尘少主。”
　　吕归尘与百里煜隔桌对坐，听到他喊自己，应了一声。
　　“你……还在想云鎏？”百里煜放轻声音问道。
　　吕归尘微微一愣，讶然地看着他。
　　百里煜露出一个笑容，道：“其实我们都能看出来，不然云鎏不会对你那样上心，你也不会因为与阿缳的婚事而闷闷不乐。”
　　吕归尘带着一丝歉意，道：“是我不好……”
　　百里煜摇摇头，道：“我明白的，想要忘记一个人是很难很难的。但我还是希望尘少主能对阿缳好一些。”
　　“我明白。”吕归尘点点头。
　　“其实云鎏很小的时候就和别人不一样，那个时候她刚刚被召进宫中，如果是别的女孩子，大概一定会惶恐不安，但是她不一样，她总是站的远远的，周全而疏离，我们两个真正亲近的时候大概也只有读书的时候，她真是个爱读书的人。”
　　吕归尘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他想，如果他邀请她一起去北陆，她会答应吗？
　　他又想到昏暗的烛火下，云鎏坚定的摇头，心中的想法就如被掐灭的火光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吕归尘摇摇头，将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脑外，问道：“煜少主，典礼是什么时候？”
　　“明日黄昏，东陆文字，所谓‘婚’者，就是黄昏的‘昏’。黄昏行拜礼，入夜是夫妻大礼。”
　　吕归尘摸了摸腰间的笛子，道：“我想出去吹笛子。”
　　归鸿馆的低声婉转悠长，带着对亲人与故土的无限思念。

　　云鎏一夜难眠。
　　她自然是听说了吕归尘与公主百里缳的婚事，国家之间的交往便是这样，哪里轮得到她置喙。
　　有的事情就是这样，只要留下美好即可，苛求太多反而毁掉了那一丝美好。
　　云鎏阖上眼，那些熟悉的画面在眼前不断划过，又很快消失。
　　她有些烦躁地翻过身，从枕下摸出了那根红玉簪子，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温润的手感让她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云鎏心想，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过去的就该过去了。
　　忽然，她听到了梆子的声音，敲得很急很快，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南淮城内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声音。
　　云鎏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她起身穿好衣服，下了门闩，推门走了出去。
　　院内还有虫鸣声，有些湿热的风吹过来，云鎏心中原本平息的烦躁感再次涌了上来。
　　她在院中走了几圈，有些犹豫该不该出去看看，与此同时，他的心神也飞去了远方，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很久。
　　忽然，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云鎏呼吸一滞，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云鎏！”
　　云鎏眨巴眨巴眼，试探着问道：“姬野，是你吗？”
　　“是我。”姬野大口喘着气，他大概是飞奔着赶来的，姬府距离云家可远了。
　　“你怎么会这个时候……？”云鎏忐忑地抓着袖口，小心翼翼地问道，直觉告诉她，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阿苏勒，阿苏勒要被砍头了，在明天早上。”
　　云鎏呆呆地看着姬野，过了好久，她才颤声问道：“砍头？阿苏勒吗？”
　　姬野点点头，他的呼吸忽然沉下来了，原本的喘气声也渐渐消失。
　　院子内安静的可怕。
　　云鎏有家人，她不能抛下一切陪着一个人，她以为她离开了，至少也能远远地看着、猜着、想着阿苏勒一切安好，可她从未想过阿苏勒会死。
　　“我该怎么办呢？”过了很久，云鎏轻声问道：“我能怎么办呢？我已经丢下他了，这次是他要丢下我了。”
　　姬野还是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开口了：“云鎏，我要走了。”
　　云鎏只是麻木地点点头。
　　她以为姬野要回家了。
　　姬野转过身，没有任何表情，大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mmm十五章内一定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