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俟君久矣

16、第十六章

　　袁珈搬回去父母家住。每天由她父亲开车送她上班，又送袁安上学。

　　袁安很闷闷不乐，不大理袁珈。倒是养成了一个人睡觉的好习惯。

　　她的电话响过无数次，没有一个是林佑康打来的。他们对彼此、对自己都是狠得下心的人。所以当初才能一别五年，音信全无。

　　天气渐冷，相亲又被提上了袁珈的日程。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薄风衣，内搭白色雪纺衬衣，配着一条黑色长裤，一点鞋尖露出来。看上去干练利落。

　　对面的男人笑得礼貌又疏远。咳嗽一声开门见山：“听说袁小姐还有个五岁的孩子，我家里也有个孩子，那么你认为该如何去调节他们之间的矛盾呢？”

　　袁珈没有回答，而是问：“我想请问一下，张先生对于爱情的看法是什么？”

　　男人一愣：“爱情？我这年纪，已经……”

　　其实爱情与年纪无关，只是有的人在爱情里受了伤，就像惊弓之鸟，再也不想去触碰了。

　　袁珈知道，再没有一个人能够给予她爱情了。

　　袁珈不在状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疲累。

　　袁珈知道她需要接受一个事实，只要接受了就能正视它。就好像她当年接受了林佑康演习事故去世的事实一样。

　　同姓张的男人告别，她慢慢的走在街头。身后有人试探着问：“袁珈？是你吗？”

　　那声音有些耳熟，她回过头去，见是陈霖。

　　仿佛是刚谈完业务，手里还拿着文件夹，纸张支楞出一角，画的是设计图纸。

　　他笑一笑：“在咖啡厅就觉得有些像你。没想到还真是。”

　　在袁珈老家一别之后，他们偶尔也发个短信，像是普通朋友那样浅浅交谈几句。

　　陈霖问：“你如今是改变主意了吗？”

　　袁珈只是看着街道的另一边，那里有一间花店，里面的花开的灿烂艳丽。虽然花期短暂，却极尽了生命地盛开。

　　花店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人面容冷峻，双手自然下垂，女人的手紧紧挽在他的手臂上。

　　许是感觉到她的注视，男人把头扭过来，她便收回了目光，僵硬地笑了笑，说：“不过是让我父母放心罢了。”

　　陈霖觉察出什么，上前一步与她并肩，道：“每次你都是这样。什么时候为自己想想呢？”

　　就是因为从前为自己长得太多了，如今才会尽量为别人想。

　　十一月里，老木提议，组织了一次同学会。

　　同学会选在离高中最近的一家酒楼，楼下就是以前他们常去的KTV。

　　老木说了可以携眷出场，因此，许多人都带了另一半，好一些还抱了孩子去。老木组织同学会，自然是百忙也要抽出时间来。

　　袁珈去的算早的。一群人在屋子里闹哄哄的，让她感觉有些闷。

　　在走廊尽头站了有十几分钟，老木出来找她。

　　老木就像父亲一样的疼爱她：“你最近怎样？看起来似乎过得很不顺。”

　　她笑着摇摇头，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木拍拍她的头，抚慰道：“难受就要说出来，憋在心里不好。”

　　她知道不能，可是不想说，有些事存在就已是一道伤，又何必鲜血淋漓地揭开来展示呢？

　　林佑康最后一个到，出现时，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他们都以为他死了。

　　他身上带着些颓废的气息，唇线紧绷，下巴锐利。却有种恣意潇洒的意味。心高气傲的云珂也不禁侧目。

　　云珂是他曾暗恋过三年的女孩。长相甜美，性格随和，学习上进，堪称一朵高岭之花。

　　他曾在她身边默默地守了三年。三年里，他事事想在云珂之前。外出时看见了什么好玩的，总要想一想，云珂是不是会喜欢。

　　袁珈那时和云珂走得挺近的，他便拿出些小玩意儿收买她，跟她打听云珂的事情。得知云珂喜欢别人，他苦闷地拉着袁珈倒苦水。

　　他把袁珈当兄弟，当情感导师，当心灵垃圾桶。从没当她是一个会懵懂心动的女孩。

　　他用对另一个人的温柔虏获了袁珈的芳心而不自知。

　　他甚至在高考后扬扬得意地同袁珈分享他盗了云珂的账号后的大快人心。

　　云珂红了脸，周围人起哄。一群人又闹将起来。热情洋溢在屋子里。

　　袁珈坐在老木右边，云珂坐在老木左边，身边挨着林佑康，只要她微一侧头便能看到他清俊的侧脸。

　　袁珈胃口不太好，云珂仿佛不如以前爱吃辣了。时光荏苒，大家都改变了。

　　林佑康叫来服务员问有什么热饮。也不同别人商定，直接点了一壶花生核桃奶，少糖。

　　云珂便在大家的起哄声中道谢谢。

　　屋子里有些冷，袁珈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僵硬。有人来敬酒，她其实听不大懂他们说的话，只是喝下去就是了。

　　她酒量好，当年散伙饭险些喝倒一桌子老师。

　　喝得有些急，便呛到了，咳得眼泪簌簌的流。

　　她抹着脸说：“太失态了，我去洗手间。”

　　然后推开门就走。也不顾他们在后面叫：“包间里面就有。”

　　她眼前有些发晕，出了门走了两步便不得不问服务员：“你能扶我一下？”

　　服务员带着她去洗手间，一捧冷水兜头浇在脸上，这才清醒些。她看了看镜子里的人，喝了那么多酒，也不见脸红的，反而更白了。头一次这样恨自己的好酒量。

　　她低下头一阵狂呕，再抬头时，更加清醒了。

　　漱过口，洗去嘴里的苦涩，她捏捏自己的脸，捏出一团红晕。

　　推开门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他背对着她抽烟，两指间被熏的发黄。她忍了又忍，才从容的路过。

　　林佑康扭头说了句话，她听清了，却没有作答。

　　“为什么不吃早饭？”

　　她的胃因为高中不规律的生活，吃了早饭就会腹泻。后来他请大学室友帮忙监督，好容易才纠正过来的。只要不吃早饭，她就会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坐回老木身边，云珂主动问她：“有没有见到林佑康，他说出去抽根烟。结果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林佑康便推门进来了，身后跟着服务员，抱着一箱果醋。

　　于是一群人又纷纷地夸赞他体贴女生。

　　吃完饭，又转战KTV，开了两个大包。做游戏的做游戏，唱歌的唱歌。老木依旧唱了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而后一群人你一首我一首地嚎起来。

　　袁珈凑过去玩游戏，还是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喝酒受罚，一瓶起。袁珈输了几次，连喝了几瓶。有些受不了，于是临阵脱逃去厕所。

　　一进门又是哇哇大吐。推门出去又看见林佑康，依然在抽烟。烟盒已瘪了一半。她走过去夺过烟塞到自己嘴里，也吞云吐雾起来。

　　林佑康没想到她还学会了抽烟，侧过头来看她，她脑子有些懵。凑过去吐出口烟在他的脸上。咬了咬唇，双眼含泪说：“你真笨。”

　　而后把烟一丢，踩着高跟走了。走到一半回过头多嘴了一句：“没吃早饭，因为睡过头了。”

　　林佑康叼着半截香烟，点点头含混道：“下次早点起来。”

　　林佑康回到包间里时，袁珈又喝了几瓶了。依旧不见脸红，只是苍白得透明。他心里隐隐有怒气，在这里没有别人会比他更在意她了。

　　一见他进去，就有人起哄把他也拉过去玩游戏。

　　他手里拿了瓶开了的酒从善如流。

　　指针转到他，第一个问题，他被指定真心话。

　　那女生嘿嘿地不怀好意地笑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喜欢以前喜欢的那个女生吗？”

　　众所周知他以前喜欢的，是云珂。

　　袁珈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会，发现问问题的女生是云珂后来的死党。

　　林佑康先是干了一瓶酒，然后才缓缓摇了摇头。

　　一时安静下来。云珂的脸红了又白，还自己站出来打圆场：“看我干嘛！继续啊，游戏就要玩的开心嘛。”

　　又是林佑康输，这次换了个人提要求。林佑康选择大冒险。于是被要求向别的包间的女生要一瓶酒回来。

　　他完成得很顺利，甚至还要回来女生的电话。袁珈混在一群人中间欢呼叫好。林佑康仿若无意一般地望了她一眼。

　　接下来袁珈输。袁珈干完了酒，被指定了大冒险。

　　大冒险内容是，吻一个你最想要吻的人。

　　袁珈愣了一秒，而后摇头：“不行，换一个。人家心里是有人的，这样多不好……”

　　话没说完，林佑康站起来，扫视一圈，道：“估计我是这里所有男人中，最让女生想吻的了。”

　　一群人大叫耍赖。然而他却自顾自地说下去，“但接吻这种事，怎么好让女生主动。”于是低头就吻上了袁珈。

　　袁珈脑海里空白了会儿，回过神来，发现她自己已经张开了嘴回应，两个人正吻的旁若无人。四下一片寂静。

　　她感觉自己脑袋里哄的一声炸了。颤了颤睫毛，嚅嗫出一句：“陈……”

　　林佑康的脸色霎时变了。有人低声说了句：“我去，还真是心里有人的。”

　　袁珈睡了过去，一吻结束之后在吵闹的包间里睡了过去。幸而如此，才没能酿成惨剧。

　　她呢喃出一个“陈”字，让林佑康的眼神变得像要杀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