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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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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跟前的假山,想要一头撞死,又害怕留了伤疤,没能撞死,继而疼地要了命。
阿溪已从身后追了过来,说着来拉她的手:“阿澜,你可别犯傻。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那恶妇心肠歹毒,害了阿烟姐姐还不够。竟然又来害你。你若就这么死了,反顺了那恶妇的心意,倒让自己的幸福和性命一块赔上了。听阿溪的劝,你不仅要嫁去,还要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阿澜抹了泪,冲阿溪点了点头:“阿溪,你说得对。再是如何,也不能自己毁了自己。”说完一拍胸膛,坚定道,“阿烟姐姐为此事寻死觅活,我若再如此,岂不叫她笑话?不就是嫁去填房么?谁能说我就是去送死的?”一番话说得甚是底气,不过只是内心深处的自我安慰罢了。阿溪交代道:“你能看开,阿溪就放心了。”
其实,两人都清楚,‘填房’这个火坑有多大。
果真,如严云所说。
第二天潭州便差了人来接新娘。
仅一辆马车,却不是新娘轿子。卿天佑看向严云,不明所以。严云只是拿了钱财,并未深入了解其中繁文缛节。所以条条理理也不是很清楚。
卿天佑和严云夫妇俩面面相觑。待地那五十来岁的老者走到跟前,两人才规规矩矩地立着。
“严夫人,我家的小夫人呢?”严云这人精明,一听‘小夫人’三个字便彻底明了这老者话中的用意。招了招手,唤向身后跟着的林嬷嬷。
在耳旁嘀嘀咕咕了一阵儿,便见着林嬷嬷神态恭敬地去了。
绕过后院,来到九姑娘的房里。
阿溪正在给阿澜梳头,只是眼眶子里装的泪水要掉不掉,让人看了便觉得有些心酸。
林嬷嬷叫道:“你们动作利落些,潭州那边已经在府外候着了。”说完,因看不贯阿溪慢吞吞的模样,便扁起袖子走过去,主动给阿澜梳头。
她动作莫不粗暴,连着几次扯得阿澜头皮发麻,忍不住哼了哼。接着又上下闻了闻,招了几个丫头将阿澜洗洗换了,终于在花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将干干净净的九姑娘送到了府门外。
这边管家将轿子处站着的一个清丽脱俗的丫头唤到跟前,接了阿澜搀扶到马车里。
卿天佑毕竟抚养了阿澜好几年,眼见着她进了马车,身影不在,当下悲从中来,命小厮将一百两纹银递到管家的手里,请求道:“这些请笑纳。往后阿澜有什么不会的地方,还望管家帮衬帮衬。”
管家横眉冷眼,背着的手却并未上前接那一百两,礼数不失周到地回答:“卿老爷请放心,既然姑娘已经成了小夫人。我家老爷必定不会辜负了她去。”
严云起初不知道卿天佑从账房里拾掇了这么多银两来给九姑娘打点。心中有些不乐,给身旁林嬷嬷使了个眼色便将盖着红布的一百两端向了身后。接着同管家赔笑道:“是我夫君糊涂了,大人莫要见怪。”
这管家笑了笑:“严夫人严重了。”挺着身板步下石阶,使唤着车夫驱马离了。
阿澜瞅着府门的卿天佑,泪如泉涌。
门缝后出现了一双眼睛。阿澜知道,那是阿溪。
可阿烟姐姐却不知道去到哪里了。
马车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卿府外。
前进过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皆是来往不绝的叫卖声。
阿澜透不过气,抬了车窗的淡蓝色帘子。
外面一个清丽的丫头紧跟着冷声道: “春兰觉得姑娘还是仔细着些,这会儿风大,花了妆容,去见老太太可不好?”
阿澜一听,手跟着缩回去,角帘随即也落下了。
再等着片刻,阿澜越发好奇。便隔了会儿时间小心翼翼地从另一面车窗望去。手刚挑了角帘,一个黑影突然窜过来,挡在自己的眼前。带地两丝凉风。
外面热闹的场景也被此人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管家斥道:“小夫人还是老实呆在车厢里为好。”
因管家总是板着脸。阿澜必然害怕得紧。闷闷地坐在车塌上,马车平稳地有些渗人。
外面管家似也松了口气,解释道:“小夫人,我们韩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一个姑娘家,大街上抛头漏面极为不好。”阿澜声若蚊喃,小心翼翼地回答:“阿澜记住了。”
马车穿过平城街,绕东而行十里,接着向西进曲院街。
此时车厢外出奇地寂静。阿澜透过车窗帘,看见轿外所行之处皆是朦胧的黑影。她想,此外道路两旁定是密布苍翠林木。
正觉着,马车已经停了。
管家在角帘外停下,拱了拱手:“小夫人,请下来吧,已经到了府门了!”
话毕,一双纤细的玉指伸过来挑了角帘。阿澜一怔,便是卿府搀扶自己上马车的那位。
她脸上红润有光,虽说是个丫头,却也是一个美人胚子。只是她黑着脸,仿佛冻了层冰霜。
“四姑娘,老夫人面前言语定要仔细着些。老夫人高兴了,四姑娘也就安逸了。四姑娘安逸了,春兰也就有好日子过了。”
“是,姐姐。阿澜记下了。”阿澜越发觉得困惑,管家称呼自己为‘小夫人’,春兰丫鬟却称自己为四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顾不得多想,手已经按在了春兰丫头的掌心,步下了脚踏。
管家带路,先从角门里进了去。
阿澜在春兰地搀扶下紧跟着也进了角门。
后院宽阔阴凉。一眼望去,白白的墙,石青色的瓦。
回廊处皆是密密麻麻生长的青绿藤蔓。阿澜识的,这是藤萝。喜欢攀栏缠架。紫花繁而香。穗悬垂而下,浓叶交织。别有一种风韵。
穿过回廊,经过水榭假山,临重楼阁宇,方进了大厅。
一块牡丹花式样的门帘前站着一个徘徊不定的姑娘。
这姑娘兰花发髻,眼珠大地像颗黑葡萄。眉宇间一股子清秀。望见阿澜,愣了一会儿。却是先同春兰打了声招呼:“啊呦。春兰姐姐,你要是再不接妹妹回来,我怕是要向大哥弄匹好马直奔江南去寻你们?”
回了头拉着阿澜的两手上下打量,嘴里自言自语,“妹妹的身材真好,让姐姐我好生羡慕。”眨了眨灵动的眼睛,“多年不见了,姐姐好生想你。”
阿澜怯生生地握着丝绢不敢抬头。倒是春兰,开了口:“四姑娘再不进去,只怕老太太和大太太那边要怪罪了。”
“春兰姐姐你可真凶,小心到时候嫁不出去守在房里成个老丫头。”这姑娘牙尖嘴利,古灵精怪地嗔了春兰一眼。便拉着阿澜掀了门帘进去。
这边大太太郭氏和老太太周母早已忍不住了,便派了人去催。
老太太跟前的俏丫鬟喜鹊得了命令便往外走。“喜鹊姐姐不用去了。”说话间已是三姑娘将阿澜带进了屋。春兰姑娘带头在前面走着,阿澜被三姑娘拉着到了太太跟前。这三姑娘名叫韩晓,今年十七岁。
是老爷韩彦另一房洪氏的二女儿。郭氏坐于下侧,凶恶目光盯了盯韩晓。韩晓便垂首退到了侧。
阿澜举目无亲,彼时更不知自己所为何人,该做何事。只是木讷地站着。
韩彦按耐不住站起来走到阿澜身侧。攒了个慈和的笑说:“别干站着,快去拜见你奶奶!”
阿澜左右环顾,此刻有人在旁提醒倒是好的。这才上前两步,跪倒在地。
不过趴在地上,却是一言不发。心理作乱持续了良久。
如果是给老爷填房,那当称老太太为娘。如今这眼瞅着的当家男人竟然让她唤自己的母亲为奶奶。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戏?
“奶奶,妹妹定是初次回府,有些怕生。孙媳代妹妹给奶奶赔不是了。”说着近前两步将匍匐在地的阿澜拉起来。
阿澜双手都在发抖。眼睛却依然在打量此人。
此人妆颜淡而朴素,身穿一件淡粉色海棠坠珠罩裙。
顾盼间脸上生辉,嘴唇湿润,倒像是一颗红红的水蜜桃。
眸中含愁,又像是时刻生着病似地。
阿澜怔着,不知道这一位女子又是谁。
“听说嫣儿妹妹回来了!”门外喧嚣,突然挑帘进来两个男人。影影绰绰间阿澜没看清是什么面目。
只是两人都身着深黑色战甲。
一人戴着盔帽。
另一人手肘上枕了个盔帽,额前发丝带水,死死贴在额头上。
两人瞅着阿澜,也是一怔。
个子小,人儿瘦。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尾处自带风韵。如意发髻虽然太俗,可是入股处那种清秀之气倒是令兄弟眼前一亮。
二人偏高,虽然瘦成一包骨头。可是形神间也不失英气挺拔。
“嫣儿妹妹许久未回来,哥哥没想到竟然出落地如此水灵了?”两人含着笑朝正上方的老太太行了个礼:“奶奶。”
老太太点头,命人看了座,上了茶。随之朝着阿澜伸了伸手:“傻丫头,坐奶奶身边来。”
阿澜怯懦地垂头走到上方老太太的跟前。手中握着的锦帕早已生汗。
“这位啊……是你大哥的媳妇儿锦珠。按辈分你该唤她一声嫂子。”老太太与阿澜道。
阿澜站起来施施然地给嫂子锦珠欠了欠身。
锦珠眉开眼笑,点头还了还礼。
老太太手指一转,定着两个身穿盔甲的男子。眼睛扫向一侧女妇:“她呀,是你阿爹娶的媳妇贞娘。你唤她二娘便是了。”
阿澜依旧近到跟前行礼,细细一瞅,才见此人脸庞圆润,杏眼贵态,透着股活力。不似那边坐着的女妇,看上去精神不佳,还显得老气。
下着一套金黄色菊花云纹裙,上面的发光的珠子盯久了还有些晃眼睛。
“二娘。”
洪氏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素手从头顶处摸出一支白玉兰簪,轻轻地别到阿澜的发鬓上。
“这簪子倒很衬嫣儿。”
这次不待老太太介绍,洪氏已将阿澜领到对面:“适才两个哥哥都是二娘的孩子。你唤他们萧哥哥,吉哥哥便是了。”细细地指了指。阿澜含笑礼了礼。
站起来的是韩吉:“妹妹不必多礼。”
阿澜把脸转向洪氏,看样子是要寻找下一个行礼目标。
“啊哈,你看我这个记性,你亲娘都在那等了很久了,还不快去?”洪氏将阿澜推了推。
阿澜望着一脸严肃的大太太,扑通跪倒在地。
“这孩子,到了自家娘亲,便行个如此大礼了。”上方的老太太不明其意地笑了句。
阿澜低声应道:“阿澜……太……太紧张。”因为声音太低,前面阿澜二字倒不曾让人听到。
不过四周却响起了一片嘈杂的笑声。有人道,这姑娘真是在外边生养的,否则怎会连这种家人会面的情况都会紧张害怕呢?
“嫣儿,看把你紧张的!”大太太郭氏的脸一下便转晴了,起身扶了阿澜到身旁兀自抹眼泪,“都怪娘。这些年在外头,真是苦了你了。”
阿澜不明白这一家子是要做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填房做妾一事是没有的了。
而如今这个白得来的姑娘身份却也是令人好奇疑惑的。
这生想着,锦珠倒笑了:“妹妹初回府,翡翠。你赶紧去给我妹妹准备些新褥新衣送到她房里去。”
大太太扬手笑道:“快谢谢你嫂子!”
听这娘的一席话,阿澜又起身行了个礼:“嫂子!”
微微颔首,表示礼应了。
那边一个着身紫红色的丫鬟眉开眼笑地出去了。
阿澜想着,那必然是大嫂贴身的丫头翡翠。
刚才侧身掀帘时的分发拂帘,看得她分外难过。这举止婀娜,步步生莲的韵味也当是她阿烟姐姐才有的。略略惆怅了会儿,却也不知道自己来到潭州,她和爹爹成婚没有,严氏有没有挤兑她。
下面的几个姐妹除了阿溪性子都软,就是愿意帮衬,也是有心无力。
如自己这填房一事,兴许便是替阿烟姐姐求情得罪了严云,这才打发她送来潭州给个老头子作妾。
只是事情颇出人意料。晃晃一眨眼,自己摇身一变,成了这赫赫气派的书香之家韩府嫡母的小女。
这身份够尊贵的。
想她从小,落草起哪不是三灾八难。
弟弟妹妹饿死了,大妈又总拿捏她。后来洪灾逃难,家里亲人都找不着。幸地遇到爹爹卿天佑,否则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个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