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青梅萎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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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开学之后，贺千阳的室友们都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那种感觉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从理工科的学委变成了经管类的班长。
上个学期还有点自闭的学霸研究员，这个学期变成了个八面玲珑的交际达人，室友们多少都觉得有点没眼看——尤其这人一天到晚一副程莫言迷弟的模样，张口闭口不离他的莫莫。
“你们就庆幸小爷还愿意回来跟你们一起住吧！我的莫莫可是在国科院都有自己房子的人，要不是为了跟你们一起玩耍，小爷早就抛弃你们投奔我家莫莫了！”
陈帆路过推了推眼镜，“不是你的莫莫让你体验集体生活的么。”
“……”
“对，某人还死皮赖脸非要和他家莫莫一起住。”汪雨毫不留情补充道。
“……”
“恩，但是他家莫莫坚决的拒绝了他。”周晨铮耸耸肩补充完毕。
贺千阳恼羞成怒道：“那是小爷对你们深深的爱！舍不得离开你们懂不懂！”
“放屁！”
“滚！”
“下一个！”
“……尼玛剑网三还真是经久不衰……”
日常互怼之后，贺千阳整个人瘫在客厅的沙发上呈死尸状，一动不动。
汪雨一胳膊肘把他拐到一边去，开始调台，“起开，别耽误我看电视。”
二十一世纪常用的大屏液晶电视经久不衰。很多人喜欢这种把电视台调来调去最后找到一个好看的电视节目的感觉，像找到宝藏一样。
电视屏幕上飞快的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
“诶！”贺千阳眼尖看到一个，飞快冲过去抢过遥控器，“等等等等！”
往回播了两个台，正好是前几天颁奖典礼的重播。生物学界的终身成就奖，颁给了程莫言。
电视台里正在播放程莫言的生平事迹，尤其着墨在让他获奖的两项技术——干细胞逆分化和生zhi细胞逆序变化——诞生的始末。
因为这两项技术攻克了同性繁衍的难题，给全世界人类的生活带来了巨大变革，组委会才破例将终身成就奖颁给了一个四十岁还不到的年轻人。
——这项技术诞生的起因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程莫言的爱人。电视里没有细说，只说程莫言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很喜欢孩子，因为都是男人无法生育，程莫言才会决定研究这个项目。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项目马上就要完成的时候，程莫言的恋人因车祸去世了。
陈帆坐在沙发上长叹了口气，“这个终身成就奖本来应该15年前就颁给程老师的。”
“……15年前？”贺千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今年10月份我就满15周岁了……15年前，我记得这项技术是15年前的3月份完成的？等等，不对啊，安印如不是15年前4月份出生的吗？那个时候这项技术刚推出一个月，她怎么都生出来了？”
周晨铮捂着脑门做不忍直视状，“技术推出之前需要试验期，安印如估计就是第一批实验品。这个项目比较特殊，胚胎到达8个月，检查过后没有问题，技术应该就算是成熟了。”
“怪不得。”贺千阳点点头。
周晨铮又道：“贺千阳，程老师这些年真的就一直跟你在L省B市吗？为什么呀？我听说，要不是他一直不肯出现，这个奖早就颁给他了。”
“为什么……我哪知道？”贺千阳撇了撇嘴，拎起旁边的抱枕使劲捶了一下，“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个青梅竹马。”
汪雨看上去很凶多是因为常年皱着眉。听了贺千阳的话忍不住一笑，看上去也和善得很，“死者为大，你这情敌可厉害的很。”
“何止！”贺千阳耷拉着脑袋，沮丧道：“还青梅竹马！”
周晨铮点点头，“青梅竹马要是活到现在，儿子都有你这么大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陈帆推了推眼镜，看贺千阳，“那你打算怎么办？”
贺千阳用力把头砸在抱枕上，“我好想回炉重造啊！”
汪雨不留情面道：“体细胞可不是干细胞，体细胞逆分化的技术八字还没一撇，想回炉重造？呵呵……”
陈帆冲汪雨竖起大拇指：“汪哥威武！一切尽在不言中。”
贺千阳把头埋进抱枕里，闷闷道：“你们说，我该怎么办么！”
“怎么拌？凉拌！”另外三人对视一眼，纷纷转身回房，剩下贺千阳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对着电视一边花痴一边纠结。
转眼到了四月末，五一假期近在眼前。
贺千阳因为每周回程莫言家也只能住一个晚上，早就跟他抱怨了好几次。这次五一假期，他就准备拉着程莫言陪他出去旅旅游什么的，增进一下感情。程莫言向来宠他，他之前又跟他抱怨过好多次，不用想也知道程莫言绝对不会拒绝他的。
他想得到是没错，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4月30号晚上家里多了一套设备。贺千阳粗粗看了一眼，只知道是个什么新型设备。这倒无所谓，关键是第二天一早，5月1号，正是放假的正日子，程莫言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叫走了……
走了……
了……
……
程莫言想，自己牙口要是好一点，绝对要把兰卿海咬死。绝对的！
还是上次兰卿海那边的保密单位，大老远的跑到东南亚开个什么破会，足足三天！害得他跟莫莫都没法增进感情了。
程莫言无奈穿好衣服要走，就看贺千阳气鼓鼓的样子瞪他。于是无奈道：“那你在家等我回来吧。新买来的那个是真空细胞离心机，家用的，你在家里玩吧。机器需要保养，说明书上都有，我把家里的房间权限开放给你，缺什么去阁楼上找，里面东西挺全的。”说完便急急走了。
“……”于是贺千阳先去食堂啃了块排骨——好像是把排骨当成兰卿海的骨头了，咬得咔咔作响。
回了家之后还无聊地把程莫言书架上的书给做了个花名册，按字母顺序排好。最后整个人瘫在客厅长啸一声：“莫莫！我好无聊啊！”
“莫莫”两个字大概是机器人小莫的开机密码。“叮”的一声开机之后，小莫转着底下打扫卫生的拖布盘，转到贺千阳旁边，开始撞他。
贺千阳一开始还没明白，结果发现小莫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开始碎碎念：“发现大型顽固垃圾，需要立即清除！”
贺千阳：“……”
贺千阳拍拍衣服站起来，哭笑不得。
天色也晚了，程莫言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贺千阳满屋子溜达，越看那机器越惦记，忍不住去翻了一下说明书，发现这坑爹玩意儿用之前居然还得预个热。
贺千阳一边找预热仪一边吐槽，“什么新型机器，还要预热，跟旧型号到底有什么区别？！！！”
预热仪不是太常用的东西，不过既然程莫言让他保养机器，家里应该还是有的吧？对了，他说阁楼上东西挺全的。
二楼上锁的房间正好在房子尖顶边角上，那个所谓的阁楼，应该就是这个吧？老实说，贺千阳对那个房间的兴趣比对那个离心机的兴趣大的多。
程莫言整个房子里除了那些书以外没有一点生活过的痕迹。是因为他在离开这个家之前把所有东西都收进了阁楼，还是因为他本来就没在这里住过？
贺千阳一边往阁楼走一边嘿嘿直笑。
国科院会给毕业生发每一本相册，里面是每个班级的合影和一些单独照的照片。每一届国科院少年班都会照两张照片，一张是入校时候的合影，一张是毕业时候的合影。
程莫言也是14岁进的少年班，14岁的小莫莫，想想都觉得很萌！
阁楼里面东西不多，而且因为小莫没有进阁楼的权限，整个阁楼里面落满了灰尘。
这可是正儿八经“尘封”了十四五年的地方。
贺千阳眉头直皱，探索阁楼的热情一下子被打消了一半。他叫小莫上来把阁楼打扫干净，自己就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正中央看着小莫转来转去。
小莫转了半个小时，把阁楼里的浮灰打扫干净。贺千阳这才挑挑捡捡地扒拉了两下堆在墙角的东西。
墙角放着的是一个半人高的箱子。
最上面是一张报纸，看上去像是用来挡灰的。他瞄了一眼日期，发现年代还挺久远，三十多年前的报纸了。也就是现在的纸张是改良之后的，要是二十一世纪那种纸张，放上三十年，估计已经黄得没法看了。
这报纸还是莫莫小时候的，真不知道他从哪找出来的。
贺千阳浅浅扫了一眼标题，竟然是关于三十多年前巨鲨研究所“天才计划”的新闻。
他对这个事件也稍微了解一些。“天才计划”顾名思义，是创造天才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选取智商最高的男女的生zhi细胞进行配对产生胚胎，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出生起便具备超高的智商。
当时计划提出，就有一大票支持者，认为这是个能够促进全人类进化的伟大计划。可惜并不为主流接受。于是这群离经叛道的科学家便一起成立了巨鲨研究所。严格来说，这项研究虽然在伦理上有些说不过去，但只要那些出生的孩子被好好照顾，并不算触犯法律。问题就在于，那些人太急于求成，孩子刚出生不久便想要测试孩子的智商——刚出生的孩子，智商怎么测？这群人就想用脑电波的活跃程度来证明他们孕育出的孩子智商高于常人。这些孩子中大多数脑电波活跃程度确实高，但毕竟是刚出生的婴儿。测脑电波的技术在当时又不成熟，导致一名婴儿脑死亡。同时这群疯狂的科学家还将所谓“失败的实验品”进行了“回收”处理，将那些脑电波活跃程度不够的婴儿直接杀死。
就是因为此事被爆出，这个巨鲨研究所最终才被查封——就是在三十年前。
据说当时还从研究所里救出了好几个孩子。也不知道那些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说起来，要不是知道莫莫是国科院的家属，贺千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就是当年从这研究所里救出来的孩子了。
贺千阳随手把报纸放在一边，然后发现他想看的东西就大大咧咧地摆在上方显眼的位置。
贺千阳眼珠转了转，吩咐小莫把整个纸盒箱子搬到了自己卧室，然后又去翻别的地方。
房间本来就不大，里面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贺千阳并没有看到什么预热仪，只好心里默默吐槽，“东西哪里全了，连预热仪都没有。”
贺千阳晃晃悠悠地往卧室走，途中还随手摸摸小莫锃光瓦亮的机器头，“小莫啊，你看你才多大，怎么就绝顶了呢？”
“……”如果小莫是高智能AI，一定要发个帖子——求助求助！遇到傻逼主人怎么办？急，在线等！
纸盒箱子被小莫规规矩矩摆在他房间正中央。
里面东西塞的很满，他也就没把东西全倒出来，只拿了放在上面的那本相册。
国科院一共六个学院，每个学院班级数从3到10不等，每届40几个班级，其实也就一千多人。相册一本有将近三百页，里面有那一届所有人的照片。
六个学院的少年班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从来都是摆在最前面的——其实也很好理解。贺千阳就在细看之下发现了很多业界极出名的的研究人员。
他往后翻了几页，翻到生物学院的部分。
因为印刷排版问题，第一面不是全班合影，而是两张双人合影，分别占据了左上和右下两个位置，然后被一个心形图案包在一起，中间斜着写了一句“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贺千阳看了一眼，怔了怔，第一反应却是举起手，用智能腕表上自带的镜子功能看了一眼自己的脸。
两张合影的主角显然是同一对情侣。一张是14岁刚刚入校时拍的，另一张是18岁毕业时拍的。
这两个人的模样，贺千阳都再熟悉不过。
其中那个有些文弱的漂亮少年，那神色，那眉眼，即便稚嫩了许多，却也不难看出，那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程莫言的幼年期。
至于另一个……18岁的照片暂且不提，这人14岁的照片在他眼里却比对程莫言还要熟悉——因为每天早上洗脸时对着镜子，都能看到这么一张脸！
贺千阳整个人是懵逼的，即使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不用说，这人肯定是程莫言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了。问题是，这人怎么跟自己长得一样？
一时间无数个念头在心里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最靠谱的答案上——自己，大概是他跟别人的私生子。
……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贺千阳内心十分复杂，仿佛哔了一条狗。这要是真的的话……贺千阳忍不住扶额。亏程莫言还替情敌把孩子养这么大，这心得多大？
贺千阳又翻了一页。这页是全班合影，下面有每个人的名字，青梅竹马名字叫贺千玄……贺千玄？这不是他的小名吗？
贺千阳眼前一黑。
6岁的贺千阳爬上程莫言的腿，乖巧地坐好，歪着头问道：“莫莫，我不是叫千阳嘛？你为什么要喊我千玄？”
程莫言摸着他头发的手顿了顿，才笑道：“本来是叫你千玄的，只是后来觉得这个名字不适合你。”
程莫言睁开眼，看见贺千阳在不远处半倚着门框看着他，就习惯性地伸出手，“千玄，抱我回去。”
程言有时候会做噩梦，梦着梦着就要喊他的名字，喊他千玄，一遍一遍的喊，喊到声嘶力竭。
程莫言一个人站在门口的街道上，像个弄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千玄！”
贺千阳这一眼看去，却正正好看到了屋里床上蜷成一团的程莫言——他像只小兽一样蜷着，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又像是欢愉，又像是哭泣。间或有几个字飘过来，翻来覆去喊的都是，“千玄……”
却原来，他口中的千玄，一直都是另一个人。青梅萎地，竹马夭折，而你爱的，从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青梅萎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