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绝色》千舛

9、春花

　　次日，深翠遣了一小丫头来敲龙飞的门。
　　当时龙飞睡得正模糊，这床有些太软了，睡惯了硬床的她不大习惯，折腾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只觉刚闭上眼，天已大亮了，门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
　　龙飞敞着衣衫，披着头发开了门，见门外站着一个头上束双髻的小丫头，正打了一盆水站在哪儿，羞涩的看了一眼龙飞又飞快的撇开了眼睛。
　　“小姐，我是芳芜，翠姨说从今儿开始，就由我来伺候您的起居了。”
　　“芳……芜？”
　　龙飞愣了一会儿，才理解了眼前这小丫头在说些什么，她舌头有些打转的重复了一遍，才喊出这小丫头的名字，看这小丫头有些紧张，于是换了语气轻柔的说到:“进来吧。”
　　“小姐，我替您更衣。”
　　“小姐，我替您绾发。”
　　“小姐……”
　　“行了。”龙飞打断了小丫头的话:“你叫芳芜是吧？你坐哪儿去。”龙飞指着房里的一把椅子说到。
　　小丫头面带疑惑，却仍然照着龙飞的话做了:“小姐？然后呢？”
　　“你就坐着，不要说话。”
　　然后龙飞开始洗脸穿衣梳头，那小丫头大概是明白了龙飞嫌她吵，安静了一会儿，见龙飞粗鲁的把衣裳往身上套时，忍不住开口说到:“小姐，那衣服不是这样穿的。”
　　说着就站了起来，麻溜的顺手接过那缠人的带子，然后一圈一圈的给龙飞绕了上去，龙飞无法，只能任由这小丫鬟拿着衣服比划过来比划过去，然后伸手伸胳膊套衣服，觉得过了挺久才把这繁琐的衣服给穿上。
　　“小姐，您长得真好看。”穿好衣服后，那小丫鬟绕着龙飞转了一圈又一圈:“这衣服穿在您身上可真漂亮，比其他人都好看。”
　　龙飞面不改色的听着，没什么兴致的胡乱应着。
　　“小姐，翠姨说了。”这小丫鬟又开始说道起来:“今儿得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认识认识这楼里的其他姐妹们。”
　　“姐妹？”这个词终于让龙飞有了一些反应。
　　“嗯……翠姨的原话是，让您认识认识楼里的其他姑娘。”小丫鬟埋下了头，似乎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龙飞没理她，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又问了一遍:“你叫芳芜是吧？”
　　“嗯？”
　　“这名儿我念着拗口，改了吧。”
　　那小丫鬟抬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龙飞:“小姐您要为我改名么？”
　　龙飞看了这小丫鬟一眼:“叫春花吧。”
　　“哎？”
　　“春花这名儿顺耳。”
　　于是，小丫鬟哭丧着脸，从此由芳芜变成了龙飞嘴下的春花。
　　龙飞来找深翠的时候，深翠正摇着小扇吃点心，见龙飞来了也不意外:“坐吧。”然后指着桌上摆的一踏精致小点心:“吃些垫垫肚子。”
　　深翠说芳芜是个挺机灵的小丫头，让龙飞好好带着，她知道这霓裳阁的许多规矩，明面儿上的暗地里的，让龙飞觉着不适应就告诉芳芜，这小丫头知道该怎么应对。
　　“……深翠姐。”
　　这称呼在龙飞的嗓子眼儿里打了个转儿才喊出来，她面无表情的说到:“刚我给她改了个名儿，叫春花。”
　　深翠乍听这名字，没有出声儿，愣了一会儿才笑起来:“春花就春花吧，那小丫头估计不乐意，原来芳芜那名儿就是她不满自己的小名儿硬拽着我给改的。”
　　既然提到了名字，深翠也就顺便提了一下，说龙飞这名儿也得改改，在霓裳阁不能用这样的匪气太重的名字，不大合适。
　　龙飞皱了皱眉头，心中有点儿抵触。
　　“小姐就叫孔霏吧。”深翠给取了个谐音:“霏是个好字儿，哪些个文人雅士对这个字儿可是情有独钟。”
　　龙飞从这句话中听出了讽刺的味道，不过她没有多问。
　　接着，深翠又问她会不会乐器，龙飞想了想，说自己可弹琵琶。
　　弹琵琶这事儿，在龙飞的记忆中似乎已经相当遥远了，最初要学弹琵琶，只是一时兴起，那时爹爹专门为她寻来了乐庭的琵琶师傅，奈何她天资聪颖，学了个把年月，那乐庭师傅连夸她技艺已纯熟，当时的她还挺自得。
　　后来仔细想想，自己弹的哪些曲子也不过尚可入耳而已，并未有那乐庭师傅说的那般美妙，这些夸赞也不过是一些低劣的奉承罢了，奈何她有一段时间还自认为自己的琵琶技艺已登峰造极，现在想来，也是可笑。
　　后来爹爹亡故，全家都被送上断头台，她侥幸逃离，在苏柳山落了寇。在一开始的那段时间，她心思郁结，无法消解，就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弹她那琵琶。
　　后来龙飞随山上那堆粗人学得了现在这个脾性，琵琶虽是弹得少了，有时回忆起旧事，也会把这东西掏出来，拨上一两曲。
　　总之，这个习惯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我听龙城提起过，他说你的琵琶弹得不错。”深翠如此说到。
　　龙飞有些意外。
　　“龙哥这样说过？”龙城从未当着她的面儿提过她的曲子，龙飞还以为龙城一直嫌她弹得难听来着。
　　“小姐，你以后扮成这霓裳阁的姑娘，可得收敛点儿性子。”深翠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担忧的说到:“这霓裳阁接的都是一些京城里的官爷，还有一些自视清高的书生雅士，我怕您适应不了这儿的环境，但是为了这京内的消息流通，您必须得屈身去了解这霓裳阁究竟是怎么运作的，识人驭人都是您得学习的东西，只有这样，日后您才能真正的掌控这霓裳阁。”
　　龙飞眨了眨眼睛，看着深翠。
　　“小姐，”深翠笑了起来，脸上的细纹为她平添了一丝沧桑感:“想要摸清当年的西门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话说得有点忧伤了，龙飞虽然感受到了深翠话中对将来之事的怀疑，却并不认同。
　　“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把当年的事儿理清楚！”
　　然后该杀的杀，还剐的剐，该下地府的她就亲自送人上路。
　　深翠感受到了龙飞眼中的杀意，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姐莫要太过心急，所有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我知道。”龙飞倔强的回答。
　　不，你不知道。
　　深翠看着龙飞的眼神，就知道龙飞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里。按说龙城那么沉稳的性子，怎么就教养出了龙飞这样急躁的人呢？
　　深翠如此暗中想到。
　　最后，深翠望着换了衣裳的龙飞，嘴角又扬起了龙飞近几日已有些熟悉的笑容:“这套衣裳穿着挺好，回头我让芳芜给你捡几只珠钗送你房间里去，好生打扮打扮。”
　　“是春花。”龙飞提醒到。
　　“好……春花。”
　　下午时分，龙飞没有按照深翠的嘱咐去见见霓裳阁里的其他几位姑娘，春花端了茶进来，见龙飞坐在镜前正仔细的擦拭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和长鞭。
　　“小姐，您这是在干嘛？”
　　春花抬眼一见那长鞭和小刀，觉着这小刀泛着寒光甚是锋利，似乎吓破了她的小细胆子似的惊恐的说到:“小姐，你拿着这些凶器作甚？！”
　　“凶器？！”
　　龙飞疑惑的看了这小丫鬟一眼，笑着说到:“什么凶器，这是我的防身武器。”
　　“小姐您……难道会武不成？”春花突然兴奋了起来，跟着便走了过来，两眼放出光芒:“小姐你可曾在江湖行走？那江湖是个什么样子？和这京城有什么不一样吗？”
　　之前就觉得这小丫头有些聒噪，没想到她还对江湖恩怨颇有兴致，可龙飞转念一想，自己十年的草寇生活，生杀流血见得多了，也只觉得江湖凶险，若不是龙城一直暗中保护着她，她身边儿的兄弟也个个忠义，否则自己这十年中怕也是不能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活下来，这江湖也并不像话本上绘的那般有声有色，并不值得宣扬。
　　“不是什么有趣的事迹，你还是莫要好奇打听了。”
　　春花低下了头，不再继续询问了。
　　“小姐，这是雨后龙井，翠姨着人送来的，我赶紧给您沏了一盅，您尝尝吧。”
　　龙飞端起茶杯一口灌下了肚，并没有尝出什么滋味儿，瘪瘪嘴后说:“这龙井茶味道怪怪的，不大好喝。”
　　“小姐……”春花目瞪口呆的看着龙飞，过了一会儿才嗫嗫嚅嚅的说:“这茶是用来品的，不是像您这么喝的。”
　　春花原本想用灌，临到嘴改了个字，说小姐那样叫做喝。
　　“品？”
　　“就是慢点儿喝……慢慢喝。”解释着，春花小姑娘觉得自己有些流冷汗。
　　“我知道。”龙飞一把把茶碗放下了，“喝茶这事儿挺讲究的，我不大喜欢。”
　　“是了，小姐不喜欢便不喝了罢。”莫要糟蹋了这一壶好茶呀！春花在心里默默的接了一句。恍又觉得自己这心里不想好的，偏说主子坏话，被发现了这可不好。
　　于是赶紧收敛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