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绝色》千舛

8、霓裳阁

　　沧州离京路途遥远，考虑到福来年纪大了，经不得颠簸，龙城特意为他俩雇了辆马车。俩人途中走走停停，到达京城时，已是半月有余。
　　初至京城，龙飞累得很，随意找了一家店歇了，对京城迥异于沧州的景象并不感兴趣，长途跋涉的劳累甚至无法唤醒龙飞十年前在此生活的记忆，她只想好好睡一场。
　　福来也不太好，他已是花甲之年，情况只会比龙飞更差，但与龙飞不同的是，福来对于再回京城的感触颇多。
　　他自少年时期就呆在此地，侍奉主人和小主人，看尽了人间繁华，也见证了一代丞相的没落，他的骨血早已融入此地，如今光阴数十载，他又回到天子脚下这片横尸无数的土地，心中自然是感慨万千。
　　心中的血恨忠义都化作了脸上的沟壑，笑容沧桑却一如数十年前。
　　只是他家的小姐……嗯，一言有些难尽罢了。
　　这一晚，福来彻夜未眠。
　　第二日，福来换好了衣裳，像往常一样履行着一个老仆应当做的所有事，然后便随着龙飞来到的地处京城城东的霓裳阁。
　　霓裳阁这地儿，开张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这京城中名声是十分的大。霓裳阁里边儿住着各种各样的姑娘，有善曲乐的歌姬，有善舞的舞娘，也有徒有一张好相貌或者一手床上好活儿的姑娘……总的来说就是个寻花问柳的地儿，不过这霓裳阁的门槛又比那单纯的妓院高点儿，来这霓裳阁的人也分很多种，一般的一些文人雅士也爱来这，听点曲子赏点儿歌舞，几壶温酒下肚，然后吟诗作赋，好不悠闲。
　　霓裳阁，就是龙城所说的，他布置在京城的势力之一。
　　明面上管着霓裳阁的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她脸上虽然涂抹了浓厚的脂粉，言谈举止却端庄大方，并不像常年浸淫在风月之地的人。
　　“深翠。”
　　福来叫了她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最后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也就那样吧。”名唤深翠的霓裳阁老板娘轻轻的抚了抚额前的发丝，又笑着接到:“其实我过得不太好，霓裳阁这么大个摊子，我一孤身女子单独支撑着，自然还是有些艰难的。”
　　“辛苦你了。”
　　“说什么没用的话！”深翠笑着回到。
　　当深翠看到福来旁边的龙飞时，脸上的笑容骤然开怀起来，她异常亲热的拉过了龙飞的手:“这是小姐吧？好多年不见了，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龙飞把手抽了出来。
　　“唉……也该不记得了。”说着，这霓裳阁的老板娘似乎有些忧伤:“我也就是在小姐还小的时候抱过几次。”
　　“嗯，我想你应该听龙城说过了，小姐在这十年里…嗯……变了很多。”这么说时，福来的语气有点奇怪:“小姐可能和你印象中的…有点儿不一样。”
　　深翠可能不知，但龙城知道，来叔在拐弯抹角的说她匪气太重。
　　“来叔！”
　　龙飞有些气急的吼了一声，福来没有理他。
　　深翠在旁边笑出声来，声音清脆悦耳，并不惹人讨厌。
　　“你俩随我来吧。”
　　说着，深翠便把两人领进了霓裳阁。
　　穿过雕梁画栋的大堂，深翠领着他们从大堂侧面的一条小道进入了后院，来到了一间朴素的房间。
　　“在这把衣服换了罢。”深翠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龙飞的抗拒，很是熟稔的为她找出了一套看起来就挺繁琐的衣服:“您这穿着着实不适合出现在这霓裳阁里。”
　　不适合吗？
　　龙飞低头打量自己。
　　粗布麻衣，腰间捆了条素带子，穿着一双易于赶路的麻鞋。她皱着眉头不是很认同这种说法:“我觉着挺好。”
　　“只是小姐你觉着罢了。”谁知这深翠还是个口舌从不饶人的主，当即反驳到:“这着装并不恰当。”
　　龙飞皱着眉抬头看深翠时，她依然笑看着自己。
　　不知为何，这样的深翠让她想起了铜锤，虽然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但在苏柳山时被铜锤冒犯惯了，来了京城反倒有些不习惯。深翠熟稔的语气和亲切的微笑让龙飞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头的陌生感，也冲着这老板娘笑了起来，嘴上却仍然不松:“我还是觉得我这衣服挺好。”
　　最后这句话，生生的说出了一种委屈感。
　　“衣服还是得换。”老板娘把衣服塞进了龙飞的怀里:“这霓裳阁与苏柳山不同，小姐你还是得多适应适应才是。”
　　“小姐，我是深翠，十年前曾经抱过你一次。”老板娘看着龙飞，“如果小姐不介意，以后在这霓裳阁里，就叫我一声深翠姐罢。”
　　这人并不怎么惹人讨厌，龙飞如是想到，于是她没有什么抗拒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她和来叔在这霓裳阁安顿了下来。
　　显然，这霓裳阁老板娘和来叔以及龙城是旧识，虽然来叔和龙城从未在她面前提到过深翠，然而来了这霓裳阁，龙飞也并不急着探究，龙城和来叔的秘密还有很多，龙飞知道的多，不知道的也不少，总之她并没有什么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深翠给龙飞安排了一间房，在后院儿，布置得挺好，屋内还挺宽敞，燃着香炉，墙上还有字画儿，画的是鸟儿在枝头捉虫。龙飞只匆匆的扫了一眼，对这些装潢布置并不在意，她什么地儿都能睡，只要是个房间就行。
　　而福来，在深翠的安排下同样得了一间房，不过这装潢布置却要比龙飞的差上许多。他又换上了老仆的深灰色装束，在深翠的指使下，入了霓裳阁的账房。
　　龙飞从苏柳山出发之前，龙城已经大致给她讲了一下霓裳阁的情况，而龙飞来了这霓裳阁，显然是要乔扮成霓裳阁的姑娘来接客的。
　　这对龙飞来说，可算得上是一件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