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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尸体 ...

  •   整条暗道是平行推进的。由于看不见,天际只能扶着两侧潮湿的墙,摸索着前进,行走得十分缓慢。暗道并不深,约是一盏茶的功夫,已然到了路的尽头。天际用手在墙上摸了个遍,仍旧未发现机关暗门一类的东西,顿时有些慌了神,脑海中突然浮现的一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震:黄鹤他该不会是想我困死在这里吧!他知道了那个秘密,于是想独自实现那个梦想!可恶!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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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帆一路尾随护卫队至丹美书院的门口,看见了从另外三个方向赶来的队伍。四支护卫队迅速集结,将一间小小的书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几百双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屋子的每一处棱角,百来张拉开的弓形如满月。连空气都紧张得仿佛凝滞了,原本噪杂的街道静的可怕,只等着那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撕空裂气之声的爆发。到那时,任凭你是三头六臂也好,飞天遁地也罢,都得留下一条半条命来。

      看到这阵仗,孤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形势很严峻,如何救人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他又看了眼淬了毒箭头,默默祈祷,“兄弟,你们可千万别出来!我这就来救你们!”
      孤帆的眼中渐渐生起了杀意,抬手按上了身侧的佩刀,“噌”,他轻轻的将刀弹出了鞘。突然,背后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把刀站在一群书生中间,你嫌自己不够显眼是么?赶紧走!”孤帆立刻听出这是天际在用密音传令在跟他说话,当下心中大喜,连忙悄悄退出了围观的人群,追上了前行的朱衣男子。
      看到他全身而退,孤帆真是又惊又喜,忍不住一把搭上他的肩,没想到天际衣衫湿透,浑身冰冷,忍不住一缩手,低声惊语:“天际,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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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天际所处的那条密道并不是死路。正当他为身陷绝境,一筹莫展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了水声。那种像是深井中的水受到震动以后,拍打石壁的声音。
      天际的眼中的光瞬间向上凝聚,无奈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出来。于是本能的举起手,向头顶上方探去。这一探让他眼中的光大盛,像是漂泊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因为刚刚一路摸索而来,所以天际知道这条暗道的顶不高,就在他头顶上方寸许之处。可如今,他已然伸直了手臂,却仍然毫无阻碍,这上方果然另有玄机,或许正是出口所在。迅速的催动幻术,他的掌心凭空燃起一团幽蓝的火焰,明明灭灭的照亮了周围。墙上凝结的水汽汇聚成珠,凌乱的反射着刺艳的蓝光,整条暗道突然变得诡秘异常。
      天际抬头,顶上果然还有个不小的空间,是一条垂直向上的狭长通道,目力所及之处修凿的痕迹十分明显,还特意在四壁进行了石板浇灌加固。
      借着火光,天际仔细打量了一番通道四壁,狭长平整,是没有办法施展轻工飞上去的,看来只能用壁虎功了,可是这样一来极耗体力,上面还不知是怎样个情况,万一……但眼下又实在是遁地无门,那只好赌一把“飞龙在天”了,天际有预感,从这里往上,一定能出去。
      这么想着,当下便毫不犹豫的收了术法,腾出两只手来,面朝着死路的那面墙,运足内力,点足纵身一跃,窜上了三丈,下降的一瞬间双手两足牢牢的吸在了通道壁上,整个人悬在了半空。天际调整了一下呼吸,施展出壁虎功,灵巧的向上攀爬。一开始爬的很快,但越往上四壁越潮湿,壁面上凝结的水珠让天际手脚打滑,虽然好几次都险些要坠落,但他努力稳住身形,丝毫没有放慢速度。
      又爬了一段不算远的路程,天际突然发现通道已经到头。难道他赌错了么?不,不可能,暗道里像这样的通道,不是出路就是陷阱,但一路都风平浪静,而且爬到顶都这么久了还没动静,应该不是陷阱。会不会的确是出路,但只修了一半呢?不会,不会。顶部和四壁一样平整,不像是未完成,也没有突然性中断遗留下的任何痕迹。
      天际死死的抠住壁面苦苦思索,这时,一开始听到的类似水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并且靠近顶部声音也比先前更清晰了。对了,墙壁!出口一定是在嵌在墙壁上!天际一点一点地向下滑,凭借深厚的功力,不停的旋转身体,仔细的摸索着周身每一面石壁,寻找出口。
      终于,就在距顶部不远的下方的找到了一个缺口,那大小刚好够一个人通过。但天际继续向下,直到确定整条通道里只有这一个缺口时,才返回来,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谁知缺口处只有一块立锥之地,天际突然觉得脚下一空,幸好他反应快,及时伸手拉住了洞口的石壁,挂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他只觉得冷汗瞬间湿了背脊,再也没发处变不惊了。
      先喘了口气,再一点一点将重心移了回来。待到终于整个人蹲在那小块地上的时候,天际长长出了口气。思量着眼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境地,他丝毫不敢乱动,燃起火小心的往脚下照去,想一瞧究竟。
      当真是一看惊心呐!只见脚下正盛放着无数朵妖艳的蓝花,齐齐摇曳。天际大骇,连忙摒住呼吸用真气护住心脉。就在他揣测这是何毒物之时,突然同时看见了脚下无数个自己,原来只是影子而已,脚下的其实是一汪水潭。
      觉得多想无益,自己吓自己。反正自古华山一条路,而且眼下也无其他路可走。天际再次熄了火,使出了龟息大法,潜进水里——刺骨的凉。

      水中一片漆黑,天际觉得彷佛有千万条冰蚕在往他皮肉里钻——全身的血液正在凝结,内力也被冻得化不开。他四肢僵硬,根本无法再潜游,整个人直挺挺的往下沉,一会就落到了底。墨一般的青丝软软得在水中漾开来,鲜红的衣袂在他身侧翻飞,宛如开在水中的红莲,火一样炽烈,可包裹在其中的人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带着眉宇间深深地恐惧和无助,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就像是一千年那样漫长时光过去了一样,天际的手指终于微微动了一下,接着这个仍旧闭着眼睛像死尸一样浑身青白的人,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缓缓的抬起了手按在了心口。不一会,眉间溢出了平和,脸颊上也奇迹般的渐渐有了微微的血色,千斤重的眼睑缓缓的睁开,泛白的嘴唇轻轻上扬——终于是活过来!真的是召唤,来自他心底的召唤,是那人个留下的温暖在最后一刻召唤了他,救回了他。是她,那生命中仅存的一点温暖,已然成了他全部的力量和依靠。除却那个大梦想,他唯一的心愿莫过于靠近她,温暖自己。
      已经苏醒的人还是不肯放开压在心头的手掌,用另一手撑了一下地,直起身子,立于水底。这里的水域已不再是一片漆黑,前方模模糊糊有些灰白色的亮光。天际提起一股内力,单手向着那片亮光游去。
      随着越游越亮,天际渐渐能看清周围的状况了——这应当是一条和地面平行的水道,四壁和刚刚暗道里的石材,应该是同一时期的。“那亮光的源头应该是出口了,惊鸿,我一定会活着出来的,惊鸿……”想着想着,不觉越游越快。
      平行水道的尽头已经是亮堂堂的了,连着一段向上的水道,抬头看去,蓝蓝的天空遥遥在望,太阳投下的光辉微微温暖了这一水域,天际眼中陡然盛放出光芒,奋力蹬水向上游。
      终于将头探出了水面,天际迅速松开了压在心头的手,拽了拽漂在水面的木桶,确定连着地面的绳子够结实以后,便立刻借着绳子飞身掠上了地面。
      全身戒备的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埋伏才放松下来。现在他所处得是个荒废的后院,刚才跳出来的地方是一个井口,而地下的那段大致是个和暗道相连的马蹄形竖井。天际从未像现在这样享受沐浴在阳光下的感觉,拧了拧滴水的衣袖,整理头发。突然听见外面护卫队集结的声音,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立刻出了院子,“也不知道黄鹤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出了后门,绕到前面,一眼就瞧见了探头探脑的孤帆,原来丹美书院就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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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际大致的说完经过,完暮色已经降临,华灯初上,两人也眼见着快到三门楼了。转过街角,远远的就瞧见大门下立着个提灯笼的女子,翘首遥望。
      两个夜行的男子均是心头一热,虽然这几年来他们一直住在三门楼里,可是这回,他们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觉。
      一时都忘了情,两人健步如飞的奔至惊鸿面前,不约而同的想要将眼前的女子拥入怀中,将温暖牢牢的圈住,再也不放开。眼下,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真实,更加动人,更加触手可及。
      天际突然觉得异常激动,像是有火在舔砥他的心,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在这样的炙烤下不断的膨胀,沸腾,翻滚,喷薄欲出。
      回想起刚刚在冰冷的井水里,鬼门关前的绝望,自己的恐惧、无助,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不想,不想再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他终于下了决心,他要说出来,他要握住这生命中仅有的温暖。他恨不得立刻告诉她,他有多么依恋她,喜欢她,爱她!就在前方不远处,她一袭如练的素衣就如同水中的那一丝亮光,明媚,温暖、纯白、美好,而他就如一只飞娥,不顾一切的扑向心中的烛火,扑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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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鸿远远的就看见了两袭飞快的人影,越来越近。当她能清楚地看到天际的脸庞时,那一刻,她是欣喜的,天际回来了,安全的回来了。
      下一刻,惊鸿的笑容蓦的消失了,整个人怔在当地——她被震撼了,被天际眼中的深情震撼了。就像是要被这样炽烈的目光融化一样,惊鸿深切地感受到了久违的依赖、需要,以及铺天盖地的温暖。又一次看到了天际纯粹的眼神,纯粹的坚定。这一刻,她终于深深地感受到了天际对她的感情。她再也没有办法移开视线去看孤帆。她也没有办法再去想自己的那个三年,那个他。这是惊鸿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忘了他,忘了过去,只做惊鸿,噙着眼前的这份温暖,徘徊天际。
      原来彼此的爱恋都是那么深。
      但是,这个被神选中的女子注定一生冷暖交炙,她已经不再是为自己而活,她背负着使命,来完成人与神的契约。
      这世上的有情人总是觉得命运很好玩,因为命运总是玩弄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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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就在天际不顾一切的冲到惊鸿身边,已经触手可及的时候,他看见了身旁的孤帆张开怀抱同样也在跑向她,而几乎同一时刻,脑海中鬼使神差的充斥着黄鹤那张扭曲的脸,这都毫不留情的刺激了他的神经。他的眼神在一瞬间涣散开去,人也突然异常的冷静下来,梦想、兄弟、爱情等等,一下子全都挤在他的面前,在这样的难题之间又该如何抉择呢?
      就这样,在离惊鸿一步之遥的地方,在离温暖一步之遥的地方,这个朱衣的男子生生停住了自己箭一般的脚步。入秋的夜,风很凉,从他的胸口洞穿而过,就像把那颗颤抖的心带到了极北之地,跌入了万年寒冰中。他又何曾想到,至此以后便是万劫不复!
      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惊鸿被孤帆拥入怀里,天际湿漉漉的发梢贴在脸上,水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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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鸿无比期待的看着天际一点一点的靠近,激动地等待着被温暖包围的那一刹。但结果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天际停下了脚步,孤帆的双手一点一点的将她搂紧。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再一次跌入了这个人的怀抱,惊鸿不可抑制的落泪了。她倔强的看着天际,用眼神在质问他,可那朱衣的男子始终不曾回应。刚刚的激动还未散尽,眼下的寒心又来势凶猛,惊鸿只觉得好累,好无助,无力再深究什么。终于冷冷的收回了目光,轻轻的闭上眼,感觉睫毛上重重的坠着一滴泪。彷佛再无眷恋,睫毛突然一轻,大滴的泪珠滚落,一路亲吻着她的脸颊,最终碎在了孤帆的肩头。手松,灯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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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里,准备了一桌子饭菜的烟花,正倚门遥望。突然听见外面的声响,脸上立时有了喜色,“孤帆,你还好吧,我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我在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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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际默默的捡起熄灭的灯笼,抱在怀里,用幻术重新点着了烛火,柔和的橘红色明晃晃的映出了他的脸,不敢再回头看一眼那个心中的女子,轻轻的与他们擦身而过,木然的走进了大门。怀中的白灯笼红的妖艳,红得奇异,仿佛要烧出来似的。
      看到天际只身返回,烟花心下一凉,飞身冲向门口。
      感觉到烟花掠过身边,天际本想拦住她,却无奈身心俱疲,浑身无力。“也罢,让她去吧。看了就死心了,死心了也就解脱了。”他胡乱的呓语着坐到了桌边,抱着那个灯笼,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默默的流泪,莫名的微笑——笑着哭最痛。
      不一会儿,烟花也回来了,也是木然的拖着身子进了来,看着一桌饭菜,无语凝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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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了怀中的人,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和泪痕,孤帆觉得自己也快要哭了。
      “终于……终于,把她感动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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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三更,孤帆推开了天际的房门,浓重的酒味把他熏得够呛,看着屋里一片狼藉和满身酒污的朱衣男子,顿时怒火四起,一把揪住卧地之人,冲他吼道:“天际,你个王八蛋,在这装什么孬种,平时练得功夫都他娘的哪去啦,是男人就跟老子走,今天夜闯天门殿,不管怎么样都要把黄鹤救出来!你到底……”刚刚还热血沸腾的怒吼戛然而止,接下来的的话孤帆死活说不出来了。直到这么近距离得盯着天际的脸,孤帆这才发现他还是清醒地,至少那双眼睛还无比清醒。此时正空洞的盯着他。
      回身看了看地上空着的十几个酒坛,孤帆顿时觉得有些诈舌。“这小子这么灌居然都没醉,吃什么长大的。”不由尴尬的撒开了手。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天际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可紧接着,只见刚刚还如烂泥一样的人大喝一声,一撑地就跳了起来,稳稳当当立在屋中,看了眼惊在一旁孤帆后,转身回屋拿了两套夜行服扔出来。接过衣服的孤帆,低头看看自己一袭银色的劲装,极不自然的咧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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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幽燕城执行宵禁。空荡荡的大街上,白天无比肃杀的房子,现在看起来更显得扭曲可怖。由北而至的两道黑影正迅速向天门殿掠去。月亮终于将最后一丝光辉都藏进了黑云——神收回了对人间的最后一丝眷恋,鬼魅们的狂欢正渐次开场。

      两道黑影停在了天门殿的东南角,城内的水网正是从这里流入天门殿的。破坏了水中的铃网,悄悄的抬起了水下的栅栏,天际如鱼一般游了进去。孤帆等在岸上,几盏茶的功夫后,水里先后冒出了两个人头。孤帆将二人拉上岸,抗起昏厥在地的人,和天际一起匆匆离开,故意在幽燕城里兜了一大圈后,才悄悄潜回了三门楼。
      同一时刻,天门殿里刺耳的锣声和呼告划破夜空,“有刺客劫狱!抓刺客!”。烟雾缭绕的蟠龙金帐里,身着龙袍的男人鼾声大作,身侧的贵妃已被声音惊醒,脸上难掩兴奋之情。及其厌恶的推开男人搭在她身上的手臂,看着睡如死猪一般的人,笑得咬牙切齿。
      帘外的架子上,一只异常美丽的鸟儿睁着漆黑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不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畜牲似乎同它的主人一样,也在疯狂的窃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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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屋,天际踢开地上的酒坛,腾出一块地方将孤帆背上的人接过放在地上,着手检查他的伤势。孤帆反手掩上了门,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神情复杂,“这就是阿浩。”
      天际检查完,便急忙起身去拿了一瓶药丸,倒出一粒,纳入黄鹤的口中,抬起他的下颚,看着他把药咽下去,又将真气聚于掌内,按于其腹上,将药力化开。最后又从另外一个瓶子里倒出两粒药,自己吃了一粒,另一粒扔给孤帆示意他吃下。
      做完这一切,天际彷佛被抽干了精气,心力交瘁,萎顿在地上。孤帆见状,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怎么了,天际?他怎么样?还好吧!”
      看着还在昏迷的人,天际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好,虽然没有一处外伤,可是经脉俱断,被喂了不下十种毒,吃了药,先看看能不能醒吧。”
      听到天际这样说,孤帆的脸色顿时苍白异常,看看黄鹤,手上的拳头几度握紧了又松开,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出了门。
      天际没有管他,只是盯着黄鹤。突然,地上的人鬼魅般的,瞬间睁开了混沌的眼睛,脸上也有了血色。天际知道这类似于回光返照,连忙上前握住他紫青色手,难以言语。
      黄鹤看到天际,笑了,露出了森白的牙齿。那笑容在他脸上很扭曲,充满着死亡的味道。就这么短短的时间,白天还好好的人现在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天际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悲痛,更加用力握紧了手,只听得黄鹤用微弱而且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谢…谢…,我… 我…终于…又……回到了…这里…,谢…谢…”可是第二个“谢”字还没说完,刚醒来的人又再度昏死过去。天际立刻又倒出了好几粒药丸,尽数喂了下去。
      不一会,黄鹤转醒,眼睛比先前愈加混沌。他握着天际的手,蓦得睁大了眼睛,用黑白不分的瞳仁瞪着眼前的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他激动的竟然抬起了身子,“龙眼!天门殿里的龙眼!跳进去!跳进去!献上祭品,你就能得到你要的一切!一切!”
      看着扑面而来的死灰色瞳仁,闻着黄鹤嘴里毒物的恶臭,听着极具诱惑力的召唤,天际一瞬间整个人恍惚了,直到近乎疯狂的人又一次倒下去,重重的砸在地板上,“咚”一声,才把他惊醒。连忙把剩下的药全倒进了黄鹤嘴里,茫然的守在一边。
      虽然这次黄鹤醒的更快,但眼睛里已经是完全的死灰色,似乎再也没有力气动弹,躺着的人不再激动,低低的吐出了一句话,“杀…了我…天…际…,杀了我…”
      “不!”听到黄鹤说出的话,天际惊呼着跳开,“不!不!不!不不不!不!”他疯了一般的不停叫,“你让我杀自己的兄弟,我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似乎早料到了这样的反应,躺着的人缓缓合上眼,带着一抹惨淡却温暖的笑,“你…没得…选…择,是…是…是‘时辰到’!”
      就是这样轻轻的一句话,让疯狂的朱衣男子立时怔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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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听到不断传来的嘶叫,惊鸿觉得自己的心像要被撕碎一样。她飞快的冲进了天际的院子,一路狂奔,像极了一只受惊的鸿雁。飞奔着,飞奔着,像生命中从不曾跑过一样,奔向她的未来,奔向她的过去。
      只是过去的终将过去,而未来的也永远不会来了。

      天际的院子近在眼前,她隐隐看见院内有一袭朱衣在随风舞动。惊鸿飞身过去,却不料被脚下的台阶拌了一跤,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倒地的刹那,惊鸿看见了舞者身后倒吊着的人,“阿浩!”她心花怒放的惊呼。巨大的喜悦盖过了一切,至此她还丝毫未察觉到他的异样——黄鹤是被绑在那两个生的很近的槐树上的,树梢均被绳子像中间一侧拉弯到一起,固定在地上,而他的两条腿正分别被绑在两枝不同的树梢上。
      接下来那个瞬间所上演的一幕,从此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最后一个尾音还在唇齿间游戈,就在她要爬起来的那一刻,突然间,她瞥见了那个舞者指尖陡然燃起了烈火,火红的颜色,像一朵红莲般的盛放在她的面前,火舌争先恐后的相互舔噬着,彷佛火焰的中心有什么东西快要抑制不住,即将喷薄而出。
      然而,不等这朵红莲继续开到鼎盛,天际忘我的舞完了最后一个步伐,弹指一挥——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烈焰咆哮着吞噬了绳子——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被生生撕裂。

      空气中弥漫着腥臭,漫天血雨,哔哔剥剥的尽数落在了地上,开出了一朵接一朵的花,犹如那片刻之前的红莲烈火一般。妖红遍地,所到之处,花草在一瞬间枯黄、卷曲、死亡。
      花尸满地——那宁静草木间的杀戮,便是人间。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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