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迷雾》麋鹿少年

3、第三章

　　第二天早晨，官方消息传来——纪郁岑会在H市停留3天，与此同时，小道消息传来——纪郁岑下午准备在H市古镇逛街。
　　聂儿坐在梳妆台前边补妆边问，“木橙，你真的不去么？”另外两个同伴一大早就出门去逛街了，木橙和聂儿起来时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恩，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木橙一边吃着桌上的抹茶蛋糕，一边回答，淡然又略带笑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让人分不清是何种情绪的茫然。
　　梳妆台前的聂儿着实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去啊？大家都去了啊，而且这次机会难得啊，说不定还可以近距离看到他逛街呢！”要可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可就没下一次这么好的机会了啊。
　　“哎呀，你别管我了啦~你去就好了嘛~。”木橙用叉子把抹茶蛋糕一分为二，留了一半给聂儿，虽然觉得如果告诉她是纪郁岑的蛋糕有可能肩膀会被人摇碎，但毕竟是纪郁岑的蛋糕，还是想让聂儿尝尝，搞不好能转运再添个寿什么的。
　　聂儿眨巴着自己水灵灵地眼睛望着木橙，说，“哎，好吧，那你下午打算干嘛呢？”
　　木橙略转明亮的眼神里还是难免有着一抹茫然，说，“想去‘农园’吃饭。”
　　“他上次来这儿去的那家啊？”聂儿水灵灵的眼睛变得更亮了。
　　“恩啊。”木橙原本抬起的双眸慢慢低垂。
　　聂儿走到小圆桌边，握住木橙另一只未在自己肩上的手，惋惜地说道，“那行吧，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木橙马上叉了一块蛋糕喂进聂儿的嘴中，叮嘱着说，“好的。哎呀，别担心我啦，你们才是要注意安全啊，等会那么多人，肯定挤死了。”
　　聂儿被抹茶清新的口感加上蛋糕的糯软迷得不行，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吞下去，拍拍胸脯，自信地说道，“哈哈，没事没事，我有肉呢，怕什么，一般人可是挤不坏的。”说完还不忘朝木橙挤了挤眼睛。
　　木橙忍不住被逗笑，这妞真是又逗又可爱啊。
　　房门被推开后关上，聂儿已经离开，房间内只剩下木橙一人，用叉子一块一块地扒下面前的蛋糕，香醇的抹茶，混合着乳酪和鲜奶油的浓郁，沐浴着窗外的阳光，抹茶的清香在唇间弥漫，木橙原本脸上还留有的笑容被一口一口的浓郁香味覆盖成了另一种情绪。
　　好想他。
　　叉子从整块蛋糕上撷取一些，他的样子就会更清晰一些，昨天的眉眼就会在眼前愈演愈烈，口中的蛋糕咀嚼一次，香味弥漫一隅，原本可以收放自如的想念就会不受控制地漫溢出一些。
　　昨天电梯里的偶然相遇，误打误撞的抹茶蛋糕，都成了这种情绪蔓延的元凶。
　　现在只是拿着叉子一口口地吃着蛋糕，就已经如此想念，如果今天再冲进人海去和他相遇，那会不会越来越想念，见一次就愈加想见，那如果以后无法忍受见不到他的日子要怎么办？
　　而他偏偏又是见一面难如登天的人，而这种相遇的难度，让原本住在她心扉里的他，突然变得遥不可及，远得好似星辰，好像飞行几万年都飞不到。
　　她想见他，可是他不是一如既往就能被她遇见。
　　她不想他那么遥远，可是在一次次相遇后的想念会让他显得远似星辰。
　　所以，她不去了。

　　下午，农园。
　　推开木制边框的玻璃门，走道两边高起的木台上嵌着玻璃，玻璃与木台的交界处堆满干花和干草，木橙跨完两层台阶后踏上木地板，选了临窗的一个位子坐下。旁边一桌的女生眉飞色舞地向服务员说明，自己要点上次纪郁岑来这家店吃的菜，服务员很是明白地领会了她的意思。毕竟因为纪郁岑慕名而来的粉丝实在太多了，次数多了，他们也驾轻就熟了。
　　木橙手拿菜单，礼貌地微笑着对在一旁等候的服务员说，“和她们一样，谢谢。”
　　服务员有些小怔，怎么点一样的菜色，但又立刻转为明白，肯定是纪郁岑的粉丝呗。
　　“好的，我们会尽快上菜，请您稍等一下。”随即离去。
　　木橙坐在木椅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他现在应该在古镇逛街了吧？应该，有很多人都跟着去了吧，场面肯定堪比微服出巡。
　　自己又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去看他了，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想去呢？现在只要一听到要靠近纪郁岑，心里就蓦地生出隐隐的排斥，和些许莫名的逃避，就因为相见让她觉得他愈加遥远，从而想念显得愈加无力，所以她就不去了？
　　可是从自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开始，他就注定遥远，也注定了她的想念是无限的苍白，她又何曾不知呢？
　　菜接连不断地上来，砂锅里的酱汤扑腾扑腾地冒着热气，铁网上的烤肉被火烤出“呲呲”声响，木橙原本已经被抬起，想要去夹土豆泥的手腕突然停下，缓缓收回。
　　遥远，是因为想要靠近。所以，即使一步之遥，也胜似千里之外。
　　那，如果，我从不曾试图靠近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遥不可及？
　　正在木橙出神时，餐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最新信息，聂儿发来的——
　　我闺蜜的公司这次碰巧承办了纪郁岑见面会的庆功宴，可以带我们进去！！木橙你去不去！
　　木橙思考三秒后，手指灵巧地在手机屏幕上打下了一个字。
　　去。
　　如果遥不可及已成定数，那只希望，此生见你的次数，可以比我想象得多那么一些。

　　晚上，见面会的庆功宴在一家风格偏向酒家客栈的饭店举行。
　　夏夜晚风吹拂，酒旗飘扬，灯笼摇摆。
　　饭店门口挤满了粉丝，纪郁岑的人气果真不是盖的，见面会庆功宴的地点从不当众公开，却还是有这么多人打探着小道消息前来，只为了一睹他的风采，也许只是下车后进门前的短短几秒，都不在意，有的甚至举着印有“纪郁岑”名字的应援牌站在那守候了三个多小时，然而他们明明这样苦等，却仍旧知道自己正在等的人脾性。
　　遁地技术堪比土地公公独家真传，连灯光通明的机场都抓不到他，更不要说现在黑灯瞎火的酒家客栈前了。

　　而此刻，聂儿的朋友一袭正装，带领着木橙她们在旁人羡煞的目光中风风光光地走了进去。
　　饭店大厅内的一圈鹅卵石簇拥着一棵仿真梅花树，梅花树旁放置着一大酒缸，后面是一扇大型木雕屏风，雕工细致，古韵浓郁。
　　绕过屏风，出人意料地居然是电梯，木橙不禁暗自称赞这家饭店装修的独具匠心。

　　一出电梯就是宴会大厅，里面一派热闹气象。
　　穿过茫茫人海，来到临靠最里面那张圆桌的饭桌，木橙一眼就扫到了纪郁岑，坐在最里面那张圆桌的里面一排座位。
　　木橙她们那张圆桌恰好只剩下三个位子了，聂儿泪眼汪汪地瞅着自己，以表对绝佳观赏座位的垂涎三尺和对纪郁岑的一片忠心，木橙实在无法抵抗她这般怜弱模样和响当当的赤胆忠心，狠下心把可以偷偷观看纪郁岑的大好位子让给了聂儿，自己坐了背对里面圆桌的位子。
　　反正少看一眼还死不了= =。
　　但坐定后才发觉，这位子不是背对纪郁岑他们那张圆桌，而且是完全背对纪郁岑这个人啊。自己如果要看主人公的话，得把脑袋转180度才行，这么明显又夸张的动作，不仅会赢得众目睽睽，应该还会招来周围巡视的保安的警告吧。
　　木橙果断放弃。
　　可是...她今天坐了1个多小时的车，就是为了看他啊……而且！出门前还特地涂了bb霜遮遮瑕的啊....现在这个样子，是哪能啊。
　　欲哭无泪。
　　一桌子的好菜，原本没心情再吃，但看着看着，就有心了。既然人没法子让心上人秀色可餐，那就让菜来吧。
　　木橙最爱吃肉了，特别是炸的，煎的，熏的，可惜平时注重养生的老妈总不让，不然现在肚子里肯定除了肉就还是肉，不过当然啦，肯定也一大堆不好的化学成分，哎，没办法，这年代的饮食总是让人无法安心地吃却又忍不住想吃。
　　正当木橙吃得猛烈，却发现身旁的聂儿，看自己身后的主人公看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啊，木橙手里的筷子一顿，心里原本已经渐渐退位的失落又慢慢涌起。
　　好想，好想，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木橙放下手里的筷子，从随身携带的复古小包里掏出一白色玩意——拍立得，将它微微举起，对着镜头淡淡地勾起嘴角。
　　咔嚓，随着几秒的“嘶”声，照片缓缓而出。
　　虽然这样的角度，连看你一眼都是奢望，却正好可以拥有人生里从未拥有过的合照，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拿着照片的木橙，心跳猛地漏了一个拍子——白边厚底的照片上，女孩淡淡地微笑，占据了大半张相纸，背景里一片熙攘，身后一英挺男孩的面庞依在她的脸颊边，由于距离原因缩成草莓般大小，而沿着男孩视线的方向，木橙竟然看到了自己。
　　被注视的主角愣愣地回头，却刚好撞上纪郁岑的目光，仍旧是那样的漆黑幽深，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木橙急忙慌乱地回头，大脑瞬间短路。
　　纪郁岑....视线的焦点....为什么是自己...？她觉得他的眼底……好像有着她不曾见过的温柔……是她的错觉么？
　　昨天电梯里的那一句“要不要吃抹茶蛋糕”好像甚似耳边，手腕上好像又记起了昨天他意外地拉起自己的力道，刚刚他眼底里难得的温柔又是怎么回事……
　　木橙的脑子一片混乱，心又“怦怦怦”地跳个没完，桌上的一片佳肴，却已无心再吃。
　　木橙的脸已经温度翻涌红了个遍，自己再在这儿呆下去心脏估计要爆炸了，还是出去透透气把。
　　随即，起身离开。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饭店外的粉丝也都已经纷纷离开。
　　木橙跨出门栏，门口的礼仪小姐温柔地说着“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光临”，木橙的影子伫立在一片昏黄灯光中，渐渐被拉长。
　　夜色中，木橙注视着手里的白边相片，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心跳也逐渐平复，把照片默默地塞进了包里。
　　郁岑，太过遥远的事，我不曾想，也不敢想。
　　而你，我不曾靠得近，又何曾读得懂。
　　公交车在夜色中打着亮光驶来，木橙上车，临窗而坐。
　　列车驶过一条条街道，突然想起曾经某个夏天看过的他的H市演唱会视频里，他说，喜欢这个城市的夜景，不禁把头望向窗外。
　　H市从来都是繁花似锦。偌大的商场华光四射；全落地窗式的旗舰店人满为患，里面的精致灯饰打亮着一层又一层琉璃；街边时不时就会出现几家欧式咖啡馆，露天木台被花草包围，桌上玻璃杯里的啤酒冒着白色泡沫。公交车偶尔开过幽深安静的老巷子，梧桐落叶，斑驳瓦墙，稀稀落落亮着的几户人家坐在门口乘凉聊天，蒲扇一摇一晃间住满了平凡人家的幸福。
　　木橙头抵着窗，窗外掠过一幕又一幕的夜景。
　　纪郁岑，曾经在你眼里的这个城市，也是如此吗？

　　在木橙游走在H市一个多小时后，庆功宴也随之结束，纪郁岑已经回到了酒店，走进电梯，助理跟随其后。
　　电梯里的郁岑原本散落在大厅的放空目光突然聚焦，落在正对电梯大厅门口的人身上。
　　大厅门口，木橙手拿饮料，正低头笑着打电话走向电梯，电梯门开始闭合，而木橙离电梯还有一段距离，郁岑原本靠在电梯扶手上的身体突然前倾，快速伸手按下了开启键。
　　电梯门再次开启，郁岑回靠到电梯扶手上，双手环胸，带着些许玩味地看着对面走来的人。
　　今天原本没有逛街的打算，但是一个人呆在酒店里，休息的时间越多那天电梯偶遇时她的样子就越清晰，突然决定出去逛街，是为了让她留在脑子里的样子逐渐消退，还是想要与她偶遇，其实他也不太清楚。
　　而今天晚上庆功宴，原本有些失神的他突然看到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心竟然一瞬间随着眼睛亮了起来，让他自己都惊讶的是，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居然就再也没移开过眼。

　　走进电梯的前一秒，木橙挂下电话，抬头，怔住。
　　郁岑见她呆呆地储在那儿却不进来，电梯门又有着要再次闭合的迹象，微微地皱了皱眉，像在命令木橙进电梯。
　　木橙脑子虽然没反应过来，双脚却好像感受到了眼前的人命令的意味，听话地跨了进来，一不小心恰好和郁岑对视，彼此只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
　　空气顿时停滞，木橙的脸登时升温，泛起红晕，赶紧转身，紧紧握住手里加冰的饮料，默默祈祷降温，却发现饮料的温度因掌心的灼热一点点在升高。
　　刚刚，聂儿打电话来又给了木橙一个爆炸性消息——她闺蜜因庆功宴的承办认识了一些酒店的管理人员，她和他们商量能否帮忙换下酒店住房，他们居然欣然同意了。
　　于是，木橙她们换到了21楼的房间。
　　所以，木橙的脑袋瞬间开始转发转发，得出了一个惊人答案——待会，他们要一起，下电梯？.....！
　　纪郁岑知道自己和他住同一楼会不会生气啊.....这人品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真不能怪我啊......
　　郁岑有趣地看着面前这人的窘迫模样，很好奇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20楼，助理和郁岑道别后下去了。
　　21楼，电梯门打开，木橙飞快地一步迈出电梯，坚决不挡他的路。
　　郁岑有些意外，她也住这楼？
　　随即跨出电梯，但看着眼前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出电梯后，跨的步子却比猫还小，不禁有些好笑，自己倒也不穿过她走到前面去，就这样慢慢地挪着步子，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木橙平时连下床拿东西都嫌麻烦，恨不得手臂长到伸手就可以够到，现在却觉得这条长长廊道为何如此之短，短得怎么走都不够。
　　然而，终有长短，终要到达。
　　木橙站在房间门口，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的心让它支配手去开门，嘴唇下意识地暗暗抿紧。
　　郁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以为她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仍旧是沉默一片。
　　原本停下等待对方声响的脚步迈出，走向房门口，插卡。
　　开门的刹那，身后却突然冒出略带微颤的声音，“郁岑。”感觉，好像用尽了所有勇气才喊出了口。
　　握在门把上要推门而进的手停住。
　　“恩？”
　　“晚安。”我知道我如果现在不说，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对你说上一句晚安。
　　话语刚落，郁岑身后的门一秒打开，一秒关上。
　　郁岑停驻在门口却并未开门，许久后，走廊里只闻得一句，“晚安。”
　　轻轻的声音温柔了整个廊道。
　　进门，厚厚的脊背靠在门背上，屋子里的魆黑被皎洁打破，月光穿过落地窗，投射在郁岑唇边浅浅却又无法抑制的弧度上。

　　几个小时后的深夜，同伴们都去逛夜市了都没回来，木橙躺在沙发里捣腾着自己的手机。
　　“叮咚”，木橙懒懒地从沙发里起身去开门，心里不禁纳闷，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门打开的瞬间，木橙瞬间呆住。
　　居然，是纪郁岑。还没等木橙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口的人对她说，
　　“那个...主办方今天拿了很多红酒来……”
　　“我一个人喝起来有点吃力……”
　　“也挺无聊的。”
　　“经纪人他们都去睡了。”
　　“保安大哥也睡了。”
　　走廊里的微弱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发上，睫毛上，木橙看着他整个人一半浸在灯光里，一半陷在阴影里，微垂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是就在木橙愣愣地望着他，忘了说话时，却闻得他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对自己说，
　　“你，可以陪我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