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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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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费力的字迹有点像昏昏欲睡时课本上的笔记,又或是常人的左手字体那样别扭而不好辨认,看得出写这两个字时杜鹃已然竭尽全力,怕别人看不清从而写得出奇的大。这就是她留给倒霉的有缘人的最后忠告?
我把本子扔给徐依看,这小丫头不安地问我是否要听从杜鹃的建议立刻离开。
“你看这纸张,不管当时出了什么事都离我们太遥远了,所以我觉得现在这里是安全的。”我顿了顿,和徐依讨论着能从日记里得出的结论,“首先海啸应该是一种自然灾害,为什么从她的口气里却被作为了一个旅游项目供人观赏呢?然后一路上的树木都提前枯萎了,接着出现了我们见到的裂口,所以我估计这应该是先祖经历的时空塌陷初期发生的事情。”
“那个得了皮肤病失踪的小刘呢?”
“这就不清楚了,谁知道他是普通的生病还是因为时空开始塌陷的原因。包括被偷走的石狮子和突然冒出来的老鼠,这些都说不准。不过新发现的植物和奇怪的影子肯定是因为时空不稳定而导致的,被他们看到了远古或者未来的东西,那时候的人从未听说过时空这个词,所以无法探测无法理解,疯了的小张估计就是被吓到了。”
“哦……那她怎么会变成骷髅的?”
我静静望着被床单盖住的白骨,略带惋惜地叹道:“我猜她是得了先祖说的传染病吧,似乎是最早得病的那批人之一,当时还未大规模波及到其他人。她的那些员工亲人和朋友们害怕这种可怕的疾病被报道出来,只能把她关在这个房间里等死,并且把有关病情的日记全都毁掉了。当然不排除她发现了其他不该知道的事情的可能性。”
“姐姐,这不对呀!”徐依眼神里带着对骷髅的同情和疑惑,问我,“生了病不该上医院去看吗?怎么会被关在家里?”
提到这种传染病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幽幽叹息道:“关于这种传染病,先祖描述的症状简直骇人听闻,没有一家医院会收容她这样的病人的,她的家人也绝对不会把她送去医院。”
“啊?”徐依听后立马抱着我的一只胳膊,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这种病的完整拼写我不记得了,大概意思是畏光强迫侵害型皮疹,当时它还有一个别称叫‘夜之魇’。被感染者一开始会感到整天整天的体力不支,就像是你在外面玩了一晚上没有睡第二天早上的感觉一样,这个阶段其实还能救,只不过当时的科技太落后罢了。随后的一到两周内病症会彻底爆发开,被感染者白天会极度虚弱无力、吃不下东西,而且不能晒到一丁点太阳,不然他全身的皮肤都会渗出血来引发溃烂。”
“这么可怕!”徐依哆嗦了下,脸都发白了。
“你没听它叫‘夜之魇’吗?当然晚上才可怕啦。”我默默凝视着眼前这具可怜的骷髅,接着说,“一入夜被感染者就会逐渐发狂,到了深夜他们会变得力大无穷并无法控制地冲出去杀人,生生地用自己的牙齿和指甲去剖开被害者的胸膛。更惨的是这些怪物的意识是清醒的,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就是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需求,如同被绑在杀人机械上无法挣脱似的。他们就像大人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恐怖故事中的妖怪一般在黑夜里神出鬼没收割生命,所以这种病才被称为‘夜之魇’。”
“这张明显和外面家具风格不同的床也应该是她的家人后来换上的,四根柱子可以很好地固定住她,不让她晚上变异了跑出去杀人。如果你的亲朋好友得了这种怪病,你是看着他饿死还是放他出去痛苦地杀人然后回来自责?或者是干脆把他扔到太阳底下晒死?还是扔到研究院去给那群疯子做实验?你只能缄口不言,把他绑在床上,每天尽量喂他点吃的让他多活些日子。”
“好可怜……”徐依此刻也不那么害怕了,“那她都死了她的家人为什么不把她安葬呢?”
“我只知道事出必有因,但是真相已经全被毁了,我们还是出去吧别打扰她了。”我把日记放回枕下,和徐依一起静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先去厨房把水重新烧热,然后你跟我一起再上来拆个浴缸下去……想什么呢你?”我看着她明显心不在焉的神情问道。
“后来怎么样了?这种病传播开了吗?”
原来还在想这个。我努力回忆着在原貌馆中先祖留下的历史说明,缓缓讲述:“嗯,它只会在时空不稳定的地区出现,而且每个人似乎都有着对这种病独特的抵抗率。当时小城镇的患者最终都死光了,得到及时治疗的感染者都幸存了下来。这只是时空不稳带来的麻烦之一,人们最终还是抛弃了城市去寻找足够大的时空稳定区以重新建设家园,这一批人就被我们称之为先驱或是先祖,他们中的精英构成了堡垒的第一代云端。据说还有一些健康的居民不愿意离开城镇,先祖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估计老早死光了吧。因为这批异类的存在,所以网络上才成天有人争论着外面是否有人这个话题。”
徐依点点头,立即又摇了摇头,疑惑地问:“我爹为什么说外面一定有人呢?我也觉得他们应该都死光了呀?”
“王叔说的原话明明是‘我相信外面有人’好吗?他相信有什么用?再说了,难道你要他对我们说‘反正横竖都是死,去外边逛一圈晚点再死’吗?”
徐依被我说的一时语塞,委屈地望着我,努力想着辩解的话。我懒得理她,走到厨房把火重新点上,坐在桌子上等水烧开。
“姐姐……”徐依不停地走来走去,似乎在寻找些什么,她把整个厨房都绕了一圈后只得摸着脑袋跑过来向我求助。
“怎么了?”
“我刚才放在这里的衣服不见了,就是我从商场里拿出来的那些,我想洗完澡穿着玩的。”徐依指向瓦缸旁的一个小椅子,她刚才就是把衣服放在了那里。
“你都找过了?确定没记错?”我也有些狐疑地跳下桌子又帮她四处找了一遍,可依然没有发现衣服的踪影。
“嗯!我记性很好的!何况我们都找了好几遍了……”她绞着手指答道。
奇怪……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难道说那骷髅叫我们快走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确实还存在着什么东西?
“包!”我心急火燎地飞奔到前台,看到两只背包静静地躺在地上才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也丢了我们的麻烦就真的大了。
徐依此时也追了过来,背起她的包和我商量:“要不我们走吧,我不洗澡了,这个地方好奇怪。”
我也正有此意,不管是有什么东西在捣鬼这里都不再安全了,一堆死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如果这个城市的时空还没有被自然修复,谁知道下一次消失的会是什么……
“好,那我们就连夜赶路,走出这个城市再休息。”我帮徐依把隐形衣的帽子戴上,准备好匕首和喷雾,万全后尽量隐在阴影中疾步向前走去。
天已沉了下来,厚重的黑云把暗红如血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月亮也被逼得隐去了光芒。我们的可视范围很小,又不敢在这里打灯,好在道路宽阔平坦走起来倒也不用小心翼翼。我努力适应这里的黑暗,抬头望向那座高楼顶端的广告牌,红红绿绿的霓光在黑云的烘托下格外诡异,那些天杀的电路工!这种气氛很像以前在堡垒中玩的全息打僵尸游戏,周围的黑暗拼命地挤压着你想让你臣服于它的统治之下,你像玩具一样被老鬼制造出来的各种诡异幻象逼得神经紧张乃至失声尖叫。真是讨厌这样的环境,我暗骂了一声,但是我再不舒服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身边那个小妞的心绪已经明显乱成一团毛线了。
“冷静点,只是天气不好罢了,没什么好怕的。”我用最平静的语气回头安抚她道。
虽然徐依点了点头,不过从她不安的眼神中我显然也可以感受到我的话没起到半分作用。
“快点走吧,最多到凌晨我们就能走出去了,坚持一下。”
“姐姐你跟我说说话吧,这里没有声音好可怕。”
确实挺可怕的……这天地就算只皱一皱眉头,也不是我们这种凡人可以顶得住的。不知道当年时空陷落时先祖们又是如何活下来的?现在的情景可不敌当年的万分之一。
“好吧,你这次又想问什么?”我收起思绪,对徐依微笑了一下。
徐依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恐怕是在这气氛和灯光的映衬下我的笑容看上去很诡异吧。她轻声说:“跟我讲讲当年先祖们的遭遇吧。”
“你是说时空陷落刚开始的时候吗?”
“嗯。”
这小妞跟我想到一起去了,跟在身边久了倒也有几分默契。我沉默着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不疾不徐地说:“其实关于时空塌陷的起因他们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似乎是一直没有找到掌握这种技术的方法。先祖整理的资料中说,当时有成群的鲸鱼游到了浅滩上搁浅而死,人们也没在意,毕竟这种生物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莫名其妙自杀一批。渐渐的事情就不对了,某些地区的飞鸟也成群结队地撞向高楼,树木无缘无故地迅速枯死,某些地区的钟表都停止了怎么也找不到原因。再后来,就像你在日记里读到的一样,沿海地区经常发生海啸,大地出现会喷火的裂口,群山崩塌,靠海的土地大多被海水吞没了。”
“再后来呢?”
“先祖们聚集到了内陆的城镇里,救死扶伤准备重建家园。不过这还不算完,他们刚喘了口气时更大的麻烦就出现了,人们经常平白无故地丢东西,就像你的那堆衣服那样,还不断发现他们没见过的各种动植物。很显然此时时空塌陷才刚刚爆发,十几年前的大规模自然灾害就是一碟开胃小菜。简单地说,这就仿佛所有年代的身影都重叠在了一个时区,沟通时空的大门就此敞开,那些科学白痴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梦想多年的情景此刻不仅发生了还将成为所有人类至今不灭的梦魇吧。到后来人们本身也会消失,联合军被远古或未来穿越过来的那些怪物搞得精疲力尽。更糟糕的是它们带来的各种疾病,人们根本无法抵抗,他们用大量的伤亡换取微毫的经验,由于科学技术的落后当时又死了一大批人,最终活下来的平民寥寥无几,再后来的事情我都告诉过你了。”
我正感慨着,忽然感觉胳膊被猛地拽了一下,我犹疑地转头,只见徐依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不妙……虽然做了心理准备,当我顺着她的眼光瞄向角落的阴影中时还是吓得骨寒毛竖!
那是一双血红色的死寂的眼睛,怪诞而冷酷地盯着我们,它的眼皮早已脱落,两只浑圆的眼球格外怪异扭曲。它似乎从前是个人……但它灰色的皮肤现在全变得一丝一丝,像是燃烬的黑灰一样不停地往下掉屑,全身皆是如此,肘关节和膝盖处现出烧焦的黑骨。它像一座恶魔的石雕,纹丝不动地蹲在一个破旧的垃圾箱上,充满饥饿与嗜杀地死死盯着我们这个方向,如同食物链顶端的王者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女人,我和徐依几乎魂飞魄散!
“怎么办……”徐依用气声颤抖地问,她的眼神仿佛被那怪物牢牢地吸住了一样刹那都不敢移开,生怕一眨眼下一秒它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也万分紧张地盯着它,抖着手凭感觉摸出匕首和致幻喷雾递给她,道:“它应该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只是因为看不到还在观察……等会儿我喊跑我们就玩命地跑,能不能跑掉就看运气了……”
情况不容我多想,我用力捏了一下徐依的手,深吸一口气:“跑!”
我们像两只逃命的兔子一样拼命向前蹿去,黑夜在我们前后迅速打开又合拢,此时此刻我们只能祈祷路上不要突然出现什么障碍物了。我敏锐的神经一直注意着我们的后方,那个怪物察觉到了什么,死气沉沉地向前飞掠而来,地面每震动一下我就感觉这种气息逼近了一大截。不行!这样下去用不了几秒它就能拦住我们了,我一狠心拽着徐依突然转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此时唯有奋力一搏!
电光火石间它已经出现在了巷口,我刚伸出手想喷它就在顷刻间被它抓住了脖子提了起来。它掐得很紧,我涨红着脸努力喘气却连一口气都吸不进去,脖子上传来的触感像是黄沙与血骨混合而成的手,细碎尖锐又粘稠,恶心至极。徐依眼疾手快,趁着它刚捞到我的功夫滚到了这个怪物的背后狠狠踢了它的膝盖一下,它暴怒地转头时被徐依顺利迷晕了。
“咳咳……”我指指还掐着我脖子的黑色手掌,示意徐依快点帮我掰开,这怪物就算被迷晕了手竟然还不松开。
徐依弄断了它的两根手指后我终于重重地掉到了地上,我大口喘着气,心脏猛烈地跳动,快从我嗓子眼蹦出来了!恢复过来后我摸摸脖子觉得没什么伤势于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死在这个怪物的手里。我报复性地拿着喷雾对它又狠狠喷了几下,掰断了它剩下几根手指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些。这怪物似乎没有痛感,依然呆呆地愣在原地。
我们心有余悸惶惶不安地快步赶路,天色微朦时终于走出了这座倒霉的城市,我在宽阔的公路上盘腿坐下,被那只怪物吓得我都忘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们什么东西还没吃过。
“都是你!你这个小丫头非要洗澡,不然我们怎么会碰上那些东西!真不敢相信我今天居然看到了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和一个该死却死活都没死的人!”我抚摸着脖子狠狠瞪着一脸无辜的徐依。
“可是明明是你说要进城的呀……”
“还不是因为你要洗澡?”
“可是……”徐依一边吃着我草草煮好的饭,一边扑闪着明亮清澈的双眼委屈地看向我。
“可是什么可是!”我想想夜里见到的那个东西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为了跑到这里来看看有没有人,第一次我差点摔死,第二次我差点被掐死,碰到你我的人生简直都完整了!幸好致幻剂做成喷雾效果不错,不然我的小命就送在它手里了!如果它像那条蠢龙一样可以吃,我连它的骨头都要炖成汤!”
“姐姐,我们都已经逃出来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嘛。”小混蛋天真一笑,晃晃我的衣袖向我撒娇。
她以为我是她爹啊!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甩开她的手闷头吃饭。徐依见我答应了她更加高兴了,眼睛都笑得弯弯的。我真是服了她了,看来和她生气怎样都是我自找没趣。
“诶?看那边!”这小妞吃饱后抹了抹油光光的嘴唇,忽然瞪大眼睛看向我背后,喜不自禁地大喊道,“有树!”
我们一路见到的死树还少吗……我刚想吐槽她,不禁也愣住了。那是一片高大树林的深绿色浮影,隐藏在半人高的杂草后!我欣喜若狂地努力向远方眺望,看这颜色似乎是针叶林!看不到尽头的针叶林!
“太好了!徐依,我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人,不过有绿树就一定有水源!”我喜上眉梢。
眼尖的小妞也笑逐颜开道:“那我们终于能看到真正的森林了!”
“嗯。”我感叹道,这还是自我们逃出以来看到的第一抹绿色,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葱郁无边!
我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迅速收拾好碗筷,摁下背着包准备上路的徐依说:“先睡三个小时补充一下精神,等天大亮了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