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千金》隽永华年

5、夏天

　　端午节后几天，明珠总有些闷闷不乐，待许氏问她，她又不肯说，抑或是说不清楚。许氏只能变着法子给明珠解闷。明珠毕竟只是个两岁的小孩子忘性大，如是过了半个月，因着周围的人不断逗趣儿，便也开心起来，镇日里高高兴兴玩耍，刘氏、许氏和乔伯平都宠爱明珠，并不加以约束，只等她满了四岁再请先生教导。

　　明珠是个嘴巴馋的孩子，折腾的多是吃食，日日要进一碗糖蒸酥洛，碧云坞里也从未断过时令蔬果。

　　一晃眼便到了炎热的夏季，虽然用冰昂贵，护国公府却是不缺的，只因明珠人小怕受寒，许氏并不许明珠多用，也只肯给她吃井水湃过的鲜果，却不允她喝加冰的绿豆汤或者吃冰碗。明珠撒娇也没用，许氏总是揉着明珠额前的软发笑眯眯地说：“咱们明珠还小不懂呢，女孩子家怕寒凉，身子骨要从小调理才好，长大了不遭罪。”明珠只能作罢。

　　夏日炎炎，为了不晒伤皮肤，明珠只被允许在早间和傍晚不热的时候去庭院或花园里玩耍，其余时间便待在屋里，幸好明珠的弟弟远哥儿已经一岁多了，现在已经走得很稳当，明珠便有了一个小玩伴儿。

　　这日乔伯平下值回来去瞧姐弟俩，只见明珠穿了一身玫红色绣银色梅花的清爽纱裙，正坐在小板凳上，细心地拿着银签子喂只穿了米白细棉布衫裤带了金镶宝长命锁的远哥儿吃着切成小块的瓜果，不时还拿细棉布巾子给远哥儿擦嘴巴。远哥儿坐在专门给他预备的小椅子上，像只小燕子一样，姐姐的手一过来便嗷嗷张开嘴巴，美滋滋地吃着，还不时把头向姐姐靠过去撒娇。明珠对弟弟极其耐心，远哥儿嘴巴上的果渍粘到她衣服上也不生气，姐弟俩眉眼如出一辙，俱是浓眉大眼，俩小人儿都笑嘻嘻地，开心极了。

　　琴音琴韵和远哥儿的奶娘窦氏看见乔伯平急忙请安，乔伯平抬抬手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自己也搬了个板凳儿，颇有些费劲地坐在了姐弟俩旁边。明珠扭头看见爹爹十分开心，脆声喊道：“爹爹回来啦！”说着就要起身请安，乔伯平轻轻按住了明珠的肩膀，柔声道：“免礼了。”

　　远哥儿看见爹爹“腾”地站起来，拱翻了小椅子，咯咯笑着让爹爹抱。

　　乔伯平一手搂着远哥儿让他站在自己怀里，一手摸着明珠的头，“明珠和远哥儿是嫡嫡亲的亲姐弟，这样和睦，爹爹心里很是欣慰。”

　　明珠抬头孺慕地看着乔伯平：“爹爹放心，明珠是长姐，定会好好照顾弟弟的，绝不让他受委屈。”

　　远哥儿跟明珠一样说话早，这会儿听懂了姐姐的意思，便紧紧攥起小拳头，绷着小脸大声道：“男子汉，保护姐姐！”

　　乔伯平和明珠都听懂了远哥儿是说他是小男子汉能保护姐姐的意思，看着小奶娃一脸认真的模样，都笑得不行，明珠赶忙拉着弟弟的小手哄：“好的好的，真是太谢谢啦，咱们远哥儿保护姐姐。”

　　乔伯平一手牵一个，带着姐弟俩回正院用晚膳。许氏已经吩咐人摆好了席面等着了，看到他们进来净了手，先亲手端了一碗冰镇酸梅汤递给乔伯平，“国公爷先用两口去去暑气。”

　　乔伯平今日心情大好，调侃道：“多谢娇娘，何必这样客气，唤为夫润山即可。”

　　润山是乔伯平的字，许氏当着孩子的面被乔伯平喊了闺名，只觉得十分羞涩，不由绯红了脸颊，斜飞了乔伯平一眼，不肯搭话，只招呼孩子们入席吃饭。

　　乔伯平心下暗笑，却见明珠和远哥儿凑了过来，眼巴巴看着自己手里的粉彩小碗，两双黑漆漆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哪里还能拒绝得了，只好趁着许氏转身，蹲下来给明珠和远哥儿各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然后还用手指在嘴边比出噤声的手势，明珠和远哥儿也有样学样地把食指放在嘴边，然后便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其实许氏早瞧见了这父子三人的名堂，却装作不知道罢了，她心里高兴丈夫和子女亲近，再说偶尔喝上一小口想也无妨。

　　明珠和远哥儿俱有专门的座位高的小椅子坐，欢呼着由丫鬟抱了坐好，只见桌面上摆了两份适合小孩子吃的牛乳炖蛋和肉臊米饭，还有龙井虾仁和细细剁碎了才炒出来的嫩青菜，十分欢快地拿起了木勺，却并不吃，乖乖等着乔伯平和许氏在桌前坐好，乔伯平发话说“吃吧”之后才开始动手。

　　乔伯平往桌上一扫，看见有清蒸鲈鱼、胭脂鹅脯、脆笋拌鳝丝、田园四宝、果味杏仁豆腐、糖醋藕片等清爽菜色，让人在炎夏也能有个好胃口，知道许氏是花了心思的，眼光更加柔和，轻轻握了许氏的手：“夫人辛苦了”。

　　许氏听了丈夫的话心下酸甜，便回以微微一笑。许氏身段纤细，面容柔婉，最妙在肤白，生了一双妙目乃是狭长的笑眼，一笑起来眼睛便如两弯娇美的月牙，让人心里舒服。明珠和远哥儿却只随了许氏的白皮肤，眉眼都随了乔伯平的浓眉大眼，并不与许氏相像。

　　护国公府夏季里最美的便是碧云坞里一池清荷，嫩粉的荷花在满池碧叶中亭亭玉立，摇曳生姿。若有清风袭来，便可闻到阵阵清爽的荷香，令人心旷神怡。

　　这天阴天，又没有下雨，明珠终于得了许氏发话可以去荷花池旁边的凉亭里游玩，远哥儿不愿意和姐姐分开便也一起带了出来，许氏安排了心腹人手二十几个下人看顾方才放心，这些下人中竟还有水性极佳的，可见一副慈母心肠。许氏想的是虽然府中清净，意外却不能不防。

　　明珠牵着远哥儿站在亭中，顿有微风袭来，荷叶翻卷，荷花摇曳，远哥儿也忍不住“哇哇”惊叹，兴奋地直跺脚。

　　早有下人剪了半开的荷花、整朵的荷叶还有饱满的莲蓬送到亭中给姐弟俩玩耍，明珠便让人打盆水来，带着弟弟往荷叶上撩水玩。小手里的水撩到荷叶上，便可以看到莹白色的圆润水珠顺势滚落，并不会粘在叶子上，姐弟俩玩得开心极了，整个碧云坞里都飘着笑声。